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真会说笑。堂堂正五品知州大人,哪有土匪敢来打劫老爷?吃了豹子胆了还是咋地?况且大人与京城和中堂刘管家交好,又与川东道袁守备是拜把之交……”管家一脸得意道。
“行了,行了,马屁回府再拍。催一下前面,明日务必得到达州城,老爷我还急赶着回府呢!”胖老者不耐烦道。
“是,是,小的马上就催。”管家低下头唯诺道。
“翠儿,柳儿,扶本老爷一下,我在睡会儿。”胖老者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
待那胖老者重新入轿后,那管家急忙奔向前去。
此时,这里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那头笨牛吓着了老子的马,害得老子从马上跌了下来,怎么说?”壮汉不依不饶道。
“大叔,我妹也是不小心,对不起,我们给您找大夫。”少年道。
“去你的,谁是你大叔,老子是千总大人,再说我们公务要紧,谁有功夫去找大夫?”壮汉道。
“就是,就是,我家戴老爷还急着赶路,你们两个小屁孩聋啦?没听见我起初敲锣吗?我刚刚敲了九声,意思是“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你们不晓得回避?,还堂而皇之地敢冲官道?”那提锣的老头终于回过神来,缓着气道。
少年望了前面的官轿一眼,突然变色,急忙拉着小红“澎”地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道:“不知八府巡案大人驾到,小人冒犯了车仪,请大人恕罪!”少年磕了几个头,眼巴巴地望着提锣的老头。
“呵呵,有趣,有趣。我说你小子是戏曲听多了还是评书看多了,没看见那旗上的几个字,这是本州知州戴汝煌戴大人,这几日刚刚下乡体察民情,顺道经这里回城!”壮汉一手指着不远的大旗,突然正色道。
“我看这样吧!你们弄伤了千总大人,又冲撞了朝廷命官的仪队,本该抓去坐牢,念你们小孩无知,给千总大人二两银子,算是赔礼吧!”那管家走了前来,冲那壮汉使眼色道。
“对,对。就这么办,拿来。”壮汉摊开那肥厚的手。
“大人,二,二,二两银子,这,这么多啊?”少年哆嗦道,脸上一阵卡白。
“多,老子还嫌少呢?”壮汉不屑道。
“大人,我,我们没这么多钱,你看我身上就这么多。”少年翻遍全身口袋,只找到了十几个铜板,递了前来。
“去你的,二两银子,一文不多,一钱不少。”壮汉一把抓住那十几枚铜钱,然后直接给扔在了一旁的从林中。
“要不,要不把你家妹子给千总大人当丫环使唤?兴许大人高兴,还能提升她做个小妾!”另一名瘦汉从马上下来帮腔道。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特别刚下马的那条瘦汉笑得更是夸张,只见他弯着腰,一手扶着腰,一手用腰刀杵着地,那肚子随着笑声一鼓一鼓的,像极了蛤蟆。
那少年真的生气了,就壮汉丢了那十几枚铜板还是自己打柴辛辛苦苦给攒下来的,本打算再攒个几文钱便可以去巨石场扯几尺布让舅娘给红儿做件新衣服,可是现在这一计划已经泡汤了。如今又被这瘦汉一阵羞辱,不由得紧紧握住拳头,微微颤抖着……那胸脯也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要爆炸的一个大气球,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那样子就像一个愤怒的关公。他紧紧地抿住嘴,腮帮鼓鼓的。此刻他在使劲忍住心中的怒火,鼻孔撑得好大,鼻翼一张一翕,呼出来的气,就像打气筒放出来似的,赫赫有声。原本就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
那瘦汉停下来,看着少年这副表情,心里竟不免有一丝紧张,但随即又强自镇静下来,向前跨了一步,道:“你想咋的?”
