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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十八系列之二——郁郁(1 / 2)

夜深,月圆。

“动魄剑客”叶紫亭喜欢夜晚,却不是今夜这样。他最喜欢那种黑得连手指伸出也看不见的夜晚,那时,他的夺魄黑暗剑法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现在,这些屑细之事已无伤心情。

今日,他终于得以扬眉吐气:

——他尽年余之力,终于得以杀了名动武林的“绝灭龙王”戴戟寒,并夺了“暗无天日”叶傲横垂涎已久的至宝血玉玲珑。

为了这血玉玲珑,他以堂堂“地狱一族”叶家幽冥派的不归阁阁主身份,不惜委身为仆,潜身戴戟寒家中达年余之久,终于取得了戴戟寒的信任,而致一击成功。

有了这血玉玲珑,一定会取得叶傲横的欢心。从今以后,什么叶刃,什么叶败,什么叶艳焰,都将被他踩在脚下了。

他承认,论武功他不如每战皆炫艳、每战皆经典的“鬼孩儿”叶败,更不如叶刃;论当前地位,他不如在虚幻亭任亭主的“惊心公子”叶艳焰;但是论心计,叶紫亭向来自认高人一筹。他有信心、有把握让“暗无天日”叶傲横之后的幽冥派族长之位落在他的囊中!

一念至此,叶紫亭又禁不住得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时,他忽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叶紫亭没有抬头,但身上肌肉已倏地绷紧,右手立时搭上了腰间的剑柄。他知道,袭来的不是寒气,而是至凛至冽的杀气!

叶紫亭忽然又注意到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赫然竟是翠绿之色!自己影子的旁边,还另有一个奇怪的影子,亦是奇诡的翠绿之色!他蓦然抬头,便看到了他至死难忘的画面:

——树梢之上,一个身影映入圆月之中。那影子却不象是一个静物,而似一团火、一蓬雾、一个流动形态。她的长发飞散飘舞着,身后大红斗蓬亦飘飞如逸,以至整个人看上去似要乘风而去。她蒙着面,但一双眼睛却是深翠。不仅她的眼睛,她的整个身形都笼着一层翠色,在湛湛夜色中,显得奇诡惊心。

翠色其实是来自一柄刀。

刀色亮翠,在它的辉映下,连月光也翠意欲滴。

“流翠神刀!是流翠神刀!!”叶紫亭面色惨白,喃喃道:“复仇的流翠神刀终于出现了!”

“动魄剑客”叶紫亭死了!

“惊心公子”叶艳焰一大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对于自己这个孪生兄弟的死,他毫不惋惜,更谈不上悲痛,反而很是心喜。当前叶家的形势再明白不过:“暗无天日”叶傲横年岁已大,迟早要退位,族长之位肯定会落在他和叶紫亭、叶刃、叶败四人中的一个身上。在这四人中,叶刃的武功最高,但他对权位甚是淡漠;叶败却是锋芒太露,向来不得叶傲横的欢心;只有叶紫亭心机深沉,且心狠手辣,最令他心忌。现在叶紫亭一死,以他的才智武功和当今地位,族长之位就十拿九稳了!

但整整一天中,叶艳焰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令他心慌意乱。到得傍晚,他终于耐不住发作了出来,在家中大摔大砸了一番,连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仆也挨了两巴掌,这才心情稍畅,但对晚饭也没了兴趣,而是信步到了院中。

清凉的夜风一吹,叶艳焰的头脑蓦地清醒,困扰了他一天的问题终于跳出:

——是谁?!是谁杀了叶紫亭?!

叶紫亭的武功他是了解的,其夺魄黑暗剑法借黑暗之力,取幽冥之神,就连“绝灭龙王”戴戟寒也死在了他的剑下。可他死时竟然剑才出鞘一半,就被一刀断喉!

叶艳焰一念及此,身上不由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被夜风一吹,刹时全身凉遍。此时,叶艳焰忽然又觉一种异样的寒意袭来,他本能地回身,就见一轮翠绿的圆月直映入目!

而更寒的,却是那一片翠凉如水的刀光!

“动魄剑客”叶紫亭死了!

“惊心公子”叶艳焰也死了!

两人都是被一刀毙命!

整个幽冥派都震惊了,这时只有一个人没有把这消息放在心上,他只是不声不响地磨着他的剑。

那柄剑通体墨黑,不过三尺长,却有一指宽,两边没有剑刃,连剑尖也是钝圆。他是以右手执剑,左手为砧,剑背磨着左掌,竟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之声。许久,剑身渐呈暗红之色。这时,一滴汗珠自他的额上滴下,落在了剑身上,瞬而竟烟化了!他吁了口气,停了下来,望望自己的左掌。只见他左掌还是润白,只是隐有一种金属独有的亮泽。

他就是每战皆炫艳、每战皆经典的“鬼孩儿”叶败!

虽然“动魄剑客”叶紫亭和“惊心公子”叶艳焰把他视为竞争对手,但他却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是根本就不屑!

自他将名字叶胜改为叶败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了一个人:

——叶刃!

