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俏这个马屁精,以极小的代价哄得琳琅先生为她卖命十多年,如今小老头儿年纪大了,做不动了,她就得尽赡养义务,让小老头儿颐养天年,她如是想,她哥张栋也是这么打算的。
两人私下合计了一回,决定将老头认作干亲,对外介绍起来,也不说是张府管家,只说是家中祖父。他们的身份本就是伪造的,所谓祖籍泉州神马的,那是死无对证,只因兴平初年,福建邵武、延平发生鼠患,波及泉州、漳州、兴化、建宁数城,疫情持续了整整两年,一切归于平静后,城中十户九空,一半是搬离了原籍,一半是人去灯灭。最后,府衙不得不重新登记造册,编制户籍,张家兄妹是以钻了个空子。
既然能钻第一个空子,那再来一次又何妨,张栋与张俏脑洞大开,见小老头多年不与亲友往来,以为他是孤身一人(其实也没错),没地方可去(口胡,穆宗找他找的都快疯了),老头又对张俏有抚育之恩(这是真的!),是以合该他们为小老头儿养老送终(这个可以有!)。
张俏哪怕再八卦,也不愿意去揭琳琅先生的伤疤(想太多!),小老头儿不说,她与张栋就不问。这事儿也不用知会小老头儿,只消偷偷仿制一份户籍就行了,他们家在这事儿上已是熟练工啦,家里所谓的世仆身契全都是后来伪造哒。
之所以要为小老头儿重新安排一下身份,原因也很简单,张家兄妹视其为长辈亲人没错,可在外人眼里,管家也是下人,尤其是某些自视甚高、抱残守缺的装逼侠,比如说洪规,一定会轻贱鄙薄小老头儿的,张俏可见不得他受委屈,半点儿都不行!
不得不说,俏妹子也是个典型的偏心眼儿。
当初琳琅先生在介绍自己时,只说名为琳琅子(他没胡说,这是他妈给取的乳名),其他一概未提。张栋为人实诚,听得小老头儿说自己的证明材料掉了,就拿出一叠户籍证明⊙o⊙让小老头儿自个儿选,是以迄今为止,琳琅先生的户籍还挂靠在晋安县的一处庄户人家里。
既要为小老头儿正名,张栋就得伪造文书,他一边伪造,一边自我安慰,这是紧急救助行为,可以免责哒,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哈哈哈。张俏捧着小脸,高山仰止的膜拜她哥登峰造极的造假术,哈喇子流了一地。
张栋强调:“景朝的户籍制度不完善,尚无明文规定走失人口该如何归籍,哥这是做好人好事儿,不是违法乱纪,非要伪造公文!”
张俏抽了抽嘴角,对张栋自欺欺人的做法深深叹服,嘴上却坚定道:“哥哥说的极是!阿翁来时身无长物,盖因太咸山一处萑苻遍野、盗贼横行,当地府衙尸位素餐、无所作为,我等若不自力更生,不入编户齐民,岂非成了贱籍?得亏哥哥有一技之长,医时救弊,我们与阿翁才有了良民身份。”
张栋鼓脸颔首,肃然道:“匡救时弊也是读书人的本分,俏俏也莫赞誉为兄啦。”
我特么敢不夸讲你吗?
张俏使劲儿扯出一个极大的笑容,磨牙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哥哥就是那么厉害。”
张栋眨眨眼睛,酒窝清浅,矜持道:“你心里知道就行啦,平日也要多向为兄学习,多份一技之长、多点济世匡时之心——”
未等张栋说完,张俏一脸呵呵的接口道:“如此才能将公文伪造的天衣无缝,将律法之漏洞悉数为我所用。”
张栋一愣,随即气呼呼的瞪视张俏:“怎么是伪造呢,根据《星际联盟法》第xxx条,第xxx款规定,因自然灾害等不可抗力导致紧急停驻非本籍星球的外星人员,在不危及土著性命财产等合法权益的前提下,外星人员可仿制土著户籍证件,以便生活起居。外星人员在非本籍星球停留期间,当遵守当地法律,如遭遇不法侵害行为,可采取适当措施予以制止,在没有主观恶意的前提下,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
张俏挠挠脸,颇为无辜的看着张栋,“所以呢?”
张栋义正辞严道:“是‘仿造’,不是‘伪造’。”
MD,给跪!
