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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紫霄主太和,三峰啸云间(1 / 1)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常青自历史文献中也曾听说过,宋代每十里设一邮亭,每三十里设一驿站。各地的官道星罗棋布、四通八达。所谓“白塔桥边卖地经,长亭短宜驿分明”是也。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毅然拒绝了方腊的笼络,也不再易容成先前的虬髯大汉的模样,飒然离了姑苏古城,辗转向西方而行,前往京西南路的太和山。

太和山,即后世的武当山。其实宣和年间宋廷所辖疆域分二十四路,其路之统治机构主要有转运使、提点邢狱、安抚使三司,简称漕司、宪司、帅司,分掌一路财赋、狱讼、兵防。此外还有提举常平、茶马等司,总称监司,不过在监司中负统治一路主要职责的是转运司。京西南路中最重要的城市便是邻近太和山的襄阳府,又称襄州。常青没有忘记周侗临终前的嘱托,决意上山探访一代宗师张三峰,好有个交待。他自在姑苏天庆观前赢了黄如意一方,受赏一百两纹银,按理说不至于十分穷困,但此刻依然是一身破旧短衫,一路上没少遭白眼,被人视作乞丐。其实他并不吝啬,途中见到孤苦无依的百姓,经常解囊相助,以致囊中所剩无几,然而他处事豁然,毫不介意。

太和山位于襄阳、樊城之西的均州西南,为道教名山。东汉以来,即有道人在山上结茅为庵,潜心修炼。太和山道教得到帝王的推崇,乃始自唐初贞观年间(627-649),当时遭逢大旱,唐太宗李世民遣均州吏姚简到太和山祈雨灵验,后在灵应峰敕建“五龙祠”。唐初,不少修道之人认为太和山是“上古玄武得道飞升之地”,非真武不足以当之,故又名“武当”。真武又名元武,古代“元”与“玄”通,因而亦称玄武。相传黄帝时,玄武神为太阳之精灵,托胎于净乐国王的善胜皇后。皇后怀孕14个月,生下太子时瑞云覆殿,异香浓郁。净乐太子15岁离家远游,遇玉清尊者授无极上道,并嘱他前往太和山修炼。唐·至德到大历期间(公元757年—779年)又建“太乙”、“延昌”等宫观。便在北宋时代,宋真宗为避赵玄朗的名讳,改称玄武为真武,并敕封为“镇天真武灵应佑圣真君”。其后建筑不断,不过常青知道,在自己所处的时空尚无玉虚宫、元和观、紫霄宫等后世著名的宝殿。他自小生长在武当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中,因此这里可谓他的故乡。如今到了山下,一种奇异而复杂的情绪不禁油然浮上了心头……是啊,命运多么的玄妙,如今的自己,究竟算“重游故地”呢?还是算访古探今?

此刻尚未到卯时半,旭日初升,他信步在山脚下,左右瞻顾。毕竟相差了近千年,虽无法辨别后世自己与父亲居住的小村庄确切所在,仍是留恋忘返。是的,居所、房屋、建筑风格虽大相径庭,但陡峭的山势与山川溪流的分布却大同小异,依稀可以辨明方位。他回忆起儿时熟记的《自均州由玉虚宿紫霄宫记》这篇由明代文人王世贞所创的古文,情不自禁的吟道:“山之胜亦若驰而舍我,独峰顶苍白云冒之,倏忽数千百变。乔夭得雨,秀蒨扑眉睫,以此自愉,适忘其湿之侵也……”

未曾吟颂完毕,却听得后方有一名操北方口音之人鼓掌笑道:“好,好文采!紫霄乃太和之主峰,山势峻险,水木秀明。太和者,真武之山,四神之北位,呈龟蛇之象,性属水,无愧中原之名山啊。莫非兄台业已登上峰顶一览胜景?”

