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高达系列里,V、X、F91,是公认存在感最弱的三部作品。V和X因为是由单个字母命名的,所以念一顺字母的时候(V、G、W、X)还能被想起来;而F91,除了在排作品年表的时候,几乎不会有人提到它。——这部剧场版动画于1991年公映,而现在人们在提到F91的时候,没有赞扬也没有贬斥,它已经从头脑中被遗忘;如果不是还顶着个高达的名头,在宇宙世纪的设定中占着一席之地,今天根本没人还会记得它。时间是最好的评判者;一部动画要火上一时是很容易的,但能在热潮退去之后,在人们心中长久铭记,却很少有作品能做得到。今天被低年龄层的观众们吹捧着的那些动画,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有谁还会记得?对那些动画而言,现在招来一片骂声并不可悲,多少年后,连骂它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顶着个高达的名头,根本不会有人记得它,这才是最可悲的。
《机动战士高达0083星尘的回忆》(1991年)
似乎是专门要证明那个时代的特点:TV动画衰颓而OVA动画蓬勃发展一样,1991年,在《高达0080》完结后不久,新的OVA《机动战士高达0083》也登场了。《高达0080》唯一值得吹毛求疵之处,就是它并不是那么遵守高达世界的设定,反而把设定搞得很乱;当然,这就象《可曾记得爱》完全不遵守Macross世界的设定而将设定搞得一塌糊涂一样,对已臻“伟大”之境的作品来说,再拿设定之类的枷锁来强求,无疑是愚蠢而不切实际的。——但与《高达0080》的这个小毛病完全相反,《高达0083》在高水准的基础上,对设定极其忠实,而且几近完美地补足了初代高达和《Z高达》之间的空档。
时间是宇宙世纪0083年,“一年战争”结束三年以后。地球圈好不容易基本恢复了和平——说“基本”是因为还是有不承认战争失败,决心与联邦对抗到底的吉恩军残党在地球圈作乱,——在澳大利亚的特林顿基地,联邦军试制的、拥有核打击能力的高达GP02A被吉恩残党抢走,那个坐上GP02A的人,是一年战争时期吉恩的王牌驾驶员阿纳贝尔·卡托。而年轻的联邦驾驶员科·乌拉齐(浦木宏)自从那个染血之夜,与卡托的第一次冲突开始,就卯上了这个比他强了不知多少的对手,从澳大利亚打到非洲,再打到宇宙;身处政治冲突的黑暗漩涡中,人们的命运只能被无情地翻弄……
尽管0083少见地在中途更换了监督,并因此使作品前后部分的风格和精神显得稍微有些断层,但这并不能损害它名作的地位。而且,超出常例的是,本作的男主角科·乌拉齐和女主角妮娜·帕普顿,如果要投票的话,大概是所有高达系列里人气最低的一对:这两个人从来就没什么人会喜欢。而相反地,作为“主角宿敌”存在的阿纳贝尔·卡托、和他一样SB的上司迪拉兹,甚至被作为彻底的反派塑造,结果却得到了广泛同情的西玛·卡拉豪都比这两个人要受欢迎得多。
负责0083一半篇幅的监督是右翼倾向显而易见的今西隆志。托他的福,在两个问题上,0083对高达系列的影响深远:一是开始了高达中的翻案风,用同情的话语将吉恩军的形象进行再塑造,一是开始以“战争没有善恶之分,交战的所有派别的当权者都是恶人”的理论指导高达。虽然这两个问题在0080中已经有了苗头,但是从0083开始,它们彻底被固定下来了。幸好那时今西隆志还不敢在高达里太张扬,而且动画另外一半的监督是别人(加濑充子),0083才没有沦为右翼招魂作;而从这里开始,高达系列开始扬弃80年代传统的史诗叙事风格,并向多元化的90年代进行过渡;当然,这一过渡不会立即在后续作品中体现出来,因为后面几年,它暂时还要经历一些完全不同的东西。
《机动战士高达V》(1993年4月2日~1994年3月25日)
