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傲望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决定说谎,这样复杂的东西,还是先别让她更加混乱∶「他说的是大陆上另一个语言,奇怪的很,我也听不大懂。」
「那我们去问他个清楚!」或许出於天生强烈的第六感本能,霜霜直觉认为眼前这人与风云会的覆灭有极大关系,没等就要冲上前去,还好被剑傲即时拉著衣袖阻止了。
「先别急。」剑傲一向不讲废话,尤其在这时,这三个字光是力道便已足够。
「可是┅┅」霜霜仍是不服气,她还是比较相信直觉。
「听我这一次,你信任我吗?」终於搬出了杀手鐗,剑傲的声音低沉而半带威胁,再一次把她拉了回来。
「我┅┅」
就算霜霜要行动,此时也来不及了。才拉扯两下,谬呼见无人回应,挣扎的又爬起身来,神色仍是紧张莫名,朝空中不放弃地喊了几次相同的话,然後便向前顺著山道,逐渐隐没不见了。
霜霜和剑傲同时深吸了口气。
「为什麽,为什麽他现在会在这里?」霍然站起身来,霜霜抓紧剑傲衣领,急声逼问∶「他们没有因为浓雾而中招吗?崇洋流的人都平安无事吗?」
剑傲望著谬呼离去的方向,神色一敛,竟不合时宜笑了起来。
「崇洋流的事情,从来都只是个幌子,」他道,声音清淡∶「没想到为了对付你们,他们可以布局如此之深,或许连崇洋流师范的死,亦是┅┅」後面的声音嗫嚅,似是喃喃自语,连霜霜也听不甚清,只好错愕问道∶「幌子?」
剑傲闭口不答,他越想就越觉得毛骨悚然,这件事背後的牵扯,已经不是他们俩坐在这里,就可以想的清楚,推得明白的。可能从他还未到上皇以前,这计划就已在执行中,虽然他隐隐约约推敲到一些关键之处,但是那「未知力量」在事件中介入之深,绝不是光凭推理便能知悉。
感受到自己肩头被重重一推,霜霜猛地止住了叨絮的问话,原因是她望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露出了前所未见的神秘光采。才要询问,已被对方的沉声截断。
「带路罢,」剑傲轻道,遥望山下夕阳渐隐的皇禁城∶
「所有的谜,都应在风云总舵得到解答┅┅」
◇◇◇
风云会离云渡山说远不远,但也起码要半天的路途,皇禁城素有门禁限制,一到酉时便拉下坊门,市街店面亦强制关起,绝不容许夜生活的存在,封建意味极浓,是上皇朝一大特色之一。
「这样下去,进不了城的┅┅」剑傲咬著牙嘀咕,霜霜站在他身侧,也是一般著急。
「现在该怎麽办?」她问,遥望远方逐渐落下的璀灿夕阳,虽然还不知洛uy师哥这般急切的叫她诳u^总舵,然而她却也隐隐感受到,那宛如晚秋夕阳的惴惴不安。
剑傲以一种苍茫冷冽的目光环视四周,皇禁城进城的道路两旁,有很多称为「野店」的食铺,门前生意还算倒好,停满了各国各样的马车和马匹,尤其已届晚暮,算算脚程进不了城的旅人都在这附近落脚,因此特别热闹∶
「对了,如果有坐骑的话┅┅」
一拍霜霜肩头,示意她跟过来,剑傲倏忽掩到一家食馆驿马处,一个飞身,扯断系著马的缰绳,竟是骑了就走,他顺手扯下另一匹,在臀部上一拍,马儿受惊,放开四蹄,朝霜霜奔去。
「上马!」他喊道,自己已灵巧地飞身上背。
「可是┅┅」霜霜讶然,一来她毕竟不是在门流里生存惯了,对顺手牵羊的文化当然不甚熟悉,所谓的「江湖儿女」,其实有一半是强盗,一半是罪犯,少数是落魄不得志的游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浪漫,然而好像很少人去关心他们吃什麽,喝什麽。
再者,她宣告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不会骑马。」
「什麽?」眼看马就要纵跃而去,剑傲微微一愕,他实在有点难以想像,霜霜好歹也是风云会的人,一个学武的少女,竟然没法马上行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虽说上皇是农业民族,马术普遍来讲比不上「大漠」,北疆一带的游牧民族,但是一般的武学之士不会马术的也是极少。
「有什麽办法,我又没出门过,这次出来,也是和语哥哥共骑一乘,我又不远行,干嘛要学骑马?」霜霜爽然摊手,剑傲不禁哑然,他早该知道她不是常人了,不管在那里,在那一方面。
客店里响起了咒骂声,剑傲微微一悚,知道这顺手牵羊的恶劣行为已被人逮著,朝里边客人望了一眼,三秒钟内决定解决方案――虽然他觉得不该如此对待一位淑女,情势还是迫使他驰到兀自呆立的少女身旁,侧身微斜,以一种近乎要掉下去的角度,就地将霜霜连著衣襟提将起来。
「仔细了,不要动,全身放松!」剑傲柔声嘱咐,伫马停迟,左手拉直缰绳,还迷糊的霜霜就这麽落到他前方一寸的马鞍上,他熟练地一拍马肚,马匹在空中化为优美的弧线,她才刚坐稳鞍背,褐马嘶叫一声,已然向前踪跃了数十尺。
食馆这才有人追将出来,破口大骂不绝,把两人的十八代祖宗全请了出来。
