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山下路口,抵达观海镇,遇到了邵劲。
我们走近,互相击拳。
“老兄。你怎么来了?”我问,“你怎么会来帮他们打架?”
对方叹气,沉默许久。
“老板叫我来接你。一言难尽。因为家里土地的事,和对手打了一架,伤了人。突然看到红叶堂请帮手,便来了。不料遇到了你。”
邵劲伸手帮我提包。
“当日他送我们下山,你半路下车,去了哪儿?”
“我,我回庄园去了。对了,当日一同去助拳的帮手,全都死了。”
他感叹说:“我也听说了。毕竟是同门邀请,还有丰厚报酬,打完了不必自己担责任,这门好差事不能便宜了外人。见到你之前,我已经跟着星帮的人在数十里外的碧霄峰上和一伙人大干一场。那个周堂主还不赖,之前那一战结束后,立刻给了大家一笔丰厚的报酬。好多人都争着来帮忙。”
我冷笑着:“可惜,他们有命赚钱,没命花。”
“那些黑龙堂的是什么人?”我问。
“什么黑龙堂,其实就是过去镜湖附近的恶霸。被一个有钱有势的靠山拉拢,组成了现在的组织。靠着碧霄峰的玉仙城干些三炷捞钱高香的买卖。”
“我看,对手可不会善罢罢休。红叶堂的事也很复杂。而且,那个周喜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安好心。以后,我们不要再和她打交道。”
“放心。当时我们都蒙面。而且,事情再复杂,也没有镜湖那儿的事情复杂。”
“江湖险恶!周喜儿就是占山为王土匪,她的钱是能赚的么?以后还是不提这些吧。忘了这回事。反正不要再管她们就是了。”
我和邵劲沿着树林小路抵达小镇一头的“旺丰”快餐店。
经何媤琪介绍,我在这个山下路口的快餐店干活。说是干活,其实是何媤琪要我在那儿用劳力偿还债务。而且,陈强的事还没查清,我不能擅自离开。其实,我得罪了全半山,现在除了在他们的地盘安身,哪儿也去不了。只要我一离开小镇,就会被对手的眼线发现。
这个小店其实是庄园的眼线的之一。任务是探听消息,在对手袭击庄园时提前通知洪可馨。毕竟与黑龙堂的纷争还没有结束。
虽然这儿的工作很无聊,不过,在山下小店的好处是不必涉足枫叶山庄的内部恩怨。
春去夏来。
海上低云徘徊。一股暖湿气流送来连日的雨水,让我好不心烦。
这天一早雨停了。
我天没亮就起来了,和邵劲一起忙完餐馆的活。
早餐时间结束,客人也少了,我们出去散心闲逛。
晨早的日光灿烂耀眼,让眼眸也被洗得澄净明亮。郊区小镇人口不多。市容也十分干净,像那蓝色天空一样,说光亮如湖水,一尘不染也不为过。山下的平野是花农的土地,五颜六色的鲜花映满了眼眸。一排十余间白色的房屋,衬着灰色的马路。马路上黄色的分隔线,彩色的花草,搭配日光晴天。让这儿显得十分宁静。
我感慨着海港城,还有红枫山都成了是非之地,只有这寂寞的小镇才拥有平静。
这些天,我托人打听陈强的下落,但毫无回信。
我信步走在路边的公共花园的小径,经过一片树林,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吸引。
我随着歌声走去,来到路边小河旁的绿化带。
莲池边的树荫下是位练习唱歌的女孩。侧脸看去,她满脸憋的通红,几乎要哭了出来。
“是她?”我心中默念。
我和邵劲静静坐在一旁的长凳上,邵劲闭目养神,我取出日记本,打开日记本,写下近日的见闻,直到她停止了练习的间隙,才问:“朋友,你为什么烦恼呢?”
袁梦兰不回头,说:“我真没用,我总是唱不好。连最简单的歌曲,也唱不好。要是我无法通过考试。我的音乐的学业就结束了。歌唱理想,也结束了。你不在河边准备蔬菜,来这儿干什么?”
“咦,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不闻回应,一回头,突然看到我,又惊又喜。
“你不是跟陈强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一言难尽。在那个地方呆不下去了,况且又出了些事,只好来到小镇住。”我叹气,“我还以为你也离开了,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袁梦兰见到我,十分高兴,拉着我问长问短。听说我的手几乎康复,更是喜出望外。可是我却无心去说别来数月的事,只是随口回答,说吃好住好罢了。袁梦兰拉着我,一定要我留下听她唱歌。“其实,我也不在城区唱歌了,也不去外地找灵感了。我这水平,什么灵感都没有用处。因为这小镇空气好,学费便宜。我就住下来了。可是,音乐老师水平也不怎样。反倒是我当了别人家孩子的钢琴老师。晚上么就去河边海鲜店帮忙。所以,刚才我还当你是店里的伙计呢。”
我们都笑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袁梦兰问着,坐在我身边。
“日记。无聊的很。”我抛下日记,说,“我觉得,你唱得还不错,有进步。”
“真的么?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奉承。你向来是如此的。明明不好,却总是要说好。不肯得罪人罢了。”
我叹气,说:“就是缺了一些,一些情感。许多时候,不一定需要唱的声调很好,但一定要有情感。能让我这样的听众,感动,落泪。”
“嗯,这才是真话。你说的对。可是。我无论如何,也培养不出情感来。”
“为什么?”