前面已经说过,《高达V》是高达系列中存在感最弱的作品之一,但实际上,它还是很值得一提的;《高达V》的背景是宇宙世纪0153年,这个时候地球联邦已经名存实亡,统治衰颓腐朽,宇宙殖民地纷纷脱离控制,地球圈成为诸多军阀逐鹿的场所;建立于Side2的新兴国家赞斯卡尔帝国开始对地球的侵略,联邦军根本无法阻挡,只有民间军事组织“神圣军事同盟”还在坚持抵抗。出于一个完全偶然的机会,少年胡索·艾文成为神圣军事同盟的驾驶员,被赋予了最新锐的机体,V高达……
如果排除舆论干扰,静下心来观看,其实就会发现,高达V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烂,而且确实有着能够让人持续看下去的魅力,我也推荐读者一定要看一看它;然而,它的问题在于,从后三分之一处开始,情节越来越混乱,甚至令人觉得动画是不是已经脱离了监督的掌握;本来51集的长篇无论怎么展开情节都足够了,可直到结束为止,故事依然讲了个虎头蛇尾。然后,又(我为什么要说又呢?)是富野的杀人成癖,到最后,动画里的角色简直像是抢着去送死一样。这部动画里的美女驾驶员之多差点让胡索成为史上第一部机器人后宫动画的主角,可惜最后还是没实现。尤其是动画的最后三集,其死人比例之高和时间之快使得三集被Fans称为“富野月亮连续杀人事件(富野是光头)”;而它给人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造就了卡蒂珍娜,后世公认的高达系列三大BT女之首(另两个是0083里的妮娜和Seed里的芙蕾)……
其实,也许《高达V》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宇宙世纪”的设定在它身上被证明是完全不能再创造新的业绩了。《高达0080》和《高达0083》虽然优秀,但其受众层面的狭窄使得TV动画不能走它们的路;于是,就在初代高达播出15年之后(也许还要早些),Sunrise开始考虑完全放弃“宇宙世纪”的设定,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当然还要保留高达这个观众喜闻乐见的壳子;很快,它就作出了一个新的尝试,这个尝试将改变高达的命运和历史。
《机动武斗传高达G》(1994年4月1日~1995年3月31日)
不知十多年前的高达Fans在打开电视机的那一刻是怎么想的,但是可以肯定,在1994年,《机动武斗传高达G》,这部高达系列开播15周年的纪念作品开始播出的时候,看得下巴掉下来的人绝对不在少数。高达世界发展15年来,此时第一次没有把故事放在“宇宙世纪”的圈子里,而把年代改成了F.C.(FutureCentury,未来世纪)60年;人类放弃千疮百孔的地球,移民到宇宙中的殖民地国家(就是把现在地球上的各个国家直接搬到宇宙上)。为了以较和平的方式决定地球圈的霸权,各个殖民地国家决定举行四年一度的高达比武大会(GundamFight),每个国家以其最高技术力制造一部高达,所有的高达在地球上以格斗战的方式来分出胜负,最后的胜者所代表的国家就是往后四年中地球圈的主宰。这一天,男主角、新日本的高达选手多蒙·卡修带着自己的高达降落地球,除了要在高达比武大会中取得胜利、使自己的父亲从冷冻刑中被解放之外,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在找到几年前背叛家人、带着恐怖的“恶魔高达”逃到地球上的失踪的兄长。
据说在做完《高达V》之后,Sunrise社高层向富野提出“下一部高达也拜托了”的要求,然而富野做高达已经做疲了,而且《高达V》的反响,理所当然地,并不好(富野也很不喜欢《高达V》)。所以他干脆就说“下回要做就做高达摔跤算了,要不就不做了”;于是……为了达到“高达摔跤”的目的,《高达G》的监督就选择了今川泰宏(“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更适合了”,事实也正是如此),而制作协力是岛本和彦!这帮家伙都是为了热血能不要命的主:当时还在制作中的、今川泰宏的动画版《GiantRobo》,和他后来参与的《真盖塔世界末日》,都可说是把“热血”两个字的真意发挥到了顶峰;《高达G》也是一样。有着“原作粉碎机”绰号的今川最擅长的,就是如这绰号的字面意思一样,一切以热血为准,把原作世界整得乱七八糟也毫不在乎。但也不得不承认,经过这台粉碎机出来的东西,在面目全非之外,全都是激烈满点,令人看得热血沸腾。
