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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2 / 2)

我在小镇住了一些日子,想回去找洪可馨,看看她的近况,但又怕周喜儿变本加厉折磨她。而且,我心想,他们做事总是神神秘秘的,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与这些帮会的人倒是少来往的好,免得惹祸上身。我转念又想,庄园里面的人,倒也不全是坏人。比如小曼,就是个天真的孩子,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我独自在小镇边漫步。这海边腹地小镇,一切依然那么的宁静,天蓝如洗,绿地似绘。白色的路标线,整齐的分隔着稀疏的车辆。日光慵懒,生活是那么的闲适。小镇人少,大家都彼此相识,十分客气,友善的生活着,且因为在庄园附近,几乎没有任何犯罪。普通的帮会可不敢来这儿讨生活,除非他们吃了豹子胆。

世道安闲。人心宁静。

我和邵劲一块在快餐店打杂。这活很清闲,虽然工钱不多,但安稳吃住,比闯江湖闲适百倍,更无须提心吊胆的度日。至于打探对手的消息,接收探子寄来的字条,那是老板的事。

我让阿彩帮忙联系大家。陈强音讯全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苗云英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周末了。

袁梦兰来了,她说邀我去指点她唱歌。邵劲也被我拉了去当听众。一个歌者,两个听众。彼此在公园里的荷花池旁唱着,听着。

袁梦兰穿着朴素的衣衫,站在草地上,闭目唱着。

我和邵劲坐在长椅两头,各自想各自的事。

袁梦兰继续练习。

我端坐着,目不转睛,望着她。邵劲则侧头,闭目不语。邵劲听着她的歌曲,内心却在想着别的事,脸色麻木,丝毫反应,缓慢睁眼,双目无神。此刻,他们俩的内心中,一个清澈的纯洁的心灵,另一个充满了血腥的心灵,被歌曲交织在复杂的情感世界。我伴随着歌曲,也不禁陷入回忆的牢笼中。我从小跟着铁先生,目睹和参与了这十几年来的江湖大战。经历太多纷争,我才明白平静的可贵。可是,在海港城度过了五年好日子后,平静再次离我而去。如今,当我又一次次经历了纷争,来到这儿,这平静的岁月,又在仇恨与恩怨的交织中再一次来到身边。

一曲早已结束,袁梦兰望着我许久,我在邵劲的提醒下,才终于从回忆中醒来,看到对方,似乎记起了什么,鼓掌几次,结束了袁梦兰的尴尬。

袁梦兰等我们点评。

邵劲忽然结巴了,压根就没听,所以心里也不知道好不好。他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歌声,若说不好,听着令人很舒服。可是要说好,又说不出好在哪儿。总之,只要一个人无心去听,歌声就像水漫过鸭子身,旋律在内心毫无痕迹。

我站起来,说:“你能不能,试着忘掉过去的一切,忘掉那些罪恶的人的所作所为。别被他们影响。就好像,今天是你人生中第一次歌唱。”

袁梦兰摇头。

“不,我忘不了东叔和阿彩的遭遇。所以一直心神难平。——我这水平,唉。我看,还是放弃的好。”说罢转身,望着一旁的水池的荷花,幽幽叹气。

邵劲也觉得不好意思。他不会安慰人,见对方失望,只是说,“我,不懂得欣赏,是他硬拉我来。”转身走了。

袁梦兰十分泄气。

“其实,我想过找灵感,但哪儿都找不着。灵感来自生活,可是,我的生活是那么的乏味,没有幸福,且充满了苦楚。”

我想:“本来想带个听众鼓励她,却变成了打击她。罢了。这灵感的东西,只能依靠自己慢慢体会。旁人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我和袁梦兰回到小店一起吃饭。

袁梦兰忘了唱歌的事,与我说笑。

从此,每到周末,我便来到公园听袁梦兰唱歌。

公园里的行人稀稀落落,听众,也只有我一个人。偶尔也有路人驻足聆听片刻,但那只是与我一样无聊的人。

邵劲,总是在远处树根旁的草地,独自躺下望着天空。

我走过去,问:“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

袁梦兰送来水果,递给邵劲,“多吃些水果,就不会心里闷火了。”邵劲摇头,“其实,我也一直,在试图摆脱着过去,可是许多往日的兄弟,都死去了。那一场镜湖大战,经常在梦中折磨着我。”袁梦兰说:“过去的,有什么好纠结的?现在,日子不是过得很美好么?”

邵劲闭上眼睛,“不,我不会逃避,我会直面这种仇恨。”他说了这句,从草地爬起,转身离开了。

我只能摇头。

袁梦兰坐在一旁,拿起一只梨,擦了擦,递给我。我刚吃一口。袁梦兰说:“我刚从海港城回来。”我心中急切,突然被噎住了。她拍拍我的背心,“我去帮你打听了苗云英的下落。可惜,到处都没她的消息。”

“不过,我还是找到了她的同事。她的同事说,她已经离开了那儿。是一个女子,把她接走的。听说是她的妹妹。”

袁梦兰说着。

我咳嗽起来。

袁梦兰问:“先回答我。她欠你很多钱么?看你那么着急。”

我答:“你真爱说笑,我们三个又不是昨天才认识。”

她开玩笑说:“其实,她也在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到处找你。”

“她现在好么?”

