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诉说,梁凉才发现那些事情,原来只是不曾回忆,而非已经忘记。
父母又像往常一样开始争吵,许凉跑进一边的房间把门轻轻地带上,看见坐在书桌前的弟弟转头看向自己,露出一副可预想得到的烦躁苦闷。
“许愿,你继续写你的作业。”
许愿很听话地又转回头看向自己的作业本,只是隔着一张门外面的吵闹声依旧细细碎碎落入耳中,让他怎么也不能将注意力集中。
许愿索性扔下了笔,坐在了梁凉的身边。
“姐,太吵了,我真的受不了他们这样了。”
她无奈地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新剪的短发还有一点点的扎手。
“忍忍吧!爸妈总是喜欢没事吵吵。”
看得出弟弟无心学习,她也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事,面对着许愿提议:“要不我们聊聊天好了。”
“好啊,姐,我告诉你,今天我们学校......”
许愿还太小,小孩子总是有些没心没肺,况且早已习惯了这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情况,很快就叽叽喳喳地向她诉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带着些小家子性子,他努力提高声调,试图压过房外父母的吵闹声。
越说越投入,似乎发生了一些格外有趣的事情,弟弟笑了起来,小小的梨涡浮现在他白皙稚嫩的小脸上,犹如月牙一般可爱至极。看着这美好的微笑,她渐渐看着出了神。
记忆里,父母曾经很恩爱,尤其是在她刚刚出生的那段日子里。母亲是身材姣好又聪明的女人,父亲又长得硬朗挺拔,一度他们的结缘是倍受街坊邻里艳羡的。即便是生了第一胎的她,他们的感情也似乎十分融洽。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往外跑的父亲开始总是长时间的夜不归宿,母亲心有疑惑却本着信任的原则从未过多询问。那时开始懂事的她,也在一次次母亲打过电话确认父亲又将外宿的愁容里猜出了什么。
甚至连年幼的弟弟,也有一次饭后拉扯她的衣角,问她为什么父亲总不回来一起吃晚饭。那时她刚刚开始读高中,早上出门,晚上才回家吃饭,如若父亲晚归或是在外留宿,她甚至见上他一面都难。
她只能尽力安抚许愿。
母亲是多聪明的人,而父亲的说辞又是如何拙劣。第一次的争吵,发生在午夜。
父亲再一次晚归,试图在不吵到家里人的情况下回到卧室睡觉的他,刚触到床面就被陡然开灯的母亲死死注视着。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还只是高一的许凉从看到她从图书馆借来的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上的这句话时,她立马就想到了那时她岌岌可危的家。
晚上陡然醒来时总是会格外口渴,随着半夜起床喝水的次数的增加,她也越来越能够熟稔地在不开灯吵到家里人的情况下到厨房喝水。
那天晚上刚刚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时,就看到对面父母卧室半掩的门里还亮着灯,本想假装没有看见地继续去厨房喝水,但却在迈开步子的瞬间,听到门后即使刻意压低,但在静夜里依旧清晰入耳的争执声。
在此之前,母亲已经由最初的默不作声到多次的交涉,但仍未从父亲口中得出一丝半点,常年为家操劳无怨无悔的母亲意志瞬间犹如山倒。同样不知何时开始,恩爱的他们竟也开始了愈演愈烈的争吵。
责备、谩骂每次都像是一柄利刃刺在她和弟弟身上,又正当青春敏感之期,每一刀都在他们心上剜出伤口。最初还尽力劝阻的她和弟弟,已经失去劝阻的勇气和想法,于是每次争吵都会让他们安静退回房间,慢慢只能靠着聊天来转移注意。
她和弟弟都已经到了懂得判断的年纪,于是将一切的过错归咎于常常以借口掩饰自己外出的父亲。他们心有怨恨,每当看到夜晚默默垂泪的母亲,两个人在相互安慰之后,对待父亲更是冷漠之至。多次碰壁的父亲无言以对,不在家的时间越变越长。
抛下父亲三人生活的想法,在一次她和许愿秘密的交流里隐晦地被提起,两人似乎都有了这样的共识,但由于不敢想象没有父亲的生活是怎样,两人于是都选择缄默,但都在心中默默坐着这样的准备。
可苦心经营的家一朝崩解,她仍不知如何面对。
“离婚吧!你解脱,我也解脱。”
父亲的话让她忍不住握拳,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嘴里却是说不出的干涩。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她生怕自己会痛哭出声。
母亲声音颤抖,恐慌的心情可想而知,“你真的想走到这一步?”
“嗯。”
该死的平淡。
母亲愤怒:“你只想过对她们负责,怎么不想想要对我和许凉许愿负责。”
她们?她的身体直直僵住在原地。
“我已经答应了她们母女了。”
母亲冷笑:“答应什么?答应和我离婚之后和她们一起生活吗?徐国强,你未免想得太周全。”
“我来抚养许凉,许愿的生活费我也会每月给你。她已经怀孕了,我不能不这样做。何况,你也想早早解脱,不是吗?”
“我......”
“我知道你和他在联系。”
她迷惑在父母的交谈中,觉得这个深夜似乎好几层她不曾看到的鼓纸被一一戳破。”
许国强继续说着,“她们也不容易......况且,你也想离开。不如就这么散了,我养许凉,你带上许愿。”似乎也是有颇多无奈与疲倦感,面容沧桑许久。
许凉没有想到母亲竟没有再多说,只是叹息一声,平静回答,内容却犹如利刃飞向门后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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