《高达G》播出之后,的确遭到了一部分坚持高达传统的观众的反对。即使是在国内,长久以来也流传着诸如“高达圣斗士”、“Seed起码还比它好”之类的恶评,而至今仍有人指责《高达G》背离了高达系列一贯真实、严肃的精神;但事实上,要跟今川泰宏监督的作品讲原作,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动画版《GiantRobo》就被他做成了横山光辉大乱斗);高达系列的确是以真实和严肃为基础没错,但《高达G》绝对应该从高达系列中单独分离出来看,说得简单些,就是不要把它当高达看。明确了这一点,你将看到一部非常热血的超级机器人动画;尤其是到了后期,那种高浓度的、“理性崩坏”的热血,会让你发现到它真正的魅力和感动所在。放弃理性,直接用情感去体验它,感受那畅快淋漓的娱乐性就好了;对这样一部难得的佳作,还用完全不同的框架去套它,就实在太没意思了。
《新机动战记高达W》(1995年4月7日~1996年3月29日)
1989年,日本改元为平成之后所出的高达动画,一般被统称为平成系高达。从《高达V》开播的1993年初到《高达X》结束的1996年末,日本动画界在《EVA》的“第三次冲击”下,终于开始摆脱从1989年以来长达数年的冰封状态。V、G、W、X,这四部“单个字母”的高达正经历了这变革的时代,但总体来说,它们的精神还是属于“EVA前”的。《EVA》所开辟的、开始将主视角转向角色个人的心理状态和自我反省的全新的发展方向,它们也甚少涉及。这可以称为一种时代的惯性吧;而在《高达G》结束后一周播出的《新机动战记高达W》,则可称为是“EVA前”那段旧时代的精神的最后代表,也是它在时间的流逝中所发出的最后一道闪光。
A.C.(AfterColony,后殖民纪元)195年。战争的历史依然重复循环,就像人类在之前数千年中所做的那样;宇宙殖民地群的建成已有一个多世纪,地球上的国家组成了“地球圈统一联合”,用强力镇服了那些不肯加入联合的国家和殖民地,如其名所示般统一了地球圈。然而,宇宙殖民地的独立倾向一直十分强烈,联合只有用军事性的强制手段才能将其压制下来;A.C.195年,有一天,五颗名为“高达”的流星带着相同的目标降落到地球上——从此,人类历史上最后的战争开始了。
虽然时代的惯性使这几部高达都不能摆脱传统的叙事心理,但从《高达G》开始,改变的尝试无疑也是一直在进行着的。《高达W》所做的,是另一个方向的尝试,即高达动画的首度青春化和偶像化;五部高达的驾驶员无一不是有着强烈个性的美少年,这个突破的变化在程度上其实不亚于《高达G》选择的热血路线。应该说,这个尝试是成功的,《高达W》不仅为高达系列吸引了大量女性观众,它那精彩的战斗和动画中那些有着强烈个性的美少女也赢得了诸多男性观众的支持。《高达W》的动画有一种歌剧式的美;角色们的台词像是在朗诵诗篇、紧张的情节中到处充满戏剧性的转变,活跃在这个大舞台上,各种各样的人物一起携手,完成了一幅宏大的油画长卷。1997年,三卷的OVA《无尽的华尔兹》推出,次年又把OVA整合成了剧场版《无尽的华尔兹特别篇》,在这幅长卷上画上了最后一块华丽的画面。
