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公主离去时的那一番话,广场上下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表情不一,有些人凶光毕现,比如灰牙,有些人不明所以,比如遗族族人,有些人面无表情,比如火情天,有些人则苦笑连连,比如无过……
就在各人心有所思时,何夕和火情天悄悄离去了。
看着火情天渐去渐远的身影,无过忍不住喊了一声:“大胡子……”
火情天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说了一句:“保重。”
其他少年看到无过一脸落寞,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从广场上传来了一声惨叫,众少年急忙往下看,葛蓝的身体还端坐在坐骑上,有些光秃的脑袋却在地上无力地滚动着,遗族族人尖叫不已。
残阳斜拿着的长剑还在往下滴着鲜血——刚刚就是他的长剑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向葛蓝,割断了满以为逃过一劫而放弃戒备的遗族族长的脖子。当长剑绕了一个大圈,飞回到残阳手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杀人凶手到底是谁。
无过恨恨地看着灰牙,后者淡淡地说:“不是我做的,而且老夫答应了你,不会再残杀遗族,说到做到。”无过当然知道不是灰牙做的,他只是憎恨灰牙不遵守诺言,没有约束自己的部下。
灰牙真的能看穿无过的心思,鬼脸脸谱只露出一双狡狯的眼睛:“无过,如果你认为残阳是我的部下就错了,晚些你会了解的。”说着,一拉缰绳,座下的金龙转了个弯:“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可以给我一些惊喜。”金色巨龙怒吼了一声,化作一颗金色流星,眨眼消失在南部的远天,残阳和如芸亦各自散去,三人离去的方向却又不同,残阳往东边飞去,如芸则飞向了西方。
少年们从天上降了下来,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一群哭得稀里哗啦不知所措的妇孺,慕容雨薇和雪瑶掩住了脸面,晶莹的泪水还是从她们的指缝流了下来。几个大男孩同样不知所措,看着这些孤独无助的族人,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想要说的话在喉咙里徒劳地打了个转,停住了。
无过站出了几步,俊秀的双眼从幸存下来的族人慢慢扫过,小女孩多数躲在大人身后哭泣,大多数中青年女子沉默不语,脸上写满了悲伤,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热泪满眶,不停地擦拭着眼泪……无人言语,一阵沉重的悲壮弥散在人群中。
破望走到了无过的身边,沉声说:“如果你们不想再在葬涧里居住了,欢迎你们回家,玄石城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打开。”
刚才对葛蓝的那一番质疑,让听音在族中的地位猛然蹿升,族人们俨然把她当做了新的族长,齐齐看着她,希望她拿主意。
“这个……”听音低下了头,红着脸说话,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飒爽英姿,看了看旁边的族人,又看了一下无过,白衣少年露着微微的笑容,最后又低下了头:“……我们要商量一下,毕竟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了,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破望理解听音,对她点点头:“好。”
刚刚破望的表态,无疑是说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感觉到少年们投来的目光有些不一样,虽然大可不必理会,可是破望觉得自己欠他们一个解释,咳了咳,对无过说:“无过,我们天炫族本来就负责守护……”
无过微笑着打断了破望的话:“破望前辈,我相信您,不用解释的。”看到破望的目光对向了几个少年,无过又道:“放心,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
“谢谢。”破望真心感谢无过无条件地相信他。
“呵呵,破望前辈客气了。”惯例的客套话后,无过转而问:“破望前辈,您可知道魔族?”
“不是很了解。”破望摇摇头,脸上也是一片茫然:“曾经听族中的长老提起过片言只语,说炎黄大陆共分神、人、魔、兽四界,大概是四个不同的等级吧,也有可能是四个不同的世界。所谓的神、人、魔、兽,应该就是不同的种族,据我了解,神农殿下便是神族,至于我们各大守护之族,只是追随神农殿下的凡人而已。”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们在剑之大陆生活得太久了,对于炎黄大陆的很多事情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如果你碰到了我们的族长步非来,他应该可以解开你心里的疑问。”
最终,遗族族人还是选择了继续留在葬涧生活,她们的想法很简单:遗族世世代代在葬涧生活,早已深深地将自己的灵魂烙印在这块土地上,如果离开了,她们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虽然留下来意味着揪心的悲痛,可她们还是愿意勇敢地面对。
无过尊重她们的决定,只是跟她们说,灰牙不会再来找她们麻烦了,如果日后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帝都找他,那里是猎天猎师团的大本营。
破望表示可以派人守护葬涧,听音淡淡地拒绝了,说遗族不需要外族的庇护,一样可以自保。
听音的表态让破望尴尬极了,也在炫族之中引起一阵骚乱,一些族人想冲过去质问遗族凭什么拒绝他们的好心求助,怎样对得起那些为了遗族被异族猎师杀死的炫族族人。遗命冷冷地制止了这些冲动的族人:“没看到破望副族长没说什么吗?”
