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步,明林兄,请留步吧!”
夏桑、宗华、弓溯、奚方连连出声,可赵琰坚持着把好友们送到大门处,两下互于一揖,夏桑、宗华、弓溯、奚方辞别赵琰,四人长袖一拂,施施然而去,片刻,消失在夕阳西下的大街尽头。
赵琰送回好友,犹自突立在大门台阶下,久久不愿离去,今天所发生的事有如迷离的梦境般,直至此时赵琰仍然是头昏昏然,心潮翻腾不能自已,刚刚在膳厅所经历的一幕幕场景,仍然是历历在目,主宾曾唯的一言一行让己铭心刻骨,心情无从徘遣,总是不能释然。
却说适才膳厅內众人目睹了,曾唯神乎绝技之双管齐下作画,真可谓是群情震撼,惊愕万状,厅內一片惊愕、惶恐,与不知所措的神色,而膳厅众人中尤以钱胖为甚,此公虽不通笔墨,然其乃走南闯北商贾中人,于锱铢必较之中打滚,从而练就的察言观色之能耐,狡猾诡谲的钱胖四下窥探,见得众士子观画之后,其反应均无比激烈,人人皆赞不绝口,如此这般昭然若揭溢美之辞,此亦可见这幅画的高明精妙。
钱胖其人大字不识几个,人甚粗俗鄙陋,平日却最好结交读书之人,尤其是能书善画士人,于是乎千方百计苦苦攀缘投其所好,常以绵绸铜贯值当润笔之资,央求县城能书善画士人赐其字画,终得能书善画士人颔首,偶一为之,遂令钱胖感恩戴德再三拜谢,钱胖得了字画如获至宝,欢天喜地挂裱于自家屋堂,以示自家风雅,此后在迎来送往天南地北同好中人,钱胖有意无意引其至屋堂裱画处,恬着脸称此画乃自个儿突悟有感而作,顾盼自雄自许乃儒商也,与一般之人甚为有别,同好中人世情通达,商贾中人娴于辞令自然识趣,笑逐颜开附和钱胖,来客均羡慕不已赞不绝口,两下心照不宣自得其乐,主宾遂其乐融融陶陶然尽欢而散,这可真可谓:有钱之人心慕有才之人,有才之人心慕有钱之人,三皇五帝至武周,莫不如是。
此时正避于一角落处,低首赧颜的钱胖,心下懊悔不已,狠狠责骂自己:钱胖你这笨蛋,你真是个蠢猪脑壳,因西晋太康年左思洛阳纸贵的典故,脍炙人口,名噪一时,至今仍被人传诵,云宁乡野已是将这故事,当作望子成龙范例口耳相传,民间盛赞片纸值千金之说,口口相传流传至今,钱胖久闻之下自是耳熟能详。
烦躁不安的钱胖暗自寻思:自己就像是洛阳纸贵典故中的陆机一般无二,陆机讥诮左思,俺嘲笑曾唯,都是井蛙之见妄加指责,自个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席上当先大放厥词攻讦曾唯,以类似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恶语,嘲弄讥讽曾唯,却不料这竖子曾唯高明如斯,文采斐然,诗画称绝。自个儿怎料到,这出自岚山脚下一小村的农家子,竟能诗善画,才华深不可测,自个儿忒打眼了,在众人面前当众出丑丢人现眼,要是日后曾唯蒙天之幸,公推入仕或者科举发达,官运亨通成了簪缨紫袍之人,保不齐曾唯会秋后算账,老人常说:抄家的县令,破家的太守,商贾对上官身,那乐子就大发了,往日自个儿百般攀附士人,亦不得其许,今日大才当面,却言辞冒犯,如今自个已大大得罪了神童曾唯,自个儿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得想一万全之策圆个场面,当下只得厚着脸皮,央一德隆望重中人,为俺说和说和,但言大家伙乡里乡亲,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言辞得罪些许之事,尽可付之一笑,只要自个儿再将礼数敬到了,想来定能揭过此事,心怀忐忑的钱胖默默地盘算,要央那个中人,合该出几贯铜细,心算到细微之处时,吝啬积儹身家的钱胖,不禁肉痛起来,心里直扇自个儿大耳括子,这该死的大嘴巴,就这一下咂巴咂巴,三俩个伙计的月分例就没了,真是祸从口出啊!