今天《高达Seed》和SeedDestiny所走的路,在形式上是抄袭初代高达,但在偶像化的精神上其实和《高达W》是一脉相承的。——无论当时还是今日,这条路线都为投资商赚了许多的钱,在商业上获得非常大的成功;然而,时代毕竟已经不同了。《高达W》在青春偶像化之外,依然有一种贯穿始终的意志和宏大视界在,地球圈诸多政治势力此消彼长,互相冲突,这使得《高达W》的复杂程度不亚于《高达Z》;而且,无论如何,以严肃的笔调描绘政治、战争的尝试,和只是把政治、战争当成帅气主角们的陪衬、当成一个噱头的做法,有着根本的区别——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区别的后果终将展现出来。
《机动新世纪高达X》(1996年4月5日~1996年12月27日)
以“单个字母”命名的高达此时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系列。在《高达W》播映完毕的一周之后,《机动新世纪高达X》开始播出;和《高达W》的闪光相较,《高达X》发出的光则显得阴晦、暗淡。它以无愧于终结者的身份,结束了将近四年的这一串作品,只不过它所依靠的并不是自身的优秀表现,而恰恰是与优秀相反的那些东西。
A.W.(AfterWar,战后)15年,地球与宇宙殖民地之间的“第七次宇宙战争”结束已有15年。在那次战争中,宇宙殖民地军以高达历史上最大的手笔,把成百上千的殖民地像下雨一样砸到了地球上,地球上的一切几被摧毁殆尽,就像核战之后的世界一样;在这荒废的世界上,有一群人专门以寻找战前留下来的物资、然后再加以倒卖为生,这些人被称为“拾荒者”,事实上等于是武装商人、探险家、佣兵和强盗的混合体;而同样是靠着小偷小摸和捡废弃物资为生的少年卡洛德·兰接受了一项委托,救回被“拾荒者”的一艘陆上战舰“自由号”绑架的少女蒂法·亚迪尔,但将她救出后,他发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蒂法引导卡洛德到了战前的一个军事基地,在那里,卡洛德看到了战前留下来的超级兵器,高达X……
其实,《高达X》的故事还是很不错的。它的设定很明显有《高达ZZ》的影子:在战后荒废的世界上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年轻人,再加上之前那场战争中遗留下来的种种纠葛;但它却在全部高达系列中留下了最低的收视率和最差的商业成就的纪录。究其问题,就是动画的节奏感掌握得太糟糕了。前面二十多话根本没有主线可言,拖沓得令人昏昏欲睡,到后面十几话时又开始猛赶,剧情来不及展开描述就匆匆被推到台前,结果无论是情节还是人物,都无法给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男女主角和少数几个人物除外。“幸好蒂法还算可爱,不然她可真就一无是处了”),再加上这部动画是非富野高达里唯一一部企图探讨所谓“新人类”的作品,——《高达X》的新人类是高达系列里最诡异的,“新人类”的概念从富野构想中的“人类的革新”变成了“只是有超能力的人”,——对高达系列不了解的新观众看了只会一头雾水,而老观众却普遍感到愤怒。
在播映的时候,《高达X》的收视率一路直线下降,从开始时最高的6.2%,一直跌到临近结束时最低的0.6%(它可是在黄金时段播出的啊!),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彻底的失败;《高达X》也因此成了除初代高达以外,仅有的被勒令中途停掉的高达动画。在日本这样一个完全商业化的社会中,投资方还能够让《高达X》把所有剧情大概讲完,并好歹凑出一个结局来,已经是非常给它面子了;它要不是高达的话,估计连30话都撑不到。用我一个朋友的话来说,这就是“看在你祖上有功的份上,我就不杀你了,你趁早自裁了吧”……