袁梦兰叹气,“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自从我开始歌唱的时候,便被要求必须发出正确的音调。而且,他们说,不能表达自我的情感,只能按照样板来唱,来歌颂这个世界。所以,我总是不能表达一种真实的,自我的情感。也因为这样,我永远无法走入音乐的世界。”
邵劲听了,内心一动。
“我不想唱那些虚伪的浮华的歌曲。那些人,要让我唱那些歌曲。可是,我偏偏要唱自己的歌,唱出自己的心。”她站起来,“我可不像你,苟且偷安,随波逐流,逃避责任,只知道躲藏起来。”
“是啊,要做真正的自己。”我心想。
她问:“你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
“你能感觉到风,阳光,温暖。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无需太多的渲染。就是最美好的了。”
她望着我,脸色为难而又疑惑,但依然闭上眼睛,努力的去体会,去试。
我经历了危险的纷争和杀戮,见到她,感觉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在唱。我默默地听,坚持着听完,但依然忍不住摇头。“为什么你会坚持唱歌呢?你也知道,这行利益繁杂,需要人捧,当然,黑暗的□□也很多。”
袁梦兰停了下来,看到我的神色,也有些泄气。
“不,我是为了我的信念而坚持。因为东叔的无畏,我不相信坏人能只手遮天。我更不相信,我不能靠自己的歌喉战胜一切困难。”
邵劲站起来,用力鼓掌。
“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介绍。
邵劲却有些内向,羞涩,不爱与女孩子结交。
袁梦兰说:“我可以用歌声当武器,你对抗的是坏人的肉体,我对抗的,是那些恶人的灵魂。”
“很好,继续努力。”
“明天,你还来么?”
“嗯。”
“我在十字路口的快餐店,有空可以去找我。”
时光荏苒。小镇日子依旧,邵劲总是寡言少语的埋头干活。
我一有空,就拉他去听袁梦兰唱歌。
一日,我们三人从河边绿地返回,走在小镇的马路上。
一辆大马力的黑色跑车经过,刹车声急促,在前方停了下来。
车窗是敞开的。
一个女子,戴着墨镜,坐在车上。那女子神情冷漠,肌肤雪白,竟然是洪可馨。
“我在外面回来,顺便来看看。”她低声解释着,目光稍稍向外一掠。
我伸手指向身边的女子,给她介绍。
她看着袁梦兰,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你在这里,日子过得不错。”她转向我,带着冷漠的口吻说。
“当然,比庄园好。你在那儿,这么久,你不闷么?”
“许多事情,习惯了就成了自然了。”
“我去了海边小店,那里完全变了,最后的可以避开旁人的地方也没了。”她失望的说,“你不要太张扬,他们的眼线四处都是。”
我明白,她在庄园那种地方养成了习惯,总是要装作刻板,不能在身边有人的时候太放松。
“是,在下明白。”
洪可馨前脚刚走,何媤琪便忽然出现在小快餐店前。她戴着墨镜,抬起下巴,望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她的来意,把这个月的工钱交给她,偿还之前摔坏古董的债务。
“剩下的,还要过些日子。”
她把钱收了起来,说:“嗯。不忙。谅你也逃不掉。”
她算了算,抬起头,“还要多加三千。”
“什么?”
我有些不解。
何媤琪说:“别吃惊!你想,你四处游荡,摘了花,还损坏锁具,还有比武的子弹的费用,等等。这些开销,都要算你的。我们答应让你住,但没答应让你四处破坏。现在不算屋子折旧,已经是打折了。”我气愤了,但又觉得她说的在理,“好,好。”心想,这女孩子真是刻薄,“你这是搜刮。但我认了。庄园有你这样的总管,真是选对了人了。资产不会少,反而会越来越多。”
何媤琪点头,说:“哼,我是总管。门下的资产要分分计较,这是规矩。”
我问:“这些天来,你们小姐过得还好么?”何媤琪想也不想,“好,好得很。——你来了,就不好了。”
我喃喃自语,“我来了?她就不好了?为什么,我来了,她就不好了呢?”
“难道不是么?你离开那儿倒是好事。你当周喜儿喜欢虐待她?都是因为你。周喜儿拉拢你不成,你还坏了她的计划。她当然要陷害你。可惜,你真命大,小姐竟然会不顾自己安危去保护你,还不惜损失名誉……”
邵劲忽然走来了,拍出一迭钞票。“我帮他还。”
我看看邵劲,拦住他。
他推开我的手。“帮会的钱,还给他们。你不是说不能赚么?”
我看他意志坚定,不再阻拦。
何媤琪拿了这十万元,说剩下的几万改天再来收,上车走了。
我只觉得她愈发的不可理喻。“训练是有点过头。但我们之间又没有真的发生过什么。况且,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己安排的诡计。”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