袁梦兰把手帕递给我,“她,估计不怎么好。认识了你,能好么?”她缓缓转过头去,望着树梢的鸟儿,脸上流露失落,“不过,她还起码比我强。毕竟有人肯照顾她。毕竟,也有人可以让她挂念。我,我只能靠自己,在小店里打杂,唱歌,还无人欣赏呢。”

我摇头。“不,只要你自己觉得快乐,就是快乐的。我觉得,我觉得你唱得不错。”我虽然这么说,但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太假了。

她摇头:“走吧。”

小镇的日子总是平静而闲适,居民总是很晚才醒来,所以,开店的时间也不必赶早。

又是周末。

天色微明。

大家还在酣睡。

忽然,急切的打门声响起。

邵劲忽然跳了起来,顺手拿起棍棒,藏在门后。

“是谁?——还没开张呢?”我朦胧睡眼,一边问,一边起来。

打门声响个不停。

我暗想:“不好,一定是枫叶庄园的人。”翻身起床。

邵劲突然开门,一棍朝外打去,棍子却好似被定住了。他从小习武,是用刀的好手,臂力过人,竟然动弹不得。

“是我!”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站在外面。

岳威竟然来了。

邵劲的棍子,已经被侧身站在门外的岳威拿住。

邵劲想夺过棍棒,岳威不松手。

我急忙来劝,“别动手!自己人。”

“他可是帮会中的掰手腕比赛的亚军。你输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我这么说,邵劲才松了手。

岳威看看身后,闪入门来。

“好小子,臂力不错。”

自海港城一战,这是我们头一回见面。

我问:“你怎么来了?”

他顺手拿起茶壶喝了几大口水。“我查到一些消息,清龙会的人,联合了好几个堂口,组成了讨伐队,要对这儿不利。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对这儿不利?这小镇有什么可抢的?难道是鸳鸯谷的事发了?”问,“他们为什么要袭击这儿?”

岳威拿起纸巾,擦擦手:“那谁知道,抢地盘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我知道你跟他们有仇,所以特地来通知你。我也希望是消息错了,但江湖险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坐了下来,揭开桌上的罩子,啃个馒头,然后慢条斯理地告诉我苗云英的消息。

“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

“马马虎虎。起码不必东躲西藏。”

“阿美来信了。说阿英去了自己那儿。阿美让我悄悄告诉你,阿英的腿受伤。还说,让你去接她。”

我急忙追问地址,立刻写信给她。

不久收到盘梅的回信。

我看了信,有些踌躇,因为我可没法离开这儿,去千里外接人。

老板听说我的事,说可以帮忙接人。

到了约好的日子,我天没亮就起来了,戴上帽子,墨镜,匆忙借了老板的车,悄悄出发去海边的私人机场。

“你要上哪儿去?这么急?”袁梦兰也起来了,从阁楼上下来问。

“去接朋友。”

我的心忐忑着,不知道苗云英现在怎样了,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天刚亮,我就驱车来到机场的尽头,站在栏杆外等着。

这个机场属于海港城的财团共同出资建造,是供他们的私人飞机使用的。

天空依旧阴沉。我独自站在灰白色栏杆旁,抬头眺望。连日的阴天,没有日光,乏味的天空,让眼也疲倦了。

一架飞机,带着愁绪,轰鸣着,冲入云层中。

我静静的等待着。

灰暗的天地,失去了蓝色。暮色将至,大地的色彩愈发灰暗了,但远处多了除灰暗之外的另一种颜色。一抹红色。

唯一鲜活的色彩,出现在前方。

一个女子出现了。她是灰淡色天空下,唯一的一点,活泼的颜色。

沉闷的空气中,她那漆黑油亮的长发在风里摆动,给场景增添了几许生动。

一个身姿柔中带刚的女子,站在斑驳的掉漆的栏杆旁,身子斜靠在灰色栏杆。

彼此,隔着一道长长的人行廊道。

风从一头,拂掠过另一头。

我们曾是挚友,后来有了婚约,但因种种阻碍一直未能完婚。

我抵达海港城后,她也跟随而来,陪伴了我三年。

此时,经过了海港城的一战,虽然彼此间的芥蒂消失了,但依然有些隔阂。

惟有沉默,是风的语言。

苗云英,我的未婚妻来了。

她望着天空,“曾经,有一位朋友,告诉我,当一个人烦闷的时候,来到机场,让自己的愁闷,随着飞机,撕扯开云缝,飞入云中,然后,就能把它,轻轻送走了。”

时光匆匆,人海茫茫。许多昔日的情,早已徘徊无踪。唯有她还在我身边。

她看着我:“铁成”伸出左手,拥抱我。

见到了失散半年的未婚妻,我十分高兴,想起往事,甚至落下泪来。虽然大家不是外人,但一切都比不上两个孤独加漂泊的人那么地热切地需要对方。这也总是让过去的情谊,变得更加的热烈。而且,在烦闷中,没有什么,比遇到亲友,更能让愁绪顷刻消失,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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