这钱胖犹自缩头缩脑避于角落处,只顾懊悔、责己、盘算不提。
膳厅內众人略微定下神,急环视四下,寻找曾唯何在,可膳厅內左顾右盼却不见其影踪,众人适才陶醉于画作,谁也没留心其人,脸上均是不知、疑惑之色,有记性好的士子默然回忆,猛的一念上心,醒得此子作完画后,便仰天长笑出厅去了,觅得此子去处,这士子心下欣喜,迫不及待高声告诉同好,众人闻得讯息,急举目往厅外望去,却见得曾唯正在曲径通道小亭处小憩,其人正悠然自得观赏,赵府后院落绿地花丛中的姿态优美、色彩鲜艳、气味香馥各式花卉,懒散倚栏神情怡悦,竟是无比的逍遥自在。
人。
小亭。
花相伴。
人景相溶。
自然和谐,情韵律动。
此情景竟有一种动人心弦的雅致。
令人心安,让人感到宁静以致远。
看到悠然自得、逍遥自在、卓尔不凡的曾唯。
既使是心下不忿的云宁众士子,目睹如此风采、才华冠世的此子,众士子亦不禁黯然神伤,附掌连连,吁吁长叹,众士子心下猛然间生了一念!
观曾唯其人,于一般寒门士人有异,其人如横空出世的天马般不可羁勒,秉承赤子之心豪情满怀,诗画纵横驰骋文彩飞扬,少年之龄天资聪颖惊绝一时,毋庸置疑,此人国士也。
……
实在心有不甘啊,俺愧对叔父的期望,这遭又让竖子逃脱,可恨!可恨之及!
众士子中一油头粉面富态士子,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自顾咬牙切齿,心内已是恨得发狂,这富态士子默默在心中吼叫,用无比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曾唯看,郁闷、苦恼、怨念积于胸,整个脸庞狰狞无比。
……
东道赵琰身担招待之职,现众人都在厅门处,怔怔望着曲径通道小亭内,怡然自得的曾唯,赵琰唯恐失礼于众人,再三介催众士子宽坐,可众人均不愿入席,宁守在大门处,静候曾唯归来。
而此时,殷勤如斯的赵三,已然快步小跑至小亭,连连作揖恭请曾唯回膳厅,赵三向曾唯唱诺道:“先生是主宾,只有先生落座之后,众客方能落座,请先生入席。”
正观赏花卉的曾唯听赵三这么一说,曾唯连忙答应,起身往膳厅处行去,边走心里边想:这古代的礼节还真多啊!有些古代礼仪还是好的,有些传统也是好的,可是现代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没有保持、守往传统,世界各国都有民族服饰、礼仪,只有我们已经忘了曾经有过的峨冠博带、曾经有过的为人处世!
……
回到膳厅的曾唯,口中只道失礼,众人打个哈哈,揭过不提。
一番沉闷无比宴食之后,曾唯眼见天色不早了,距回村尚有一段路程,便起身告辞,赵琰见状情急,殷切出声百般挽留,但曾唯只道:明朝学堂要开新课,分身乏术,此番叨扰贵府,得蒙款待,实在感激不尽。
见曾唯力辞,赵琰无奈之下,只得以目示意赵三取来回礼,暗自交于曾宪荣,万分不舍的赵琰将曾唯送至大门口,互作一礼,两下就此别过,可赵琰仍屹立台阶上,以目送友,直至遥望曾唯已行远,再也看不到踪影之后,赵琰才一步一回首,归屋不提。
而膳厅众人见东道回来了,亦纷纷向赵琰告辞,赵琰自是一番挽留,众人只道:酒足饭饱,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赵琰无法,只得殷殷送客,而好友夏桑、宗华、弓溯、奚方等人是最后一拨离府的宾客,赵琰与好友互揖作别后,一天喧嚣的赵府,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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