只有在今年年初《高达X》出了DVD之后,Fans对它的整体评价才有所回升。但以动画那种失败的节奏感,如果放到电视上一周一集地播出,想想都是不可忍受的;如果它全部以最后10集的节奏来做,那将是很好的作品,起码比现在要好,但这种想象如今也已是不可能了。《高达X》之后,Sunrise有两年多没再出过TV版的高达动画,这其中不能不说没有《高达X》失败的影响。顺便一提,《高达X》整整39话的脚本全部由编剧川崎ヒロユキ一个人(渣!)负责,这是很不常见的;同时,对动画的失败,他也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
《机动战士高达第08MS小队》(1996年)
如果说《高达0080》以其残酷和悲哀打动观众的心弦,《高达0083》靠着严谨和真实吸引高达迷的目光,那么,在1996年推出的这第三部“08”系OVA,《机动战士高达第08MS小队》,它的立足点则是歌颂人性的浪漫;正是因为处在战争的环境中,所以这份浪漫才格外珍贵:在硝烟和鲜血中,那成长出来的白色小花显得格外脆弱,似乎很快就会被践踏在泥泞之中。但是,这样的花朵却正是人类最应当珍惜、最可宝贵的财富,等到和平时代,它必将会美丽地盛开,萌发出新的种芽。
《08MS小队》的剧情发生在一年战争期间,正和初代高达的故事平行。到地球战线赴任的年轻联邦军官斯罗·亚玛达,在一次偶然的交火中,结识了敌人、也就是吉恩军的女驾驶员爱娜·萨哈林。这一对互相抱有好意的年轻人,因为正属于敌对的两方,所以不得不互相战斗,在战争中苦苦维持自己的感情;另一方面,斯罗和他所带领的、第08MS小队的队员们,也在不断的战斗中逐步培养起友谊和信赖。有人将《08MS小队》称为“未来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有人称它为“宇宙世纪的《兄弟连》”,这两个评价正好概括了这部动画的两条叙述主线。本作的监督饭田马之介虽然因为《08MS小队》出现的一些设定上的硬伤而被Fans谑称为“饭桶马之介”,但他确实是想做一部真实地反映战争中普通士兵生活和情感的动画,在这一点上,《08MS小队》做得非常成功。
看近几年来的新设定,Sunrise的确有把《08MS小队》定位为“一年战争后拍摄的战争纪录片”的想法,以弥补其中一些设定的硬伤,当然,对一般观众而言,探讨这个是无意义的。用“宇宙世纪的《兄弟连》”来评价《08MS小队》,一点都不错,因为《08MS小队》正是如《兄弟连》那般,刻画着士兵们在战争中真实的姿态,同时又加以商业化的包装;不过,至少《08MS小队》还是真心实意地想痛斥战争的残酷和黑暗,宣扬反战。为了弥补动画最后对结局交代不清的遗憾,《08MS小队》又特意做了一话“之后的故事”,1998年也推出了短篇外传性质的剧场版《米娜的报告》,和《高达W》的剧场版《无尽的华尔兹特别篇》同时上映;仅这一事实就能说明,《08MS小队》在商业上的成功是无可置疑的;但若真要说“战争的残酷和悲哀”,则它比《高达0080》还差了一截。
《机动战士高达TurnA》(1999年4月9日~2000年4月14日)
1999年,由日本出钱,美国人来拍,高达系列第一次有了一部真人电影《G-SAVIOUR(G-救世主)》,还是宇宙世纪的世界观;然而这部电影水准极其低劣,而且也不是动画,所以没有任何多谈的必要。1999年恰好是高达系列诞生20周年,又正值世纪末这样一个难得的好机会,Bandai自然不愿意只以这样一部垃圾电影来庆祝兼骗钱(其实那电影也骗不到几个钱);于是,富野由悠季再度亲自担纲,以“TurnA高达”为名的一部新TV长篇便出现在人们眼前。——它所讲述的故事,是地球被战争毁灭之后几千年的未来;幸存下来的人们忘记过去的杀戮,重新建立文明,但残留在月球上的人类还保留着过去的高科技。为了向地球移民,少年罗兰·塞亚克被先行派遣到地球上侦察,隐瞒身份的他和地球人相处融洽,也渐渐习惯了那工业革命黎明时期的古老生活方式。很快,月之民对地球的殖民就开始了,罗兰在一次传统的祭典中,偶然发现了远古留存下来的“黑历史”的遗物,TurnA高达。于是,他就坐上这部高达,作为地球人一方的驾驶员,与自己过去的同胞战斗。