叶败自三岁习武,十七岁就开始挑战天下高手,至二十五岁时也只挑战过十六人,但这十六人莫不是武林中名动四方的高手。连不是很喜欢他的“暗无天日”叶傲横也称他是每战皆炫艳、每战皆经典。而六年前,他终于败了,败在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叶刃剑下。自那以后,叶败的存在就只为了一个目标:打败叶刃!

叶败缓缓探手入怀,将那已皱折的纸条摸出。纸条上只有七个字:今夜三更,生死坪。

七个字都是剪成寸许大小的字块粘到纸上的,但叶败还是可以确认那是叶刃的字迹。现在,叶败的无刃剑和断玉掌已有十成火候,他相信自己已有把握打败叶刃!

夜深,生死坪。

叶败如约而来,虽然近两日叶家极不安定,但他相信叶刃决不是那种暗算伤人之人。

生死坪上寂静一片,只有一人紧拢披风,悄然而立。月光下,如幽灵一般。

“你不是叶刃,”叶败缓缓道:“你是杀死叶紫亭和叶艳焰的人?!”

那人终于开口:“不错,听说你对敌手非常挑剔,我可有资格与你交手?”她的声音又轻又柔,竟是一女子。

叶败道:“有。”他说着,剑已在手,左掌亦悄然舒展。他没有问对方究竟是何人,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现在,他已经完全投入到一个信念之中:击倒对方!

那人将斗篷缓缓抖开。刹时,月光如铁屑被磁石吸引一般凝聚,成一片翠绿之色,聚在了一把翠绿色的刀上。叶败被强烈的翠光一晃,不由眼睛一眨。瞬间,那人直扑而来。

一声短促的铮鸣,两身影乍合又分。各自凝立不动。

许久,一缕鲜血缓缓自那女子袖口滑出,滴到翠绿的刀上,刹时,刀华更艳。那血,亦成妖异的翠绿色!

这时,叶败却晃了一晃,仰天而倒……

连“鬼孩儿”叶败也死了!

叶家由震惊变为恐慌。这也难怪,每个人只须自问自己比叶败如何,便可知一旦灾难降临,结果是如何了。

但是“天灯鬼影”叶幻空不怕,他还摆下了得意的天灯鬼影大阵,公开向神秘杀手叫阵。叶幻空是叶家老一辈硕果仅存的三个长老之一,他的天灯鬼影大阵也只有“暗无天日”叶傲横曾活着从阵中出来。那时叶幻空与叶傲横为争夺族长之位而斗,叶幻空的天灯鬼影大阵尚未完全炼成,结果败给了叶傲横。而现在,他相信即使是叶傲横再来,也绝难自天灯鬼影大阵中脱身!

夜已三更,叶幻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动魄剑客”叶紫亭、“惊心公子”叶艳焰、“鬼孩儿”叶败都是在深夜被杀。此时虽是人困体疲时,却也正是杀手最易出击之时。

他的身周,几盏青灯飘来荡去,泛着幽幽淡淡的白光。阵势虽未完全发动,却已冷浸一片杀气!

忽而,叶幻空身周的青灯完全变成了翠绿色!叶幻空双目睁开,双手一招,那青灯立时急旋起来。他身周丈余地面亦泛起丝缕黑气。黑气渗出极快,又极快地凝聚,成一个个飘来荡去的影子。

这正是叶幻空多年炼成的“伥气”!

这种“伥气”是叶幻空每杀一人后,日日焚香净身、三叩九拜,并以青灯招魂术使灵气不散,久而久之归己所用。可随叶幻空的意念攻击或防御。

此时,天灯鬼影大阵已完全发动,但叶幻空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身周的灯火完全作翠绿之色,急速旋转成一片翠影,令叶幻空一阵的眼乱心慌。

一阵隐隐的风声传来,叶幻空蓦然抬头,骇然发现月轮之下,一只翠色蝙蝠疾掠而来。

不!那是一个披着披风的人!

最令叶幻空吃惊的是:那人手中竟然拿着一柄翠绿色的刀!

“啊!——是流翠神刀!”叶幻空几近绝望地叫了一声。过度的震惊甚而使他忘记了发动天灯鬼影大阵来防御,只是本能地击出一掌。来人根本不闪不避,就在他的掌击中那人同时,流翠神刀亦划过了他的咽喉!

叶幻空只觉全身的力量立时散去,他的手挣扎向前一划,恰恰将那人的面纱掠下。

是她?!

叶幻空眼睛蓦地瞪大,带着绝望与不信,缓缓倒下。

是她?!

梦中的她好是奇怪,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难以捕捉到明确的身影,朦胧着象一团雾。而烟虚雾幻的她,目光却是亮丽如斯,恰如一灼新火。伊的小手还冷么?唇是否酽酽依旧?鬓边的花是否憔悴?……叶刃忽然打个寒颤,只觉如在梦中。

杀人的,怎会是她?!

这几日,连杀叶家“动魄剑客”叶紫亭、“惊心公子”叶艳焰、“鬼孩儿”叶败三个年轻一代高手,连长老级的“天灯鬼影”叶幻空也难逃劫难,弄得叶家人心慌慌的人,竟会是她?!

他的妻,郁郁?!

