恶磊人见蓟子训听得一时发楞,还道是自己说得是多么精彩动人,心下暗暗得意。
蓟子训却忽然道:“既然磊人俱是天生天养,怎么会有磊族?你们磊人讲究的是独自生存独自修练,那碧奴关你们什么事?”
恶磊众人立时齐齐闭上了眼睛,周围立时暗淡许多,蓟子训竟隐隐感觉有阴风四散,阴翳四起,仔细看去,却依然是白茫茫、亮晃晃的一片。
那为首的恶磊人四处张望着,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很久以前,我们恶磊人都各据火地修形化身,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拘祢老祖来了后就不太平了。”说到这拘祢老祖又是吓得闭上鬼火眼洞。
“拘祢老祖?什么东西?听起来好象蛮威风的。”蓟子训甚是惊疑。
恶磊人眼眶里的鬼火差点没跌出来,眼眶儿睁得老大:“拘祢老祖是我们恶磊人的老祖宗,焚烈洲的火地全是他的地盘,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恶磊人才被逼无奈结成族类以图生存。”
“若论修为,碧奴并非是恶磊人里最高明的,但她身具阴性火玉,兼且化形最类人状,自是老祖早就垂涎三尺的禁脔。”
“难怪碧奴死活要逃出焚烈洲,原来却是你们恶磊人要拿她献于老祖啊。”蓟子训又惊又怒,这下才明白原来火水之流果是有人暗使的。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原本我们恶磊人也不止这些,只是这千百年下来,不知有多少恶磊人被老祖同化掉了,若非碧奴修为尚浅,不宜作老祖化身入形的鼎器,早就灰飞烟灭了。”恶磊人眼洞里的鬼火闪忽不定,象是随时要熄灭似的。
“然后你们就到处拘拿碧奴?为了一个千百年来在你们头上撒尿拉屎的什么拘祢老祖?”蓟子训不气反笑,只是这阵轻笑在这空旷死地传来,却是说不出的诡秘阴森。
为首的恶磊人疑道:“撒尿拉屎是没有的事,怕是讹传了吧。”
蓟子训再也隐忍不住,一脚踢向那恶磊人眼眶,便听得“嘎”的一声,这头颅竟被凌空踢起,下面荡着二根长须,看上去就如一棵萝卜带着泥被踢抛了般。
四周围着的恶磊人顿如鸟兽般惊散四逃,蓟子训却看得瞠目结舌,这恶磊人看起来恁地凶狠,却是比那化人还要胆小的东西。
良久才喃喃道:“真是人比顽石笨,胆比老鼠小。”忽地觉得这话怎这般耳熟,忆起若其的话,不觉又笑了。
四处窜散的恶磊人见这人类一忽儿呲牙咧嘴,一忽儿又喜眉笑脸,心底里都生出一丝寒意,只觉这人比那拘祢老祖还喜欢变脸。
蓟子训往那远远眨巴着眼洞的恶磊人招了招手,恶磊人被那一脚踢得差点没跌出鬼火,见他招手,还以为又要对自己不利,连忙往火地里钻。
蓟子训不再理睬恶磊人,看看四周情形,想必这里便是焚烈洲的腹地了,空阔广袤,上不接天,下不接地,已是黄泉碧落所在,却不知身在何处,路在何方。
只是不知碧奴此刻还能找到去路否?木瑶此刻是否倚路翘盼?
恶磊人躲藏了会儿,见蓟子训没有动静,又象是蚯蚓般从地底探出头来,但却比刚才要离远许多。
蓟子训笑道:“你们不用躲我,我也不是你们的老祖。”
为首的恶磊人道:“只是你现在准备去哪?”
蓟子训道:“奇了,我去哪还要报你老知晓啊?”