「这匹马好可怜,都已经被人偷走了,还要被主人这个样子骂。」
剑傲微笑调侃,谈笑声中,两人早已远离。霜霜大感吃惊,她虽然常看哥哥们骑马,然而要骑到这样流畅自然,还露了一手路边提人的特技,却是令她前所未见。马技在边疆民族里,常用来比赛、战争时亦常用之於掳人掠夺,但一个上皇人竟有这样的骑技,霜霜不禁对眼前这人越来越是好奇,正要开口,剑傲已抢先发问。
「怎麽走?」他在疾风中问道,霜霜伸出纤纤细指,指向远方∶「在内城,武道坊中!」
剑傲微一额首,抓稳疆绳,望了一眼逐渐落下的天色∶「请抓稳,我们要加速了。」
霜霜只来得及看见路旁的人影微微一晃,随即周围的景物快速倒行,城门倏忽出现,倏忽又被他们抛诸脑後。
「时间正好┅┅」
剑傲驰马遁入已届晚暮的「朱雀大街」上,上皇朝的主城皇禁城,是中央政府皇禁宫的所在地,上皇脚下,不容渺视。中央一条最大的街「朱雀」,在一般开市的时间里,最是人群熙来攘往之地,那条路甚是宽大,一路延伸到地平线那一头,你可以看著旭日在城底东升,也一样可以看著他日暮西山。
两人纵马骑过,大道上有速限限制,以免煞车不住发生意外,撞著一般的行人,也怕犯跸时不及躲避。此时天色极晚,酉时已近,皇禁城又宵禁甚严,因此街上逐渐幻化为空城,一轮明月,带著惨淡的红色辉映将要隐没的日光,更添气氛阴森。
「在这里了!」
霜霜深吸一口气,语声和马蹄同时在一座大宅院前落地。剑傲在她身後颔首,熟练地一个起跃,握著缰绳双脚落地,正要将霜霜扶下马背,却见马上少女有样学样,竟是在他身後从容跃地,不禁微微一惊,对她的敏捷和学习能力投以钦佩的目光。
此时内外俱寂,大宅院门紧紧阖著。这是上皇闻名遐迩的建筑,传说他落成之时,狼翼上皇还曾亲临开宅,并题「风云开阖」四字於门前的横匾上,剑傲曾遥遥见过他几次,却见匾额依旧,只是添了些岁月的旧痕。由於风云与官方的关系,所以虽说不是官邸,仍是颁有进出禁令,由风云弟子来执行。
但是如今,他们却如入无人之境般长驱直入,实在太不寻常了,霜霜不禁咽了口涎沫。
剑傲游目四望,风云开阖宅占地颇广,建筑雄壮中带有坚持的朴素,他对风云的行迳素来不予置评,但见那标准的东土长板屋瓦,红色的绯砖,深锁的两恭u〕j门,无一不透露出对於东土文化的执著与含蓄,百折不饶、历霜犹坚,属於王者的龙之气概便从砖中,瓦中凝聚灵魂,历劫重生。
他不自觉地喟然,长长的叹息回荡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抑郁。风云会周围本少邻居,这一点空山松子的微响,更增添固有的安静。
静得异常,静得诡异。
好┅┅奇怪。再怎麽样,他都不该有这样激烈的精神波澜,自己的精神力一向坚强,然而从宅邸中传出的讯息却教他莫名激昂,他发觉他在害怕,在颤抖。正踌躇间,只觉衣袖被人拉扯,却是霜霜∶「你说┅┅我们该怎麽办?」
剑傲收起颤抖,不能让她发觉连他也感到不安。该怎麽办?好问题,就这麽杀进去吗?但又不知道里头确实发生了什麽事,如此贸然进去,若是给敌人的网罗逮个正著,岂不等於送死?试探著向前几步,剑傲心中猛地一动∶
「平时没有夜守弟子吗?」
「风云会好大名头,怎敢有人在太岁爷上动土?平常关了门也就罢了。」霜霜大力摇了摇头,为那向晚透骨的寒意,连语声也染上些许颤然。
剑傲眼光闪烁,紧抿著唇不发一话,见霜霜走向门边,忙阻止她∶「慢,先不要推门┅┅」此言一出,自己也觉奇怪。洛u韫L有那样的感觉?说不定风云会并无异状,一切只是他们自己吓自己。然而比这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句话的动机,他之所以会出言阻挡,实是不希望这位「凌姑娘」受到任何伤害。
心知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见霜霜望著自己的眼神中流露询问,他只得挥掉那不明恐惧的束缚,缓缓走向门边,代她轻推门扉,触手才发觉竟没有上锁。皇禁城的治安虽可以说是整个上皇朝最好的,起码比起南方的「后里」,「跖」,直可称洛uw乐之邦,但也没有好到可以睡觉不锁门的地步,见门竟在轻轻一触下弹开,他立刻紧觉地退後一步。
什麽事也没发生。
正确来讲,只有一股冷冷的风透过微启的门缝隐隐透将进来,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无,剑傲不禁苦笑,若是平常时候,秋天的微风轻凉本就没什麽好大惊小怪的,然而或许是心境上的关系,他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这大约是人的心理因素罢?在内心有预设情境时,就连草木也会当成大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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