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俏的一番‘鼻孔君’言论自是惹得洪规极为不满,考虑到鼻中的污物未曾清理,洪规只得满脸通红的躲进郑珏为张俏准备的牛车之中,抽出一方帕子细细清理。好一会后,才气咻咻的出来换马而行。
张俏不坐郑家的牛车,是以郑珏命人将车拉回郑府,不想张俏却道:“郑家阿兄,我尝闻世家子弟,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不过凡事与人为善,为豫章洪家名声计,还是将牛车带上吧,万一碰上熟人,也好……遮遮丑不是?”
洪规一听就炸,气道:“我冠正纽结,袜履紧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倒是你这小娘子,辩口利辞,还懂不懂点儿女子应有的三从四德?”
张俏歪脸斜眼,讥笑道:“哟,冠正纽结,袜履紧切就能见人啦,难怪洪先生出门蓬头垢面也不当回事儿啦。”俏妹子长得漂亮,这样猥琐的动作做起来也是小女儿撒娇的味道,并不显得难看。
郑珏只当没听到俩人的争执,自顾捡着感兴趣的话题随意与翁俊闲聊。他与张俏相交半年有余,熟知对方秉性,平日里聊的颇为投机,甚是相得。在他看来,今日之事,洪规先出言不逊,张俏才会予以回击,你总不能抽了别人一掌,还要求人家犯贱的把另半边脸也凑上来吧?以他对张俏的了解,能不动手已是给面子啦,洪规敢作就得敢死,还是乖乖受着吧。
郑珏其实很介意洪规的那一番话的,这货居然说张俏穿的不男不女。不男不女你妹啊,长安街上多少女子都是这样穿戴的好吧,这是流行,是时尚,麻烦你个土包子不懂就闪边,表胡乱讲话行不行?更何况这主意本就是他出的,你这样反对,是在质疑老子的眼光吗?
翁俊见洪规被个小丫头片子如此挤兑,倒是想帮忙来着,尽管洪规这老小子真心惹人厌,但到底是自己的师长,不能容他人随意作践哒。翁俊的脸挂了下来,将将开口,张俏就似笑非笑的望过来了,翁俊一个激灵,瞬间反映过来,今日谁若敢襄助洪规,张俏定会将那张脸一并撕拉下来。我去,这也带连坐哒?
那厢,洪规还在与张俏强辩:“我自问仪容有整,不过一时失察,哪儿就你说的那么不堪啦?张小娘子简直得理不饶人,太刁钻啦!”
张俏呸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洪先生既对我口出恶言,我这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有何妨?况且连家兄都未如此说教与我,你个外男越俎代庖什么?”随着牛车的颠簸,张俏抖着个小身板,继续讥嘲:“洪老先生还请铭记,您再好为人师也只是翁家请的夫子,而不是我张家聘的先生,何况家兄的文经课业甩您老八百条街不止,这哪儿又轮得到您对我指手画脚呢?还是洪先生欲指点江山而不得,只能逮着个人就一通妄言,过个干瘾呢?”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洪规气的马都坐不稳了,他是名士!名士懂不懂?渊明高士,闲云野鹤,不在朝堂而在野,名士自风流,你个丫头片子不懂表乱讲。还有还有,谁说我的文经课业不如张栋啦?谁说不当官就不能指点江山啦?大景律有这条规定吗?简直就是颠三倒四,胡说八道,不知所谓!洪规气鼓鼓道:“凡为女子,应多退身相让,忍气低声。只有那些泼妇,才会斗闹频频!”就比如你!
张俏一甩车门,干脆隐入牛车,“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您就是理儿他爹。”
卧槽,你居然骂我是狗!洪规恨得直敲窗沿,“你到底懂不懂敬老尊贤?夫礼者,自卑而尊人!”
张俏舒服的靠在软垫上,眼巴巴的等着宁妹子准备茶点,因朝食未进,腹中空空,加之吵架着实费力,张俏决定暂时休战,整顿内需,不再理会洪规。不想那老东西不依不饶,即使张俏的牛车内置抗震隔音设备,依旧被他敲得梆梆作响,张俏无奈道:“洪先生别敲啦,我正在反省呢!”
洪规这才满意收手,揉了揉通红的指关节,欲说些什么再敲打一下张俏,又怕说多了重惹事端,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文绉绉的曼声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货傻的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细嚼慢咽下口中的食物,张俏忍不住又回呛了一句:“先生误会了,我是在‘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洪规:“……”MD!
张洪二人从玉溪县城一路对骂到留仙湖小岛,张俏在车上补充的能量全都消耗在骂战中了,洪规没有食物补充,只得用尽老本,将自己弄了个口干舌燥,虚汗淋淋。
上了岛后,郑珏迅速将俩人隔离,翁俊带着洪先生在岛上观景,他则陪着张俏视察工程进度,张俏这会儿还在喋喋不休呢:“刚才那老顽固还想喷粪呢,都被骂成狗了,还没个自知之明。早知道一口水都不与他喝了,真是奇了个怪哉,吃饱了喝足了他又觉得他行了,明知道骂不赢我,还贴上来巴巴找抽,你说人间大道他怎么就不去走呢?脸都摁在马鞍上半天了,还没有磨平他那张老嘴……巴拉巴拉巴拉。”
郑珏心道,你那张嘴也够呛!