“TurnA”的写法是∀,倒过来的A,表示“全部的总结、回归原点”的数学符号。以它来命名这部新作,这种“以往高达作品的总括”和“回归高达原点——∀”的意义显而易见。但是,当看到由席德·米特设计出来的新高达形象的时候,所有的高达迷全疯了:这个之前和日本动画圈毫无接触的美国人设计出来的高达完全毁灭了高达的固定形象,后来被人们称为“野猪高达”或“胡子高达”的那张脸就是它;而且,为了要做“彻底合理的机体”,《高达TurnA》别的机体(除了挖出来的古代MS)也全都非常之烂,也许有人就好这种“纯工业化的造型”,但至少我很不喜欢。
不管别人怎样看待《高达TurnA》,即使被说成“不了解TurnA魅力的人就不了解高达”也心甘情愿,我认为《高达TurnA》在高达系列中不应该拥有很高的评价,而只能将它放入“劣作”之列。这完全不是因为它那难看的机设和人设:在评价作品的时候,对机设和人设这一类东西的考虑是微不足道的。——《高达TurnA》的主要问题是,作为高达,它太不严肃了;科技可以落后,规模可以不大,但是政治和战争必须严肃地对待,这也正是高达系列最可宝贵的地方。起码地,连Seed都知道得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和Seed不同,《高达TurnA》不是认识上的肤浅,而是表达上的肤浅。相比其它高达,《高达TurnA》不是乏味,它根本就是无味:高达应该是一部血与火的史诗,而不是“世界名作剧场”一样的《高达TurnA》。《高达TurnA》最能吸引人的地方,可不就是像“世界名作剧场”一样,让之前所有的高达都在动画中重现,引发观众的怀念吗?——就算如此,它还把正统系高达和W、X,也许还有G的故事,全都当作“黑历史”来展示。不同世界观中的不同机体混在一起,只会使人觉得不伦不类而已。
《机动战士高达Seed》(2002年10月5日~2003年9月27日)
《机动战士高达SeedDestiny》(2004年10月9日~2005年10月2日)
在宣称是“以往高达之总结”的《高达TurnA》结束之后,人类进入了21世纪,高达的历史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当2002年《机动战士高达Seed》开始播映之后,高达Fans对它所持的,更多地是一种希望,希望它将成为新的高达系列的开创者,引领未来的方向;某种意义上,在21世纪的最初几年中,《高达Seed》的确当得上这个期望——诚然,依然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正如几年前的《高达X》一样。
《高达Seed》与SeedDestiny的剧情,我想诸位都应该很了解,就不在此赘述了。正如前面所说,这两部新世纪最初的高达,在在偶像化的精神上与《高达W》是一脉相承。在监督和编剧的位置上起用福田己津央和两泽千晶夫妇,其结果显而易见:这一对夫妻档——如传言所说,两泽千晶只会、或者说只能和福田合作当编剧——的组合所做出来的东西,从来都是极度商业化、在内涵之外更重视视觉效果、甚至到了华而不实的地步;他们做出来的《高达Seed》和SeedDestiny,比起之前的高达系列来,毋宁说更像《新世纪GPX》和《GEAR战士电童》。他们把这赛车动画和低龄向超级机器人动画的精神带到了高达里,再披上商业化的彩衣,就成就了新世纪的赚钱机器,Seed和SeedDestiny。
《高达Seed》在商业上的成功,从一点即可看出:自从94年的《高达V》之后,Sunrise就没出过MSV,而《高达Seed》居然再次得到了出MSV的待遇;平均6.2%的较高收视率也证明了这部作品在抓住一般观众的眼球方面是多么有效。而在《高达Seed》之后,Sunrise马上推出了跟风作《苍穹的法弗纳》及续作Destiny,则是对它商业化之成功的最明显的注脚。——但是,在商业的成功的外表之外,《高达Seed》究竟还剩下什么?