——那样纤纤若柳、艳艳若花,让人看一眼就惊艳,想一回就心跳,在她面前连大气也不忍呼出怕把灯焰样的她吹灭的郁郁?

叶刃宁愿人是自己杀的,也不敢/不愿/不忍相信杀人的是她,但事实却又让他不得不信:叶幻空虽死,但他左手中抓着一片丝巾,右手旁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赫然竟是——流翠神刀郁郁!

想在今晨,郁郁的脸色异常苍白,并隐有泪痕。他还不知原因,惊慌且怜惜。想安慰她,郁郁却扑入他的怀中,炽热地吻,炽热地抚mo,让他不能自已……之后,郁郁就枕在他的臂弯,身子如猫儿一样蜷着,面上是激动的润润的桃花红。她是笑着的,轻轻地笑,露出一排细细润润的齿,轻咬着下唇,一面用手轻抚着冲动之中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而那笑容,现在想来,竟是那样的无奈与凄然!

而现在,他,叶刃,在叶家的严令之下,就要去杀死与自己结发多年的妻,郁郁。

(想当年初见郁郁的时候,他刚刚二十岁,她才十七岁。

他们的相遇非常偶然,那时,已是深秋,正滴沥着小雨。

秋日的雨,一次冷作一次,又不似夏日雨的狂暴,只是一丝一缕,细细朦朦。乍感觉只不过是一片水雾,不多时便冷透全身。

叶刃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他喜欢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金菊轻绽,放松心情好写诗。而一遇到这种天气,他就不耐闷在家中。

叶刃从没有打伞的习惯,一任新换的衣被雨丝浸冷、浸透。他垂头而行,不急不徐。忽然,冥冥之中一点本能使他抬头,于是就见到了她。

她正撑着一把细花小伞,宁立风雨之中。静立的她,罩着一层烟云雨雾,如一尊圣洁的雕像,让人觉得直视一眼都是亵du。反而不会注意她究竟穿了什么,也不会想她究竟长得如何。

叶刃缓缓自她身前走过,她却一动未动,甚而连衣角也完全凝住了。

走过之后,叶刃轻吁了口气,直觉自己竟如舞剑三个时辰一般累。走了几步,不由自主又回头一望——她依旧静立不动。

这时,叶刃对自己说:她,应该是个不平凡的女子!

又走了好远,叶刃才惊觉自己竟没有注意她长得什么模样,但他却有一种至为明晰的感觉:

他们还会相遇!)

叶刃走得很慢。

他平时可不时这样。他向来是来如风、去如电,如果有事在身就从不把时间浪费在路上。而这次,他几乎是一步一沉稳,一步一扎根。

前面,是一从玫瑰。

叶刃脚步不由更慢。他鼻翼抖了抖,觉到一丝淡淡幽幽的香,应是又有玫瑰吐苞了。

叶刃的目光几乎立时便捕捉到了那朵高立枝头,恰恰绽开的玫瑰。他几乎下意识地走过去,伸出手——

这时,他又想起了郁郁。

(他们第二次相遇,就在那日傍晚。

那时,小雨初晴,夕阳斜照。

叶刃顺着原路走回,果然又遇到了她。她依旧立于斯,长发飘飞着,如炸开了一朵黑异的花,宽宽松松的衣抖索着,象是绽开的大风筝。这时的她,已不是简单的静态,而是一种飘逸的升姿、飞态。叶刃乍看,第一感觉便是:

——好美的一只蝴蝶!

不,是蝴蝶一样的人!

她在风中似是不堪立足,要随时飘飞而去。右手的细花小伞点地,支撑着身子,更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她的左手则卷绕着鬓角的发丝,又把发梢放到嘴边,轻抿着,倩笑着。亮艳中,又有些许憨态,好似给梦幻神话加了点人间烟火。

叶刃看得怔楞了。

对于这样一个可意女子,任何男人都会心动,叶刃也绝不例外。但他却不带丝毫邪心杂念,就如他平日欣赏一篇口齿生香的古辞,赏鉴一幅心弛意远的古画,聆听一首山高水远的古曲一般。在这方面,他绝对是个唯美者,而且有种迷失般的投入,甚而他竟没有注意到她的对面,一个黑塔般的大汉兀立着,双手紧握着一柄长刀。

这时,她笑了。

——她笑了,那是一种融化性的笑容;她笑了,轻寒的风退了,它应是惭涩于这一笑的风情;她笑了,她是为什么而笑?这样的秋天,又有什么值得如此的笑容?;她笑了,不远处一朵金菊怒绽,一支蒲公英抖了抖,炸了开来;她笑了,弹指一刻中,生与死在轮回,美丽焚化后再生;她笑了,虽是无声,笑意却在天地间迅速融化,那夕阳、那云、那风、那花、那长发、那眼眸,一切的一切都在笑在笑在笑在笑……

大汉一声猛喝将叶刃惊醒,他顾不得太多,手一拍,腰间长剑疾飞而出。大汉的长刀还未落下,叶刃的长剑已将他贯胸而过。这时的她没有丝毫惊惶之色,叶刃亦毫不奇怪。在他认为,惊惶绝不应属于这种写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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