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天照城主嫁女儿的事情,我┅┅我哥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到天照城央来的。」
剑傲肚里摇头,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问,因为对一般民众来讲,「ju花祭」的确比百鬼门的聚会要重要,热闹得多,思来想去,只好顺著闲聊∶
「这个当然,天照城主若叶氏的千金若叶千千,即使远在上皇也是消息遍传,在下本也决定要去凑一凑热闹,你兄样既有此意,再好不过,改天一定去城下替你们加油。」
此言让一旁的见愁著实红了脸颊,看著麽一个壮汉竟然也会脸红,实在是十分有趣的一椿事。斗大的拳头再次仪式性的轻点自己胞弟的头胪∶
「什麽不好说,干嘛┅┅干嘛把这件事情到处宣传?」
不等绫女抗议似的回话,剑傲在一旁轻咳一声,语气尽量轻松,却不经意的放低了音量∶「在下还有听闻另一件事┅┅稍嫌诡异了点,不知道该不该说?」
绫女闻问转头,一手兀自和自己的兄长互捶,一边欣然答允∶「怕什麽,我是任哥哥吓大的,你尽管问。」
「事情是这个样子┅┅在下在旅行其间,曾经听说有人提及百鬼的事情,不知道绫女兄知不知道?」他不将「百鬼门」整个说出来,故意模糊自己对於整件事情了解的程度,以免遇人不淑,反遭祸害。
那知绫女闻言却眉头一皱,侧头想了想,竟似对问题无法理解。
「百鬼?我不懂耶┅┅你是说百鬼夜行吗?那是日出古老的妖怪传说,传说中被人丢弃的锅子啦,碗啦,雨伞等等的东西,在成为九十九神之前,会成群结队的在夜晚的路上游行,听说看到的人会因诅咒而死去。不过这是吓小孩子的传说啦,你该不会是在担心这个罢?」
「不┅┅我是说┅┅似乎不是。」怕再进一步询问就会露出破绽,剑傲小心的忖踱自己的用词,一时沉默无语。
「鉴真君是想问┅┅百鬼门的事情吗?」
忽地,一直沉默一旁的见愁,竟如此开口问道。
剑傲支颐的手惊觉而起,黑色的双目凝视见愁,半晌微微颔首∶「或许是罢,我印象中,有人曾提起此事。」
见愁虎目微凝,一手轻拍桌沿,似在搜寻脑中资料∶「如果是这个门,我所知也并不多,因为这种事┅┅你知道,一般武道中人,对於门系的事务,一向都是敬而远之。我只知道他在日出门流间,有非常强大的隐藏势力,甚至不只日出,还及於东土各地。」剑傲屏息细听,深怕漏去了任何一个字∶
「似乎他们所管理的,是日出里所有使用妖术,毒物,总之不是正义一派的所有门里人物,就像小绫刚刚说的,跟百鬼夜行的传说有些许牵联,因为他们数年一度的聚会,就叫作夜行会,就门流间那些以讹传讹的消息,好像就是在最近没错。至於详细情形┅┅嘿嘿。」见愁摊了摊手,豪迈的一笑,表情歉然,似乎告诉剑傲他所知就仅止於此了。
「如果是百鬼门的事情,我还知道一件哥哥不知道的事情。」绫女似乎不甘被冷落,特地强调「哥哥所不知道」,插话进见愁与剑傲之间。
「愿闻其详。」黑曜燃起光泽,剑傲喜出望外,不由得倾身向前。
绫女对剑傲的认真微感一惊,但随即得意的细语起来∶「那就是,我听一些门流里的朋友说的,百鬼门是个相当诡异的「门」,之所以能够维持两百年来,历久不衰的门中共主地位,就是因为他们的头领,是相当了不起的「阴阳师」,阴阳师在日出传统里面,能通鬼神,所以才能控制那些「妖怪」。」
这他也知道,剑傲在心底暗忖,不过脸上仍是露出笑容,正要点头称谢,却被绫女挥手阻止。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绫女竟还有但书,秀眉一扬,语声踌躇,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话也不愿相信∶
「还有更玄的,关於百鬼的首领阴阳师,据说有一种非常神奇的现象,也就是在每一次的聚会┅┅哥哥说叫「夜行会」後,新一代的首领就会出现,而且无论新的首领年纪多小,原本多没用,经过这一次聚会仪式的洗礼,就会忽然变成通天彻地,无所不知的大阴阳师,上承阴阳师的祖师安倍晴明大师,下至如今的重生人类应有的知识。我是觉得这件事情太扯,就算是用一天晚上拼命念书,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对罢?」
剑傲一片静默,支颐著凝视拉面残汤中黑瞳的映影,绫女所言,让他的思考方向斗然一变。
为什麽要在转换首领的聚会之前,召集所有旗下门流准备「诞辰」的礼物,将那些连同「黑乌鸦」,「艺苗」在内的门众忙得不可开交?简直就像故意要在前一代首领逝去,後一代首领接任之间,制造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空窗期似的,再加上绫女所说的神奇现象,莫非┅┅
「鉴真君!」
沉思被绫女充满力度的扇子一击给打断,剑傲蓦然从逻辑推衍中醒觉∶「啊┅┅不好意思,因为绫女君所言太过吸引人,一时听得呆了。你真是了不起,知道这般多事情。」
「那儿的话,嘿嘿,其实那是一般门流的道听涂说,作不得真,你听听就好。」绫女见夸,竟少有的也红了颊,随即以奇异的眼光望了望剑傲的脸。
「你真是特别耶,很少外国的旅行者会问到百鬼门的事情,这即使对於日出人来讲也是鲜有人知道的门派,对罢?」他转头寻求哥哥的同意,後者配合的点了点头。绫女以指击善,望著剑傲的目光让他逐渐泛起汗滴,这古灵精怪的小男孩,究竟又想到什麽了?