恶磊人急了:“碧奴烟化了,总的有人对老祖阐明此事,不然,老祖若是迁怒于我们,我们恶磊人便要大祸临头了。”
蓟子训大笑:“好事,好事,这千百年来受了这大祸的恶磊人也不知凡几,他人受了,碧奴也受了,便多你们几个又是何妨。”
心里极是鄙视这群恶磊族人,不觉意兴阑珊,话也懒得多说,只想快快离开这群心比貌丑的恶人。
恶磊人只是不停张阖着眼眉骨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蓟子训已暗地运起火木之息,绕转全身,又运气风息,准备离开,那恶磊人却忽地两须朝上,头颅往下,啪地掉在地上。
蓟子训吓了一跳,那恶磊人竟道:“求求大人了,我们恶磊人就剩这许多了,若是再被老祖同化,这焚烈洲便再无磊人了。”
蓟子训指着恶磊人道:“想必你便是碧奴口中的头人了,修为比起碧奴要高上许多,碧奴一个弱质玉石所化之磊人,尚能和老祖一拼,你堂堂恶磊头人却竟自甘堕落,自贬为奴,自弃至此,难怪你们只能在地底下喘延苟活,非是天要绝你,是你自绝于天。”说到最后,却是咬牙切齿,怒目睁眼。
那恶磊人翕合着眼眶,半晌不语,却象是有些惭愧地低下了他硕大的头颅,忽地抬起头来:“你说这些我也不懂,老祖比我强,我便听他的,若你不从,我便用强。”
蓟子训定定地看着他,心里生起的却是莫名的悲哀,非是为眼前这些恶人悲哀,只是为碧奴心苦。
恶磊人也非是没有生过反心,但每每面对拘祢老祖时,所有的信心和决心都化为乌有。
恶磊头人刚才也是经过内心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尽管他面对蓟子训也同样心怯得很,但两相衡量他还是决定取其轻,同老祖比起来,得罪眼前这小小人类应是明智之举。
蓟子训叹道:“无可救药,亡宗灭族是你们恶磊人最好的结局,你要强便用强吧。”
面对这许多恶磊人,蓟子训竟有些心灰意冷,兴不起半点战意。
恶磊头人神态却极为紧张,尽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付眼前这人,但能逃过水火之流的又岂是易与之辈。
其余恶磊人都犹豫不前,只是用那大眼眶看着头人,均想待头人动手后再观动静。
蓟子训取出金阴飞角正待运起水息,忽见自远及近光明大作,这空旷死寂地方竟象同时举起千百盏长明灯,头上垂的,地上冒的,壁上挂的,全是霍霍燃起的火焰。
昏昏晦晦的旷地霎时亮如白昼,便连四周恶磊人等都十分清晰,纤毫毕现,却是比刚才看到的还要丑陋,头大如斗,眼眶便占了大半,其他均如白壁样既苍白又扁平,想及他们一颗丑陋脑袋装的肮脏东西,蓟子训便忍不住一阵干呕。
恶磊众人竟齐齐将斗大的脑袋往石里钻,两根毛茸茸布满如蛆虫般疙瘩的长须却直楞楞栽地在地上不住耸动。
蓟子训直感到啼笑皆非,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便如一群旱鸭子一头栽进泥塘里,象是在躲避什么,却又不敢全面回避。
也许是什么拘祢老祖来了,此刻蓟子训却似乎有些期盼拘祢老祖,有时候直面比逃避更让人期待。
经历过这许多变故,蓟子训已无意逃避,他静静地等待这恶磊人的老祖光临。
时间就象火焰一样,虚无缥缈而又煎熬人,蓟子训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无聊地逛来逛去,偶尔会生气地踢一脚倒栽的恶磊人的长须,被踢的恶磊除了暗吼几声,竟是不敢动弹。
蓟子训觉得无趣,又蹓跶了会,便率性盘腿坐下,不再理会那四处燃起的烈火。
风息如水般散开,在这焚烈火地,也只有风息才会畅通无阻,他渐渐地定神入冥,心神便和这火地一般死寂无息,也许只有和时间凝结在一块才感不甚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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