……在《高达W》中所宣扬的“完全和平主义”的精神即使只是美丽的空想,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动画本来就应该允许想象存在,何况这个精神毕竟是人道主义的结晶。进入21世纪的现在,不知什么时候,高达的TV动画只剩下了一张反战的画皮,帅哥美女们在宇宙中随心所欲,纵横无敌,在身后留下一个个火球和一条条胆敢挡路的愚蠢生命。——《高达W》尽管也很幼稚,但在生命的意义上,它比Seed和SeedDestiny要重上许多,起码《高达W》中的主角们都是真心相信“完全和平主义”,并为之贯彻到底的人。而《高达Seed》,虽然还算有个世界观做架子,但动画从头到尾讲述的全都是主角们的随心所欲,整个世界变成了他们和她们展现自己潇洒的舞台。除了主角一干人众,别的人从生到死都只是衬托帅气主角们的道具,更没有对他人生命的尊重可言。而动画中刻意向观众展现的、那些活人爆炸死人成堆的场面与其说是在展示战争的残酷,不如说是在向观众炫耀:“看,我们这动画里连这些场面都有耶!我们也很关心生命,我们也反战耶!”——但是,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除了“虚伪”之外,是表现不出别的意思的。实际上,要是真像福田前几部作品一样,铁了心做一部娱乐大众的、摆明了就是荒诞无稽的动作片,也是不错的;但《高达Seed》本来就没有任何内涵可言,但是它却装成有内涵的样子:这种行为,就叫媚俗。
这是一个普遍媚俗的时代。包括《高达Seed》,包括这几年来流行的美少女风潮在内,全都是媚俗的产物;当然,《高达Seed》虽然媚俗,但在纯粹娱乐的立场上,把它当偶像剧来看,应当承认它并不很糟,起码还值得一看——而等到Destiny一出,所有的反对者全都住了嘴: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因为大家已经懒得骂它了。对它,我想说的只有一句:在高达系列的评价榜上,被压了十多年,《高达F91》终于可以不用垫底了。如果说《高达Seed》是偶像剧的话,那Destiny就是肥皂剧:《高达Seed》的一切优点它全都没有继承,而前作的一切缺点它全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所有的观众对一部动画的兴趣点已经缩减到找它抄了多少旧作、探讨男女主角或男男主角之间的暧mei关系、把动画里一切可供YY的画面全都截下来整理成集的地步,那这部动画究竟将在历史上拥有什么样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我只是想说,当一部动画连无病呻吟都呻吟不出什么来、战争变成主角机体的Pose秀和廉价焰火大会、以至于从大陆到日本,从香港到台湾,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地骂它的时候,它的未来也就注定了;多少年后,当再有人写像本文一样的文章的时候,大概会把《高达Seed》和SeedDestiny拿出来当成反面典型大批特批吧;当然那就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终章:时代所向何方
在面向较低年龄观众的TV版之外,高达系列尚有另外一个发展方向。那就是立足于少数然而狂热的宇宙世纪爱好者(大多是Otaku和模型Mania),更深更广地挖掘正统高达的价值;但最近全3D的《机动战士高达igLoo一年战争秘录》则表现出另一个令人反感的倾向,即“为吉恩翻案”和“战争双方皆为恶”这两个从《高达0083》以来就一直有苗头的想法。苛刻地说,除了《高达0080》之外,其它所有的高达在反战的力度上都是要打折扣的;但黑白分明地褒吉恩贬联邦,隐瞒前者的罪恶而夸大后者的恶行,没有比《igLoo》走得更远的了。——它的监督是今西隆志,这家伙在《igLoo》里已经毫无顾忌;在《igLoo》里,所有吉恩军人都是有情有义的热血好汉,所有联邦军人(刻画很少)都是卑鄙邪恶的白痴;公开把吉恩和纳粹的形象等同起来,连原本不错的吉恩宇宙军服都照搬成纳粹的海军军服——除了徽章之外,没有任何区别。到最近,《IgLoo》愈发明目张胆,甚至开始直接把吉恩和二战日军等同起来了……
当然,《igLoo》本来只不过是在Bandai高达博物馆里播放的小电影,所以它的愚蠢应该不会太多地影响到正规制作的高达系列;但这个倾向确实存在,而且不可忽视。——现在,Destiny已经完结,它的价值已尽,不会再有什么重要的续作;而《高达Z》终于开始被改编成三部的剧场版,我们有理由相信,正如当年《机动战士高达》走过的道路一样,《高达Z》优秀的情节将依托这个三部的剧场版,得到更大的发展。那么,接下来,高达将选择哪一条路?它还会怎样发展?——预测这些并不重要,这也不是能预测得出来的。高达系列的生命力还很繁盛,没有衰败的迹象;只能说,无论时代如何发展,在那时代中所诞生的文艺作品都必然会反映时代的精神。高达系列至今26年,它已经历了日本动画由腾飞到爆发、再到衰落以及复兴的过程,一部部高达构成了全部的历史,也折射出时代的真实面貌。初代高达的开拓、《高达0080》的人性、《高达G》的变换方向、《高达W》的偶像化,直到《高达Seed》的媚俗,无不如是:只有这样的时代,才会产生这样的作品,时代的方向决定作品的方向;除此之外,决无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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