「难道你是为了那个什麽「百鬼门」的事情来到日出?快给我从实招来。」像在审问犯人,他以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著眼前这位状似无辜的大叔。
剑傲肚里满腹苦水,这位小男孩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一点。「老实跟你说,我的真实身份是上皇朝廷的宰相,因为上皇最近得了原因不明的怪病,疑似遭到争夺王位的皇子勾结邪恶魔王的势力加害主上,因此特地微服出巡,出来寻找治病妙方,顺便寻访各国正义而本领高强的勇者,同心协力击败魔王,惩戒不法之徒,拯救上皇朝走向灭亡的命运。」
他越编越高兴,不禁再补充一句∶
「现在整个皇宫都被十万禁卫军层层包围,消息透不到外面,使可怜的主上求救无门,我是费了千辛万苦,浴血和魔军大战三天三夜,才破出重围,不过我这可是秘密求援,你千万不可跟任何人讲。唉,魔王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绫女哈哈大笑,气氛登缓,捧腹下一拂手上团扇∶「你真是个有趣的人,算了,兄样说打探别人隐私是不好的行为,我不问了。」见愁闻言重重的敲了他一下,指著绫女,憨厚而故作严肃的一笑∶
「我这弟弟,就是这点不正经,冒犯了。」
只要他肯悬崖勒马不再拷问,省掉他编故事的麻烦,剑傲就谢天谢地了。正要低头再去吃面,忘记绫女根本不可能这麽简单就放过他,只看他忽然拍了拍剑傲的肩头,害得它差点儿呛到∶
「我说我们真的满投缘的,是罢,兄样?」
见愁颔首道∶「鉴真君性子开朗,呵,我就不喜欢人加拐弯抹角,故作正经,」他边说,一手已亲昵的揽住剑傲肩头∶「能交到鉴真君这样的朋友,也算是喜事一件。」
朋友?剑傲困惑的挖了挖自己的耳朵,顺便不著痕迹的躲开见愁的搂抱,他实在很不习惯跟任何一种人类有肢体接触,在他的认知里,他们应该是只认识十分钟,彼此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而已罢?心中更是戒慎恐惧,因为绫女说这句话似乎还有下文。
「既然这样,」完全陶醉在自己的计画中,绫女闪动著狸猫般的大眼睛,兴致冲冲的抽开剑傲没拿筷子的一手,和见愁双掌相叠,脸上充满笑容∶
「听说最近东土的门流流行「拜把」,既然相逢既是有缘,兄样就和鉴真君在这里结为兄弟罢?」
「噗」的一声,可怜的十九岁少年这回是真的被呛到,一口面汤洒得整个位置都是。
「鉴,鉴真君,你还好罢?」担心的站起身来,绫女大力的拍击剑傲的背,力道大得让剑傲由呛到变成想吐,忙阻止他不正确的医疗行为∶
「我┅┅我没事,谢谢。你┅┅你刚说什麽?」
一旁的见愁闻言也老实的微现尴尬,向绫女斥道∶「胡说什麽,才见面没几分钟,别让鉴真君感到困扰。」但是话却这麽说,语气里却明显的透露出那种想要「一见如故,就地拜把」的豪迈yu望,两只眼睛盯著剑傲看,连转都不转一下。
剑傲何等机伶,当然不会听不出两兄弟的弦外之音,但是他生平最反感,最看不爽的,除了倚老卖老的长江前浪以外,就是那种所谓的侠骨柔情,肝胆相照,动不动就谁为谁去死,为国家民族牺牲的「英雄」;更讨厌那种见一次面就歃血为盟,在完全不了解对方底细,情感和生活背景的情形下,就强制缔下这种谁也不许背叛谁,对方有难就得不顾性命埙uㄐA且违背了道义就好似天理不容的羁绊,他始终觉得,这一种豪爽,是在极度违反人性,而且是在「忠」与「侠」的迷思上,所演变出来的无聊行迳。
所以在前世史中,他最讨厌的就是某个名为岳武穆的将军和某个叫关云长的笨蛋,虽然他们在历史上的评价似乎都挺高的,但是他不爽的并非他们的功绩,而是情感上任性的反弹。
「这个┅┅我┅┅」在两兄弟四目巡逻的注目礼下,剑傲顿感大汗淋漓,苦思脱身之法,怎麽最近不是强迫跟人订契约,就是强迫和人拜把?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以外的脸色。
「怎麽,你是看不起我们只是跑生意的,觉得我兄样配不上你,所以你不愿意,是吗?」绫女轻一跺脚,双目已经由期盼变成火。