少年也不搭话,只是将牙齿咬得格蹦作响。突然朝前跨出一大步,狠狠的一拳打在了那瘦汉的小腹上,竟将他直直的打飞了出去,连续撞倒了周围好几个围观的衙役。
这少年似乎用力过大,又没料到这瘦汉这么不禁打,竟失去重心,栽在了地上。随即一帮兵卒上前按住少年,那少年虽然一身蛮力,却不会武艺,又总归年少,只能被这些长年征战的兵卒给反剪双手给扣住,然后便是一顿闷棍,打的少年浑身一片青紫,疼得在地上打滚。一旁跪着的小红急欲劝阻打人的兵卒,却被两个衙役给按着,起不得身,只能哭喊着,然而却没人加以理会。
那瘦汉哪吃过这等亏,平日威风惯了,想不到今日竟这么难堪,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拨开那几个兵卒,上前就是几个耳光扇在了少年脸上,少年便晕了过去。然后瘦汉又起身一把拔掉刀鞘,扬起腰刀作势就朝少年砍来。
“候把总,我看算了,今天戴老爷刚体察完民情,您就杀人,恐怕有损戴老爷官声吧?况且这还没到达城呢,见了血光终归不好,不吉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那提锣的老头急忙丢下铜锣,一把抱住瘦汉,打着圆场。
“废什么话啊?量这两个小娃娃也是穷死鬼。侯三,过去把那头牛牵走便是,老子吃东吃西,还没吃过这乡坝头里的水牛呢,到了达城直接给宰了,每人都有份哈。”壮汉道。
众兵卒衙役一片欢呼喝彩,那轿子里坐着的戴知州也突然醒来,一只手掀开轿侧的帘子,从嘴里“噗”地一声吐出一粒枣核,另一只手捋着下颚那稀稀拉拉的胡须,一脸的喜色!
“你,你,还有你,三个去把牛牵走。”侯三抬手叫了几个衙役一起走了过去。
“官爷,这是耕牛啊!不能杀啊!是要犯法的啊!”小红央求道。
“犯法?球法!戴大人就是法,牛千总就是法,还有老子也是法!快,赶快牵走。”侯三一把推开小红,一边催促衙役道。
浩荡的队伍又开始重新启程,那些衙役们一个个得意之色真是溢于言表呀!待转过山口后,渐渐地只听得见几声闷沉的锣响和那依稀的牛哞声……
寂静的山谷中,小红哭着搀扶起少年斜躺在地上,但见少年那黝黑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边一丝血迹,左手更是异常的扭曲,粗糙的手上一道深痕,皮裂开了,可以看到里面粉红的肉色。俊气的脸庞上一处鲜红格外明显,鲜血从那里留下,触目惊心!一直蜿蜒入锁骨深处,破旧的衣裳看不出哪是红哪是血!
“牛呢,小红,牛呢?”少年突然醒了过来,看见眼前双眼早已哭成泪花的小红,什么都明白了。
“欺人太甚!”少年捡起一块石头前扔去。
(附:元稹:二贬通州(今达州)元稹因才华出众、性格豪爽不为朝廷所容,流放荆蛮近十年。随即白居易也贬为江州司马,元稹量移通州司马。虽然通州、江州天远地隔,可两人来往赠答,计所做诗,有自三十韵、五十韵直至百韵者。江南人士,驿舍道途讽诵,一直流传至宫中,里巷之人互相传诵,致使市上纸贵。由诗中可知其流离放逐之心境,无不凄惋。元和十年(公元八百一十五年年)正月,三十七岁的元稹一度奉诏回朝,以为起用有望。途经蓝桥驿曾题诗留赠命运相似的友人刘禹锡、柳宗元。抵京后,与白居易诗酒唱和,意气风发。元稹收集诗友作品,拟编为《元白还往诗集》,但书稿未成,却突然与刘禹锡、柳宗元一同被放逐远州。元和十年三月,元稹“一身骑马向通州”,出任通州司马。流落“哭鸟昼飞人少见,怅魂夜啸虎行多”(《酬乐天得微之诗,知通州事,因成四首》选句)的通州,他“垂死老病”,患上疟疾,几乎死去。曾赴山南西道兴元府求医。潦倒困苦中,诗人只能以诗述怀,以友情相互慰藉。在通州完成了他最具影响力的乐府诗歌《连昌宫词》和与白居易酬唱之作180余首。
②好一对“基友”!