常青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身着灰色短袖的中年男子,身侧却还有一名打扮成富家公子哥儿的俊秀书生。这中年男子须发略呈金黄,碧眼阔鼻,相貌虽不似中原汉族男子,但一口北方官话却着实标准,且举止儒雅,颇有大宋才子之风采。至于其身侧的公子哥儿,凭借常青在21世纪看了诸多古装影视剧的丰富经验,一眼便识别出此人分明是女扮男装。此女芳龄在十八九岁左右,容颜秀气,俊美脱俗,眉宇间与那中年男子颇有些相似之处。尤其是一双碧眼,蕴藏着一股天生具有的媚态。她手摇一把折扇,模仿公子哥儿的派头,好奇的打量着常青,似乎是见到常青衣衫褴褛,顿时心生鄙夷,“哼”了一声,别转开头去。

常青正待回应,却听得身后传来了阵阵嘈杂声,似乎有许多人争相赶至山下。不消片刻,只见诸多手执各式兵刃的江湖豪杰络绎不绝的匆匆而来,竞相朝着紫霄峰的上山路径而去。这些人中,有绿林打扮的豪客,亦有举止斯文的文人,也不乏奇妆异服的头陀、女子,更有许多道士。常青心知有变故发生,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向着先前称赞自己的中年男子一抱拳道:“不敢,阁下谬赞了。先前在下所吟之文,实为友人所作,在下如何有这等文采?”

那中年男子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常青,微微一笑道:“兄台不必过谦,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不如去左近的茶肆小叙片刻,如何?”

常青知道在左近的山脚下有一家简陋的茶肆,也心知肚明这二人身怀绝艺,当下欣然应允。那少女在一旁顿时圆睁杏眼,嗔道:“爹,这叫花子脏兮兮的,咱们别理他,哼,还没有找到那可恶的小贼呢,一定上山了。爹,咱们还是快些上山吧,省得那帮混蛋捷足先登。”

常青心中一动,猜测山上的变故可能与张三峰有关,有心打探,听了那少女的讥讽,也不生气,径自朝着茶肆走去。那中年男子摇摇头,向着常青抱拳道:“犬子鲁莽,不识高人,还望见谅。”

那少女一听,小嘴立刻嘟的老高,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瞪了常青一眼。

三人入了茶肆,却发现这座简陋的茶肆中已坐了不少江湖豪客,三三两两结伴,大呼小叫,甚是热闹。那中年男子拣了个靠近角落的桌子,相对安静些,并叫了些茶水、点心。三人坐定,那男子说道:“敢问兄台,莫非也是为熊龙宝璐而来?”

常青一怔,暗忖自己并没有一丁点儿古董知识,什么“熊龙宝璐”,真可谓闻所未闻,正待否认,却听得一旁有个赤膊着上身露出黑稠胸毛的大汉拍桌叫嚷道:“急个鸟,他奶奶的,由得那帮傻驴先上山去,老子急个鸟!嘿嘿,张三峰这老牛鼻子是什么人,那是一代宗师,老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与他同桌的另一名赤膊大汉连连点头赞道:“不愧是纵横大洪山十余载的庞大哥,高明、高明,实在令小弟佩服啊!不过,庞大哥,这伏牛山寨的王大刀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宝璐宝璐的,号称价值连城,又说其中隐藏着不少玄机,足以惊什么天地、泣什么鬼神,那是什么玩意儿,究竟是不是真的?”

被称作庞大哥的大汉吼道:“奶奶的,老子听说张三峰这牛鼻子一向是个穷光蛋,身上的道袍又破又烂,人称‘邋遢道人’,嘿!王大刀这臭小子竟然告诉老子说张三峰藏有一块无价宝玉,并说这宝玉有上通狗屁天地,下探鸡毛鬼神的神奇功用。奶奶的,老子开始还不相信,今个儿带着弟兄们到这破山下一看,哗,竟然什么鸟人都来了,如今啊,嘿,倒是有些信了。”

他身周的几名大汉纷纷附和,常青却更觉担忧,恨不得立时上山知会张三峰,正焦虑间,那碧眼中年汉子朗声道:“璐者,宝玉也!《楚辞》云,‘被明月兮佩宝璐’;熊龙者,黄帝也。传说上古五帝时代,黄帝‘龙战于野’,其部族便号称有熊氏。由此黄帝所佩之宝玉便名熊龙,故称熊龙宝璐。江湖上传说此玉在一百多年前为大周皇室柴家所拥有,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始建大宋,而宝璐从此下落不明,不想竟然在张三峰真人的手中,兄台难道不知晓么?”

