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亦腾心想果然是长夏的歌谣,心中一阵怀念。此刻月下瞧着花裳,突然有些砰然心动,他想了又想,终于把手搭在花裳的肩膀上。
只见花裳慢慢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全无一直以来的风采动人。秀发凌乱的垂了下来,俏丽的脸庞还挂着泪痕,让人生出无限怜爱。希亦腾不禁一阵心乱神迷,探头便向花裳唇间吻去。花裳本能的闪避,但舟中狭小,避无可避。后背一下子抵到船沿后,她不再抗拒,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两人即将接吻的瞬间,一阵湖风吹过,湖波猛激而来,荡的游舟颠簸了一下。希亦腾身体本就前倾,结果一下子失去平衡。
花裳本来闭着眼睛,结果突然被希亦腾扑倒。她措不及防,两条长腿被希亦腾压在身下。之前一片空白的大脑瞬间清醒,她又羞又恼,连忙双手用力推着希亦腾的胸膛。
希亦腾也清醒过来,连忙支起身子,坐回原位。两人一时有些局促,还是花裳先打破尴尬,她起身到了舟尾,撑起竹竿。
“起风了,我们快回岸边。”
靠岸后,两人系好游舟,沿着湖岸一路走去。夜色已深,湖边寂静无声,希亦腾嗓子一阵阵发干,连开口都很艰难。
“花裳,你要回剧院,是吗?”
“不仅是我们,还有很多艺团都在剧院长居。”
花裳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头。两人又是一阵无言,只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鼓乐声。
“不高兴了?”
花裳仍然没有回头。
“没有,不明白你这么问。”
希亦腾暗骂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心中一阵阵懊恼。他无意中摸到衣袋里的锦盒,想起今晚来的目的。正要拿出,却不小心碰到了另一只袋囊,犹豫了片刻,又空手抽出。如此反复再三,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剧院的后街。
“希公子,我到了,再见。”
花裳径直往前走去,希亦腾看着她的背影,始终不敢迈出一步。
“花裳,对不起……我那时脑子一片空白。”
花裳转过身来,对着希亦腾微微一笑,并没有言语。希亦腾不明白这笑容的含义,只得看着花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为她庆贺的礼物终究是没能送出,希亦腾心中充满了懊恼,不住的责怪自己鲁莽的行为。
希亦腾越想越后悔,决定直接去花裳的房间找她,然后把礼物交给她便离开。但正当他小心翼翼的到达走廊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他飞快的奔向花裳的房间,却发现房门是敞开的。只见花裳跌倒一角,表情惊恐万分,而一名白衣女子伫立当中,执剑欲刺!
“住手!”情急之下,希亦腾从袋中摸出一个物件,狠狠的掷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用衣袖一挥,把来袭之物卷到一边。这一耽搁,希亦腾已经跃身来到花裳身边。花裳惊魂未定,她颤抖着身体,握住希亦腾递过来的手,俏脸一片煞白。
不容两人开口,白衣女子又抬起手臂,利剑寒光,倾可便至!希亦腾见状,一个健步抢上前去,利用屋内空间狭小的特点,他要空手夺白刃!
白衣女子显然没有想到希亦腾的速度如此之快,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但她反应灵敏,几乎在希亦腾抓到她手腕的一刹那,一掌拍在了希亦腾的右肩之上!
希亦腾本以为她是女子,硬挨一掌也要夺下她手中武器。但当这女子触碰到他身体之时,他只觉一阵寒冰刺骨,右肩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按照常理来讲,希亦腾应该果断后撤,放弃夺刃的行动。然而此时他却毫不退缩,左手依然抓住了白衣女子的手腕,用力一攥!
“啊!”白衣女子终究吃痛不过,手指一松,手中长剑跌落下来。但她美目瞪的浑圆,显然是动了怒气,拍在希亦腾肩膀的手猛然发力,一下子将希亦腾击飞出去!
希亦腾的后背重重砸在墙壁上,但是右肩却没有丝毫感觉。他心知不好,自己怕是失去战斗力。那女子虽然失去武器,但是一双素手却更为可怕。
花裳连忙扑上来,一面支撑起希亦腾的身体,一面厉声质问那白衣女子:“你不是云梦诗,你到底是谁?”
那白衣女子不答,长剑一颤,便又要刺上来,目标已经转变为倚在墙上的希亦腾。希亦腾避无可避,只得以身挡剑保护花裳周全。身后的花裳花容失色,从后面紧紧抱住希亦腾。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突然一个急停,身体向后跃去。三道白光从窗外射入,几乎同时钉在门边的墙壁上面!