张俏抽了抽嘴角,嘴贱的问了一句:“那……大景加入星际联盟了?”
张栋⊙o⊙:没有签约,但是……
“他们被加入了?”
张栋庐山瀑布汗,口干舌燥的解释道:“他们被同属一个太阳系的萨多瑞星人代表啦。”
张俏哼哼唧唧:“被代表哦。”
张栋忍下落荒而逃的冲动,面色微红的向妹子解释:“只有达到较高的文明程度、且具有较为全面的宇宙观、世界观、人生观的星球才会有代表权哒。”
张俏斜眼撇嘴:“那就是说地球文明程度低喽。”
张栋蹙眉,认真道:“地球人功利心太重,大家都喜欢争夺资源,哪怕有足够的财帛支持生活,也会贪心的想要取得更多,人心不足蛇吞象。社会资源分配极不均衡,还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巴拉巴拉巴拉。真的,有这个时间蝇营狗苟,四处钻营,不如提高自身的科技水平,去无生命体星球寻找资源,造福同类。”
张俏虽然承认她哥的话有辣么一咪咪道理,可到底对自己的母星偏心眼儿,“物竞天择,没有竞争,哪来的提升。”
“这里多是恶性竞争,且极度没有意义。就如同大景的谱学之道,你来告诉我,背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张俏嗫嚅一下,诚实道:“士族为了显示其高贵的出身,防止庶族假冒,故而编撰家谱。”在张栋谴责的目光下,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是为了占田荫客,保证自己的经济基础。”
张栋失望道:“谱系可以用来研究很多东西。它不仅记录着该家族的来源、迁徙的轨迹,还包罗了该家族生息、繁衍、婚姻、文化、族规、家约等历史文化的全过程,对研究历史学、民俗学、人口学、社会学和经济学有着重要意义。换做我们托尔塔星人,还会据此研究族群迁徙后的身体、智商、面容变化情况;族群血缘薄弱后,DNA的遗传信息变动规律;新的自然与人文环境下,族群与土著的融合程度……巴拉巴拉巴拉”
张俏听得满脸是汗(⊙﹏⊙),歹势!说的我好像是弱智。
妹子抹了抹汗,弱弱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利往来本就合乎自然天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百姓富裕起来,才会有条件去知晓礼义廉耻,哥哥何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功利不功利的......”
张栋讥嘲道:“为利往来不是功利是什么?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借口!礼义廉耻非得有钱才能知晓吗,那颜回呢?孔圣人最得意的门生,德行圆满,却一穷二白。皇帝够有钱了吧,他们就懂得礼义廉耻了,用不用我给你列举几个荒淫无度的货色?”
张俏瞪着眼睛,拨浪鼓似的飞快摇头,MD,中国历史上的极品皇帝太多了,几个加强排都hold不住他们呀。
张俏尤不服气,垂死挣扎道:“书上说了,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
张栋呵呵脸:“尽信书不如无书!君子富,好行其德?很多所谓的君子家境殷实,可也未见他们行仁德之事,反而愈加贪婪,要高官厚禄,却尸位素餐,不务正业,要清高可贵,却放浪形骸,德行有亏。”
张俏==:你不如说他们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见张俏不语,张栋又道:“小人富,以适其力。百姓富有了,会将力量用在哪里?继续做田舍翁,被所谓的君子轻贱,还是去读书,然后做官,与所谓的君子和光同尘,一起盘剥百姓?”
“那什么是君子,什么又是小人呢?辛苦耕种,不得饱食的谓之小人;读了两本闲书,靠着占田荫客的成了君子。司马迁怎么不说平民富有了,一样可以行仁德之事,君子富有了,也能够以适其力啊。”
“明明是一样的生物构造,为什么分成三六九等呢?若是资源分配得当,还会有所谓的小人与君子之分吗?大家若都以适其力,这个社会是不是能发展的更好呢?”
“人之所以是高等动物,除劳动这个要素之外,还在于我们较之其他种群更为团结,群策群力,各展所长。如此,又为什么要人为区分士庶?这不是种群退化吗?”
…………
张俏被一连串为什么打击的几近崩溃,最后不得不说:“因为生产力水平不够,物质资源匮乏,所以大家才争抢资源。”
张栋这才颔首赞道:“这就对了,好好把心思放在发展生产力上,不要老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贪婪无度,你们地球人就能进步几个光年。”
张俏……张俏已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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