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通感要抱着天道大成的觉悟和起点去做。”震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兮泊月,眼光复杂。
山风吹过野草莎莎作响。
“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该如何修行。”
兮泊月还是个少年,来自小渔村,读的书少,见过的世面也少。
“天道求我”这种事情,活了三百岁的真修都充满疑问,更何况这种小少年。
古来的先天通灵,也都是从白衣走起,游历人间,渐渐开始知行双修,最后得道成仙。而这种道体通心、道心通我的状态,修行自然毫无阻塞。
这就是先天通灵的秘密。
震笑继续往山下走去。
“马上就是乱世。”
“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你肉身化丹。”
“你的身躯就是天材地宝,用天罡地煞直接炼化就是丹体。”
“但是师尊反对这种事。”
“想来也是我太急了。”
兮泊月此时也想入非非,刚刚修道就是小通天,哇!听起来就好厉害。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收你入轩辕神宫吗?”
“请先生明示。”
“你以后会成为出众的人。”
“先生谬赞。”
“其实轩辕神宫教不到你什么东西,你很聪明,不需要师门的教导。”
“惭愧。”一番称赞让兮泊月有些脸红。
“你将来必然与我平谈,甚至在我之上。到那时,师门辈分将成为你我还有其他人的隔阂。”
“先生是支持万物大同的?”
“算是吧。”
看来先生很不喜欢师门辈分这类俗物而且他支持万物大同。
万物大同是一种理论设想,宣扬万生万物都是经由六道轮回产生,是以生而平等,就不应划分仙凡之别,是以修士、凡人、生灵乃至神仙都是平等的,就是万物大同。
先不说正确与否,单说凡人要生存,就要渔猎养殖,那凡人与鸡鸭同等,难道不能吃鸡鸭?稻禾也有成精,难道也不吃米饭?
所以到头来也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修道能谈论这样的道理了。
“到了。”
震笑在一幢不知名的小楼前面停下了脚步。
这小楼应该属于外宫群楼,但是从远处看不出来是什么建筑,因为这楼有点破败,很容易让人忽视掉。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兮泊月问道。
震笑回身看他一眼,“见一个人。”
推开楼门,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动过。
地面积满灰尘,厚实得看不见地板的样式,少说积了十年,甚至脚踩上去都觉得有些蓬松。
两人进来关上楼门,兮泊月觉得里面凉飕飕的有些渗人。
这里真的能住人?
小楼里面的家具物什都被灰尘遮盖,看不清本来样子,兮泊月望向震笑的表情有些迷茫,而他看见震笑的神色竟然带着些紧张。
兮泊月立刻想到要见的人是谁,只是不敢说出来。
师祖,轩辕神宫的老怪物,【八·九行歌】。
道史上,明记或者杂谈,没有一句是讲他的好话,也没有谁清晰地给他立过传。
他不像化敷,或者上羽步或者皇城烟绝或者三元这一系列的人和其他人有许许多多的交集。
他没有,能记载的文字很少提及他,如果不是他八·九行歌身为轩辕神宫的师祖,兮泊月肯定会忽略这样一个角色。
这样一个角落无人知晓的小楼,破败的积满灰尘的小楼里,住着八·九行歌?
怎么可能?
震笑带着兮泊月从一旁的楼梯上去,震笑连走路都不带起一丝尘土,显得极为恭敬。而兮泊月没有办法,匡当当激起无数飞尘。
震笑手往下压,飞尘就被他控制维持在了地上。
兮泊月更加紧张了。
楼上只有一个隔间,微微的光束从天窗关闭的缝隙中挤进来,隔间里似乎能看见坐了一个人。
那里有个蒲团,一个发须及地的老头坐在那里。他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布满皱纹,身上积满了灰尘连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都看不出来。
他死了吗?兮泊月想。
应该是没有死,老头身躯随着胸腔缓缓起伏,似乎进行着悠长缓慢的吐息。
震笑拜倒在地上,兮泊月也赶紧随之拜倒。
没有威压。
兮泊月见过的所有天道大成都有威压,或多或少地散发出来。
震笑、化敷、乾弃物。
其中化敷威压最强大,而乾弃物威压控制最好。
相信化敷对于威压的控制应当不甚上心,而乾弃物作为一代长师出于门派交际弟子教育等原因对威压控制最为细致。但是即便如此乾弃物的威压依然能够感受到。
而修为略低的震止水,只是通天大成,依然能感受到其身躯的魄力。
这个老道,八·九行歌为什么没有威压?
他的气息甚至就像一个普通老头,几乎感受不到。
兮泊月偷偷抬眼看他,他对于两人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然后兮泊月低下头,默默吃灰。
他坐在这里干什么呢?
也不一定。
从小通天开始神游物外就不是什么困难法术,这样的老怪物肯定会分神离体。
他分神离体去干什么了?
他应该知道我们到这里等着他,那为什么不说话?
这是考验吗?
不对。
兮泊月忽然意识到,莫名意识到,八九行歌在看着他。
他在看我,为什么我知道他在看我?错觉吗?
但是兮泊月知道,就是知道他在看着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小屋时?更早之前?
兮泊月迷茫地直起身,而那老头还是老样子。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看着我,他看着我干什么?
震笑发现兮泊月的异常,看着他迷茫地表情,思考了一下,立刻起身退去。
兮泊月又迷茫地看着震笑走下楼去,不解地看着八九行歌。
过了许久,老头终于睁开眼睛。
那时一双深沉得可怕的眼睛,暗灰色,没什么神采。
但是太深沉了,就像对视海中的黑暗,或者无星的深空。。
兮泊月背后冒出冷汗。
老头又伸出手,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抹了一把,看了看,似乎在推算时日。
然后他甩了一下手,灰尘便全部甩掉了。
老头再次看向兮泊月。
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兮泊月却觉得这老东西不是很高兴。
兮泊月非常紧张,不敢从他的眼中移开目光。
两人就这样对视许久。
最终八九行歌闭上眼睛,兮泊月终于小心呼出一口浊气。
“算了。”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传出,就像在锯木头。
兮泊月不清楚什么算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八九行歌又说出莫名其妙的话,他虚视着天窗,不再理兮泊月。
他不知道我的修道应该怎么样,是这个意思吗?
兮泊月小心翼翼站起来就要下楼。
“你去守月阁,然后去找乾弃物那个小东西。”
兮泊月看过去,老头已经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再动弹。
兮泊月便安静离开了。
他还是想不通一个问题——那个时候老怪物真的有看着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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