紧跟着,一个黑色身影从窗外跃入屋中。在明亮的月色中可以看得分明,只见她肌肤雪白,双眼如柳,瞳孔如碧,成熟而艳丽。她拉下连帽,露出一头柔顺金发。
希亦腾瞬间认出了她,因为这正是他们的少时伙伴尤菲。因为尤菲常年派遣在外,而半年前希亦腾还在北方服役,所以他们已有一年未见。此时相见,尤菲却是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白衣女子一见到尤菲,便放弃对两人的攻击,一个闪身,便从门口消失了。
希亦腾急切的想要起身追击,但晃了晃身子,竟然没能起来。这才觉得右半身冻的发寒,连发梢都被寒气凝结。花裳没有想到希亦腾伤的这么重,一双桃眼瞬间充盈着泪水,簌簌的低落下来。
尤菲本欲追击白衣女子,但见希亦腾情况不妙,连忙俯身查看他的伤情。希亦腾还在挣扎的起身,尤菲简直气急:“你要再乱动,冰气就会入骨,你这右臂就要废了!”
听了这句,希亦腾终于老实了,只是道:“这是什么招数,只是轻轻一拍……”说罢,他就昏了过去。
等希亦腾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花裳正与尤菲在一旁说着什么,声音低不可闻。
花裳看到希亦腾醒来,连忙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床边,关切道:“亦腾,你感觉好些了吗?”
希亦腾试着活动了下右手,倒是灵活自如,只是颇有无力之感。他又深吸一口气,却感到一丝凉气从右肺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花裳见他如此,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对不起,亦腾。都是我的错……”
希亦腾惊恐的看向一旁的尤菲,尤菲按上花裳的肩头,宽慰道:“花裳,不要这样,你看亦腾已经吓坏了。”
花裳这才停止了哭泣,用手背擦拭着脸颊的泪水,哽咽道:“我知道,但是我觉得是我害了他,让他平白受着冰寒之苦。”
尤菲低头查看希亦腾的右肩,金发骚弄着希亦腾的脸颊,笑道:“放心吧,并没有伤及筋骨,只不过需要恢复,至少一个月内不能用劲罢了!”
希亦腾脸上才稍稍好看一些,反而笑着对花裳道:“不要担心我,我恢复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倒是你有没有事情,是不是吓坏了?”
花裳轻轻的摇摇头:“当时我刚回屋,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你……结果进来的是云老师,她进门就说‘你是不是识破了我’便把我推倒在地,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尤菲接着道:“云梦诗的尸体今天早晨被发现了,她昨天下午便已经死了。我们看到的那名白衣女子显然是有人假扮的,她骗过了所有人。”
这时,一个微弱的敲门声响起来:“花裳姐姐,你在吗?”
“是小瑜,她是来叫我的。亦腾,艺团更换了主人,现在召集我们开会。”花裳起身告别道,“我搬到了新的住所,地址稍后小瑜会来告诉你,晚些时候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希亦腾目送花裳离开,陷入了深思之中,直到尤菲用力锤了他左肩。他吃痛道:“疼!疼!尤菲,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到你们留的暗号,找到了一凡。然后我就继续我的任务,但是我确实不知道你在人家姑娘的闺房。现在看来,那个假云梦诗对你下手还算轻的!”
“求别说,等着我再向你解释。一凡将我们的来意对你讲了吗?”
尤菲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她走到门边细心听了一阵,便坐到了希亦腾的床边。
自从一年前的那件事后,希亦腾对于尤菲这样寻常的举动竟然有了一些尴尬。他不由自主的别了一下脸,却正好让尤菲察觉到。
尤菲白皙的脸颊闪过一抹红晕,她又是一拳打在希亦腾左肩上,啐了一口:“要死说一声!谁让你想起来那件事的!再这么羞涩打死你!”
希亦腾忙不迭道:“你想多了,我绝对没想起来!不信你打死我好了!还是说正事要紧,要紧!”
尤菲脸色又恢复了正常,她低声道:“公主在碧落就呆了一天,现在已经身在承天。这个地方很安全,明天早上我们派人护送你们去见公主。现在各方都在利用我们在做文章,承天局势乱的很,渊国与熙国很有可能因此爆发战争。”
“你不随我们一起去吗?”
“我还要继续查那个白衣女子的身份,近几年有一个神秘组织时而与我们作对,时而又帮助我们,一直摸不清楚他们的立场。这几天,我一直在监视一个反对我们入驻雪华的贵族,然而他与那位假云梦诗幽会时突然被杀,我一路追击下来,所以才能遇到你。你也很大胆,空手就敢对抗一个术力师!”