常青心中暗叫原来这宝玉还跟柴世宗后代、梁山好汉柴进有关,当下目光炯炯,注视着那中年汉子反问道:“如此看来,阁下定是为宝璐而来咯?”

那人双目精光暴起,但稍闪即逝,微微一笑道:“非也,在下只是为了探访高人而来,并不屑与各路英豪争夺宝玉。”

谁知他话音刚落,旁边桌上的大洪山庞姓大汉顿时牛吼道:“呸,你个鸟人,有我庞可信在此,也轮不到你这厮放肆,还不屑呢,你有什么能耐,敢……”

“敢”字方出口,眼前一花,却见一团物事扑面而来,不及躲闪,随即额顶一凉,一撮头发顿时飘落下来。常青看的真切,正是那美貌碧眼少女用手中的折扇迅若闪电的削去了庞可信顶际的一撮头发,无论是身法、步法、出手的准确性和速度来说,皆是上乘。常青侧目望去,但见那中年汉子仍是端坐在位,似乎不为周围情境所动。常青细细打量,察觉不出他在短衫中藏有什么兵刃,目光移动,无意中注视到他那只执握茶杯的右手,不由微微一惊。这只手,竟然洁莹通白如玉,且手指细长,浑不似男子之手,常青立知这对父女实为生平罕见的高手。

庞可信也算见过市面之人,呆骇了片刻,便知遇上了高手,见身边几名喽罗牛吼驴鸣的要上前去找高手算帐,慌忙大呼喝止,向着那少女赔笑道:“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敢问……嗯,这位公子的名号?”

那少女见这帮草莽大汉灰溜溜的模样,十分得意,手摇折扇,扬声道:“听着,本公子姓何,您们这群臭男人,也敢在太和山下撒野……”话未说完,忽的一阵悠扬悦耳的洞箫声由远及近,曲调婉转,如入幽境,令人心醉。那少女停止了说话,面上竟是稍露喜色,但随即板下了脸,翘起了小嘴,仿佛又有些生气。常青只觉得箫声的吹奏风格甚为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心念一转,顿时想起了一个人来,不由大喜。

箫声愈发近了,那少女柳眉一竖,高声娇叱道:“小贼,是你么?哼,这次定不饶你!”话音刚落,身形飘忽,疾速向茶肆外掠去。

不消片刻,箫声立止,一道人影纵入肆中,那少女紧跟其后,不停的喝道:“小贼,不要跑!”

那中年汉子兀的长身而起,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掌化作剑诀,以手代剑,双剑幻化,袭向那道人影。常青早有准备,右足尖迅速点地,身形借力弹射而出,〈常式太极拳〉随意而发,神随意动,一式〈懒扎衣〉亦刚亦柔,所谓“拳由心发,以身催手,一肢动百骸皆随;一屈,统身皆屈;一伸,统身皆伸”是也。他气劲连绵,幻成一道气墙,阻住了那汉子的剑势。

那汉子心中大吃一惊,自己无坚不摧的“掌剑”竟然如同击在虚空里,毫无着力之处,天下竟有此等拳法,实在是闻所未闻。他功力深湛,当下于瞬间收招,身形飘忽,后退数丈,沉声道:“恕在下眼拙,阁下的拳法是何派武功?”

常青微笑不语,回身一拳〈如封似闭〉,左掌轻击在那紧追入店的少女手中折扇之扇尖上,将一股〈缠丝劲〉传入了那少女手心,那少女浑身微震,顿时退了开去。那纵入店中的人影倏的止住身形,常青一拍其肩膀,笑道:“燕青兄弟,果然是你!”