「不,不是┅┅我自卑都来不及,怎麽可能轻视你们,可是我┅┅」病体承受不住冲击,剑傲感到一阵晕眩。
「棉唆什麽!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拜把?」对方显然对病人毫不体恤。
「这┅┅如果君的团扇离我脖子再远一公分的话,我会有多一点选择空间┅┅」
正当剑傲被迫的进退两难,心中发誓以後非必要绝对不来饭馆之类地方的时候,一如老天爷不把人迫死不甘心的习性,一个尖锐,不符合场景的叫喊声,蓦地传进剑傲等人的耳中。
「救命啊!」
无论在何时何地,这三个字都应是不详的代表。任何人叫出这三个字来,一定就是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希望他人替他渡过这个麻烦,而剑傲现在什麽不怕,怕得就是再多些麻烦。
所以当满食店的人都朝声音的来向看去,一面议论四起,露出惊异与好奇之色的时候,剑傲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趁现在赶快溜,一为逃脱绫女和见愁的已发生灾难,另一方面逃开未来可能添加的新灾难。
三当然就是想办法平安的吃霸王餐了,以他现在的财产,就算典当身上所有的东西也不够一碗拉面的钱。
趁绫女的团扇撤手,两只眼睛跟他哥哥一样直往门外看去的同时,剑傲微展身法,一个闪身,已滑过不怎麽大的拉面店面,一步从门侧踏了出去,这食店没有後门,所以他只得小心自己的身形,务求不使人发现。
那知他才一冒出头,眼前的景象,却使他当场呆住。
好像某种似曾相似的场景。
门口站立著一个妙龄女子,散乱著满头黑色如波浪的长发,全身肌肤是清淡而充满异国魅力的古铜色,身著一身显然是过份华丽的西地大礼服洋装,一顶日出式拿来遮面的行脚僧斗笠就落在她脚边,显是逃命慌乱中不小心掉的,边扯著嗓子重覆剑傲最不想听到的那三个字,边以连乌龟都应鄙夷的速度跌跌撞撞的朝食店座落之处奔来。
「救命啊!」
远处喊声阵天,众人惊呼声中,一群大约七,八人,身著深蓝衣裳,显然是男子的蒙面人众,正寸步不离的追在那少女的身後。「咻」的一声,一把十字手里剑戏剧化地钉在少女裙畔,吓得她花容失色,更加没命的向前逃去。
剑傲听见食店里见愁的声音∶「怎麽回事?」
「好像有一群男人在追一个女孩儿,挺美的女孩呢,兄样,怎麽办?」那是绫女的声音。
灵动的双目在惊慌下游目四望,少女意识到自己来到人多的地方,好像在寻找一个她可以辨认的方向似的,蓦地,她的目光定向一方,眼眸露出希望的光芒。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也跟著叫救命,那位已经准备逃之夭夭的食客,在与那位少女四目交投的同时,一个轻软,婀娜,带点重量的丰满身躯,就这麽掉到他怀里,双手紧扣住他头颈,让他想飞也飞不去。
剑傲整个人愣在那里,遇上这种情况,无论是谁,都不免要愣上一愣的。何况眼前这位火辣的美女,正用她铅球那麽大的胸脯,紧紧的抵著自己的胸膛,缨红的唇瓣,在这种吐气都可以感受到热度的情况下,鲜红的如同颜料画上去的一般,随时都要在他身上进行彩绘。
在这样的食店里,一个美女满脸惊慌的奔进来,扑到另外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上,然後食店外面似乎还有大批人马的喧嚣声,追杀声,这种模式,这种剧情,应该只会导向一种情况。
「救救我!」忠实的照著泡沫剧本,双眸梨花带春雨的抬起凝视,少女殷实而颤动著的红唇吐出意料之内的对白∶
「拜托你,不要让她们捉我走,只要不让他们带走,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剑傲的脑子瞬间空白。
―道远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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