“她就是术力师吗?难怪如此,真是领教了。不过她要杀花裳,我不得不这样做。”
尤菲突然叹了口气,严肃道:“你的那位花裳姑娘也不简单,你还是别追求她了。”
希亦腾一阵脸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花裳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这还用说?给人家姑娘买的礼物,不要轻易丢掉。”说着她取出那只希亦腾情急之下扔出的袋囊。
“其实……这是送给你的。”
尤菲愣了一下,怒道:“滚!谁要你的东西!我走了,一凡在外面偷听很久了。”
但她还是欣欣然收下了,她将斗篷连帽遮住头发,然后打开窗子,轻轻一跃,连续两个点跳,消失在碧落霭霭暮色之中。
“快进来吧!你早就被发现了,赫一凡!”希亦腾没好气的嚷道。
赫一凡笑嘻嘻的推开屋门,走了进来。
稍晚些时分,在湖边一座庭院中,各个房间的灯还都亮着,易主后的艺团众人便被安置在此。
“疼吗?”花裳用手轻轻抚摸着希亦腾被绷带缠起来的肩膀。
希亦腾看着憔悴的花裳,心中很不是滋味:“其实,该说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该……”
花裳的手指轻轻按上希亦腾的嘴唇,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举动。
“不,是我没有准备好。我还真是狡猾,对吗?”
希亦腾突然对花裳产生了微妙的感情,或许她一直吸引着他。这个女孩初识是那么的明朗,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就为他流过两次眼泪,怎么不叫人怜惜?
“花裳,既然假云梦诗是想杀你灭口,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艺团?你露面的机会越多,危险就越大啊!”
花裳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希亦腾:“我来自栖越的小渔村,有一个小伙伴。八岁那年,村子被海风袭击,我们几个孩子被人贩子抓走。我是最幸运的一个,我被好心人买了下来,最后参加了艺团,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想随着艺团四处奔波,这样就可以一直寻找她。”
希亦腾劝道:“你是为了继续寻找她吗?但这样也太危险了,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我一定会帮你找。”
花裳正待开口,门外传来一个成熟的女声:“究竟是谁在屋中,想要拐走我常公卓婷的头牌?”
一位容貌端庄、身材高挑的女子推门而入。她的乌黑长发垂落腰间,嘴唇饱满而性感,浑身充满了成熟的魅力。花裳见到她进来,连忙低首道:“常公团长,花裳谨记约定,不敢违背。”
常公卓婷又开口道:“希亦腾,你可知道花裳用三年的身契换得束高默先生救了你的命?”
希亦腾身躯一颤,朝着花裳望去。只见花裳笑吟吟的看着他,眉宇传情如心语,眼波流转似人言。
夜刚刚深,茫茫然回到住处后,希亦腾才从怀里掏出那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赫然是一朵典雅精致的金丝镂空花饰。他看了几眼,然后轻轻地合上盒盖,放在一边。
第二天午后,赫一凡与希亦腾准备就绪,连同前来护送的人员正要启程。却意外的遇到了小瑜,小瑜什么都没有说,她笑着将怀中的包裹递给希亦腾。
“姐姐说,她不来送你了。”说罢,她便转身向着路旁一辆马车跑去。车夫轻扬马鞭,便带着小瑜离开了。
赫一凡笑道:“快打开看看,花裳这是送了什么?我想,可能是治梦游的药。”
希亦腾窘道:“你不要瞎说,我没病。”
话说着,他一层层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物件。一抖,竟然是一件青色衣衫。
赫一凡道:“青色的?这颜色不适合你。”
希亦腾默然不语,只是将衣衫仔细叠好,包裹好,系在身前。
“希亦腾,你当真像赫一凡那样不懂女儿心?这是说的青衫依旧,‘青山依旧’啊!”乔装的尤菲暗藏在不远的街角处,看着小瑜送衣,幽幽道。直到他们在街道的尽头消失后,她才拉上面巾,转身离去。
闺房内,花裳正在镜前梳妆。镜中的佳人眉舒容秀,宛如画中。
小瑜从外面跑来,兴高采烈道:“姐姐,东西我给他了,话我也带到了。结果他和木头一样,一句话也没和我说。姐姐,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你真的喜欢吗?还有,这是刚收到的密函,不知母亲大人又有什么指示。”
花裳眼带柔情,脸颊略带红晕,一面接过小瑜送来的小竹筒,一面笑道:“无非就是让我接近他,我心中自有计较。先不管这个,小瑜来,帮姐姐配上这个。”
说着,她从一只精致的锦盒中拈出一朵金丝镂空的雕花来。只见金饰闪闪发亮,光艳夺目,仿佛有道不尽的花语在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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