各自的族人找到了已经战死的家人,将他们的尸体放在了一起,那些兵器和盔甲则从他们的身上拿了下来,整整齐齐放在了一边,蛮兽的尸体则统统被移到了另外一边。
少年们注意到,这些兵器多数是一米多高的长弓,破望低声解释:“遗族族人修炼幻术,身体虚弱,所以爱将长弓当做兵器。”
听音谢绝了炫族的帮助,本来也想婉拒无过他们的请求,后来还是答应了,因为她们无法移开那些身躯庞大的蛮兽。无过将这些任务交给了蛮兽伙伴们,自己跑到了听音的身边,一边帮她的忙,一边跟她聊了起来。慕容殆水、火冷魂这些少年也有自己帮助的对象,在大伙一边痛哭亲人离世一边痛骂敌人残忍之下,很快广场上摞起了一堆堆的木柴堆,上面躺着数百名族人的躯体。
遗族族人全部跪了下来,五体投地,掌心朝天,低声吟唱着什么,哦,是少年们并不熟悉的语言,想是安魂曲之类的吧。
无过、落叶、火冷魂、慕容殆水、牧原、小萤、慕容雨薇和雪瑶远远地站着,看着眼前成群跪下的妇孺,不经意间,泛起的雾水又模糊了眼睛。
良久,族人们才站了起来,听音站在了最前面,身后站着了数十名拿着火炬的族人,熊熊烈焰像是个淘气的孩子,在风中左右摇曳。
“点火吧。”听音的声音虽然很低,在安静的人群中,依然如同一根针落在地上一样清脆响亮。
数十支火把同时落下,又升起,慢慢地,高高的火焰窜上了天,天地间腾起数十股浓浓的黑烟……
一个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哭着喊着冲了出来:“爸……”旁边的一个妇人紧紧抓住了她,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像是会传染似的,旁边的几个少女跟着低声哭了出来,紧接着,哭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哭泣的行列,悲伤的情绪弥漫在这一群妇孺之中……
炫族族人一直远远看着这一群女子忙个不停,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胆敢拒绝他们的好意,不让他们帮忙。
当遗族族人火化完牺牲的族人后,破望便带着族人离开了葬涧,临走前,破望说玄归七人众暂时不会离开龙阳群峰,他们要等到伯流到来,然后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期间,如果有什么事,务必要出来找他们。
无过点头,答应了。
晚上,猎天猎师团被留在葬涧里过夜。
很多族人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中,怕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又哭得停不下来。听音将她们带到了另外一个广场,那里是族人平常玩耍、娱乐的地方。
兽山还没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落叶和雪瑶两人轮流照顾着他。
这半个月来,可以用命途多舛来形容兽山的遭遇。先是被诛魔反噬,差点失去了性命,身子尚未恢复,又在短短的3天之内跨越了3000多里,本就虚弱极了的身体更加吃不消了,今天,族人被杀死的一幕又深深地刺激了他,令到他突然陷入魔化的状态,灵魂力一下子被抽空了。
一直以来,兽山始终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饶是钢铁做的身体也受不住了,何况是兽山这一副单薄的身体。落叶估计,兽山这么一睡,起码要睡个三天三夜才能恢复知觉。
另外,兽山的身份很快确认了下来,他是一名自小被丢弃的孤儿,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在葬涧之中,这听起来很荒谬,不过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数千年来,遗族一直生活在葬涧里,从来不与外人联系,也没有外人进入过这个地方,就这么大一点地方,生活了将近5000人。这个数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一般小城镇的人口数量差不多。由于一直处于封闭的生活中,族里之间熟悉得很,左邻右舍靠的很近,但凡一家有一丁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第二天肯定传遍了整个葬涧,可以说,遗族没有秘密,任何一个人都是透明的。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更是如此,这是遗族的头等大事。数千年来,遗族一直是族内通婚,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近一千年来,近亲结婚的恶果便显露出来了,刚出生的孩子带着各种怪病,活不了多久,即使能够活下来,或是智力低下或是身体虚弱,遗族的人口越加凋零,因而对新生命的诞生最为看重。
如果有人怀了孩子,肯定会被族人当作宝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分娩的那一天,更加隆重了,几乎全族的族人都会齐聚在孕妇的家里,为她祈祷,希望她剩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孩子出生的几天后,族长大人和长老们一起为这个小孩检查身体,并测算命运,如果族长说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族人最开心的时候了,为了庆祝他的健康成长,往往族人会举办狂欢会,大肆庆祝一天一夜。
兽山的出现曾经在葬涧引起过一阵很大的慌乱,当时是花蓉在河边发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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