不错,此人正是“浪子”燕青,他手执洞箫,俊眉秀目,不减飘逸之姿,朗声笑道:“常大哥,别来无恙。”

便在这一刻,茶肆中所有的伙计、江湖豪客均是目瞪口呆、“大跌眼镜”,不解那叫花子用的是什么拳法;又听闻与这叫花子相识的不速之客竟然是新加入水泊梁山的年轻高手燕青,更是吃惊。常青不理会他们的眼光,指了指那对父女道:“燕兄弟为何下梁山,在路上又似乎与他们二人有些宿怨,不知是为何事?”

燕青微微一笑,肃然道:“常大哥似乎还不晓得他们的身份,小弟就代为介绍一下。这位兄台官拜西夏国忠武营统领,便是号称西夏国第二高手的赫连叶赫连将军;至于那位姑娘么……”

那少女杏眼圆睁,娇叱道:“呸,小贼,不许你说出我的名字……哼,我自己说好了,本姑娘叫做赫连雪儿。”

常青凝视着赫连叶,心中忖道:“原来他是西夏党项族人,怪不得碧眼黄发,不似中原汉人。此人排名西夏国第二高手,武功自然要胜过我以前遇上的第三高手赵师宗,却不知与无极门的叛徒、西夏国第一高手李伉相比如何?”随即说道:“赫连将军,大宋与西夏国战事连绵,经久方止,苍生幸能免遭涂炭,边陲百姓亦得以安身栖命,此乃无边功德。敢问赫连将军,心中可有百姓,可有苍生?”

赫连叶点点头,叹道:“不错,赫连叶虽是行伍出身,但自幼诵读汉人圣贤之书,也明白这些道理。汝等放心,在下此番入宋,决不是敌对者的身份,确是为寻访中原武林奇人异士而来,以求切磋武学。只是这位姓燕的小兄弟在京畿境内几次三番打探我父女二人的行踪,在下误以为是贼人窥伺钱物,故此防备。如今得知,原来这位小兄弟是义薄云天的梁山好汉,自然是一场误会。燕兄弟能吹一口好箫,气劲变幻,十分厉害,再加上步法神出鬼没,在下颇为钦佩。”

燕青微笑道:“不敢,在下并不是赫连将军的对手,全仗一套步法临危逃生,还多亏了将军手下留情。此番梁山上有十几位兄弟先后下了山,星夜兼程赶往此地,在下只是前哨,一路上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燕某不才,斗胆奉劝将军一句,不管将军来此是何目的,如今在山下就请打道回府吧,以免趟了这个浑水,与我梁山弟兄结下梁子。”

赫连雪儿身形一闪,近了父亲赫连叶的身侧,闻言娇声嗔道:“呸,你个小贼,竟敢威胁我赫连家人,你……你,哼,无赖!”

赫连叶却面色肃然,冷笑道:“不错,我赫连家从来无惧于任何人的威逼利诱,我要上山,便可上山,谁敢阻我?”

常青此刻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猜测燕青与梁山好汉定是为了相助张三峰而来,当下说道:“赫连将军,如果在下猜测的不错,阁下来太和山是为了与张三峰张真人切磋、印证武学。可惜的是,如今形势错综复杂,诸多江湖豪杰只为了一块宝玉便兴师动众而来,可见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定还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赫连将军若是趟了这个浑水,恐怕……”

赫连叶愈发面色不豫,正待拂袖扬长而去,突然,一阵清朗豪迈胜过虎吼龙吟的啸声自远处峰顶传来,这啸声经过群山的回荡,更增浑厚飞扬之感,仿佛穿越了九重天庭,又透落了三千丈云霄,起伏铿锵、婉转铮然,令人心潮澎湃,恨不得也随着啸声激扬豪情,直冲云霄!

啸声许久方止,那余音却还在众人的心波间荡漾。燕青面露喜色,豪然道:“是张真人,是他老人家的啸声,常大哥,正是张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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