古时候,没有现在的手机、电脑,所以也就没有QQ、微信等传媒工具了,有的只是漫漫长路上的殷殷期待了。当然还有书信,还有人们的交口传诵,最重要的还是“基情”了。
“元白互唱(本人有元白来往诗集,若有兴趣,愿与君共品!)”简直把达州市批评的体无完肤:
元稹:《酬乐天得微之诗,知通州事,因成四首》原文:茅檐屋舍竹篱州,虎怕偏蹄蛇两头。暗蛊有时迷酒影,浮尘向日似波流。沙含水弩多伤骨,田仰畲刀少用牛。知得共君相见否,近来魂梦转悠悠。平地才应一顷余,阁栏都大似巢居。入衙官吏声疑鸟,下峡舟船腹似鱼。市井无钱论尺丈,田畴付火罢耘锄。此中愁杀须甘分,惟惜平生旧著书。哭鸟昼飞人少见,伥魂夜啸虎行多。满身沙虱无防处,独脚山魈不奈何。甘受鬼神侵骨髓,常忧岐路处风波。南歌未有东西分,敢唱沦浪一字歌。荒芜满院不能锄,甑有尘埃圃乏蔬。定觉身将囚一种,未知生共死何如。饥摇困尾丧家狗,热暴枯鳞失水鱼。苦境万般君莫问,自怜方寸本来虚。
白居易:《得微之到官后书,备知通州之事,怅然有感,因成四章》
来书子细说通州,州在山根峡岸头;
四面千重火云合,中心一道瘴江流;
虫蛇白昼拦官道,蚊蟆黄昏扑郡楼;
何罪遣君居此地,天高无处问来由。
④元稹(779年-831年,唐代诗人,世称元九)贬谪通州(今达州)任司马(唐朝的司马是个什么样的职务呢?司马是位于刺史(别驾)、长史之下的一个官职,相当于一个市州的常务副市长、第三把手,不过由于当时长史空缺,所以元稹是当时位于通州刺史李适之之下的第二把手),初到任时,通州:“人稀地僻、蛇虫当道”,元稹励精图治,清正廉洁,政绩斐然,为当地百姓干了不少好事。公元818年元稹调任河南,民众便于正月初九元稹离任当天,全城父老登上城南翠屏山和城北凤凰山,万民送别,依依不舍。达州从此留下了“元九”登高的传统习俗。每年元月初九这一天,达城万人空巷,男女老幼竞往城外登山,登高远望,纪念这位好官,而且风雨无阻,不达山顶决不罢休,一直延续今日。人们借此登高眺远,祭天祈福,期待一扫去岁颓势,迎来新年万事畅达。
明朝末年抗清名将李长祥(也是达州人)《戛云亭记》中的“吾州当盛时,俗颇好游……人无不趋高者,鼓歌竞作,于唱连声,狂客酒徒,喧嚣满路”一段,恰如其分的描述了这一盛景!
⑤戛云亭
一眼千年的超时空纪念符号
戛云亭亦称戛云楼,位于达州市达川区城南的翠屏山麓,今达州中学前校门左侧三十步远。亭以白居易《庐山草堂记》中“有古松老杉,修柯戛云,低枝拂潭”意境取名。戛云亭乃唐元和通州司马元稹所建,明代则毁,清嘉庆二年(1797年)重建。唐宪宗元和十三年,朝廷大赦,元稹奉召进京,时值正月初九,元稹乘船离开通州,沿河而下,通州百姓渡过州河,登上翠屏山戛云亭遥望相送。自此,每年正月初九便成了达州最具特色的“元九登高”延续至今,以表对元稹的怀念之情。
戛云亭原貌
戛云亭形制巍峨。重檐飞翘,又地处峭壁之上。胜有楼阁雄姿,与隔江龙爪塔遥相对峙,蔚为奇观……
如今的戛云亭,在凄冷的凉风之中被高墙所围,且大门紧闭,略显神秘的同时也显得特别冷清孤寂。青瓦白墙的戛云亭,历经了历史沧桑,部分瓦片有所破损。据负责看管戛云亭的胡开朗介绍,此亭为三楼八角尖式屋顶,砖木结构,高12米,底层直径7.2米,亭内分回廊和亭心两部份,底层有二门,亭心一门,登上此亭,可俯瞰达城风光。
⑥作者“巴山明月”有感:念州河之滔滔,岁月之悠悠,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自东汉和帝开始在达城建县设治以来,不知有多少人踏过达州这片土地,留下足迹。
多少紫衣乌纱,多少顶戴花翎!
但是,他们都被无情的岁月给淹没了,如风一般悄然飘过。唯有元稹,仅仅在通州为官一任(四年),人们却用最真挚最隆重的“元九登高”来缅怀他。无论这一习俗来源是否可考,但这一千百年留下来的古老习俗,充分表明了达州乃至川东人的喜怒爱憎。
今天,达城紧邻的凤凰山建起了元稹纪念馆,修起了元稹楼,塑起元稹像,供游人参观凭吊!
念兹在兹,大巴山人有感,特赋诗一首,以慰先人:
登凤凰山有感
凤凰山上凤凰楼,
且饮大曲叙通州;
元稹遗篇一句半,
至此愧登凤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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