岛上开工已有两个月了,郑珏此次征用人力近千,工程进度非常之快,书院的地基早已打好,现已开始修建校舍,岛上的环湖小路与登山石阶也已动工,连学田都被开垦了出来,岛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处处都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张俏看得频频颔首,不吝啬的将郑珏夸了又夸,郑珏含笑看她一眼,心里微微自得,我可比蒋三郎能干多了吧,交朋友就要找我这样哒。
敢情这货还在纠结这事儿呢。
张俏心里高兴,话中就带着亲切:“四郎,要不我们将所修之路都用青石板来铺设吧,不用担心材料跟不上哒,文王妃嫁妆里就有一个采石场,我们去央她帮一下忙呗。”
郑珏被张俏一声‘四郎’叫的心中一荡,不及多想,鬼使神差就点头应了。见小丫头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郑珏心中欢喜,笑道:“便是文王妃没有采石场也无妨,我刚来玉溪时已买下了两座石矿,就是为了如今兴建书院用的。”
张俏由衷佩服道:“还是四郎高瞻远瞩啊。”忽的灵光一闪,张俏拍了一下脑袋,邀功似的说道:“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啦,我准备了百余块四尺见方的琉璃,届时给书院做窗户用,这样就不用担心房间的采光啦。”
郑珏感觉手又痒了,你个小暴发户,不炫富能死啊,就你们家那天宝阁琉璃,一件就价值千金你造不造?你敢把这琉璃送给书院做窗户,我还不敢安上呢,这不是摆明了招贼惦记嘛。郑珏肃然道:“二娘断不可如此,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我们是开书院的,定要让学生懂得俭节则昌,淫佚则亡!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我们绝不可培养只会贪图享乐而不思进取的学生。”
张俏笑道:“矮油,这我也想到了,放心吧,这次准备的东西定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到时见了就知道啦。”
郑珏一点儿都不相信好吧,如今留仙湖上的运输船便是张俏命人从泉州运来的海舟,全船分四层,能容百人,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这海舟吃水四米,带有强大的冲击装置,乘风下压能犁沉敌船,是大景水师的顶级配置。郑珏乍见此船出现在留仙湖时都快疯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张家兄妹办的好事。尼玛,你们兄妹用战舰当游船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我看的小心肝都在颤了好不好。
郑珏果决道:“不行,你得先让我验货。”你之前还与我说运了条游船来玉溪呢,结果还不是来了条战舰,不行不行,你信用破产了。
张俏停下脚步,回身瞪视郑珏,不乐意道:“你信不过我?”
郑珏不想张俏会突然转身,一个收势不住,便向前撞去,两人本就隔得不远,最多不过三尺的距离,郑珏貌似清癯,打小却是跟姨夫家的孩子一起习武,身子骨精壮着呢。张俏被这骤然变故弄懵了,傻乎乎的向后仰倒,连个防护姿势都想不起来做,好在郑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匆忙搂住张俏,将她带入怀里,手忙脚乱中,张俏也紧楼住郑珏精壮的腰肢,力图让自己站稳。不过一瞬的事情,却让两人着实忙乱了一番,也让后方的德贵看的目瞪口呆。
原来,勘察完工地,张俏与郑珏便一前一后漫步于林中小道,想抄近路绕到碑林那儿去。此间小路颇为狭窄,两人无法并肩而行,是以大家走成一排。张俏那小德行一马当先那是必须的,德贵与宁宁发则跟在他们身后,相距不到五米。事发时,宁宁发虽可救场,但见郑珏已然出手,她也就不多此一举了,说起来,宁妹子是一点儿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也没有的,德贵倒是有,可他也看傻了。
张俏待站稳,便松开放在郑珏腰上的魔爪,心里还砸吧砸吧嘴,没想到郑四郎的身材辣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天生的衣架子啊。从这点上来看,张俏果然属流氓的,人家郑珏都脸红了,这妹子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郑珏浑身僵硬的抱着张俏,见怀里的姑娘正好奇的望着他,脸上飞过一丝红云,颇为不自在的哑声道:“没事了吧?”
张俏眨眨眼,摇头道:“没事了,好在你反应快,谢了啊。”
“没事就好。”郑珏放下心来,看看天色,道:“我们快些走吧,得赶回去与表弟他们会合呢。”
张俏:“……”
郑珏见张俏一脸欲言又止,皱眉道:“怎么了?”
张俏抿抿唇,叹了口气,无奈道:“没有,只是……你都抱了那么久了,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走?”再吃豆腐我可会翻脸哒!
郑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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