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陆温纶,陆红叶拉着张莫问一直走,终于沿着回廊走到一个没有人声的僻静地方,陆红叶一把摔开张莫问的手,坐在廊上哭了起来。
张莫问有些发懵,简直比陆温纶刺了自己一剑还难受。
“师姐……师兄他,和我闹着玩儿呢……”张莫问挪到陆红叶身旁,轻声说道。
“你还帮他说话!”陆红叶长长的睫毛微湿,看了一眼张莫问。
“他就是这样,讨厌!”陆红叶又转过脸,恨恨着说。
“……师姐,是我之前……冲撞了师兄……”张莫问见陆红叶弱不禁风的样子,却为自己仗剑而出,好生感动,转又想到之前陆高朗为了救自己,不惜开罪凌家,心下阵阵温暖,对陆温纶早就没了怨气。
“师姐,我这就给师兄赔罪去!”张莫问见陆红叶别着身不搭理,又和声说道。
“……张莫问,你陪师姐坐坐。”陆红叶也不回身,淡淡说了一句。
“恩。”张莫问在另一边廊上坐下。
“你多大了?”陆红叶问。
“十二了。”
“十二了……”陆红叶用手擦掉眼泪,看着远远的地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刚来陆家,一晃好几个年头了……我也有个弟弟,要是还活着,和你一般大呢……”
“他……他怎么了?”
“没怎么,饿死了,死在我怀里。”陆红叶淡淡说道。
“师姐……”
“……你去找你师兄吧,我回房去了。”陆红叶起身。
“是,师姐。”张莫问站起身,看着陆红叶柔弱的身影远去。
陆温纶原本只是想在张莫问面前耍耍威风,哪知惹怒了陆红叶,他兀自心虚不已,在武堂上一边继续监督着师弟们站为几个方阵“吼!吼!哈!哈!”演练些基本架势,一边心如猫抓般等着挨到饭点便去寻陆红叶,他此时看见张莫问返回到大武堂,倒是吃了一惊。
“你师姐呢?”陆温纶急急问道。
“回房去了。”张莫问慢慢作答。
“哦……”陆温纶顿了一顿,还是问道:“她……可好?”
“还好。”
“……”陆温纶又顿了一顿,终是道:“她……可有说什么?”
张莫问撅撅嘴:“师姐说我之前顶撞了师兄,实在不该,还是赶紧向师兄赔罪的好。”
“真的?!她真这样说?”陆温纶面露惊喜。
“是啊,师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了我吧。”张莫问老实巴交地说道。
陆温纶高兴地两眼放光,像没听见张莫问的道歉似的,沉浸在欢喜中。
张莫问眼看着陆温纶就怕是要一个人站在哪儿痴痴笑出声来了,只听陆温纶咳嗽两声,拎起一把木剑扔给张莫问,挥手说道:“站到队里去!”
“是,师兄。”
张莫问提起剑走到最近的方阵下首站入,跟着大家比划起来。
“吼!吼!哈!——”
习武之声响彻武堂四方。
陆温纶只感兴致勃发春风得意,健步跳上武堂高台,在前面领衔操练起来。
张莫问隔着几排人,仔细观看陆温纶的架势招式,虽都是些极其基础的惯常剑式步法,但陆温纶这时舞得卖力,不是花个架子,是真的用上内力。
此时日正当头,武堂后场当当响起一阵打钟声,便是饭点到了。陆温纶演剑演得兴起,便大大一摆手,要师弟们这便可以散了去,自己兀自离了之前那基础招式,又舞起临枫破空式来。
张莫问第一次瞧见,便一个人逆着往后场退去的人群向前,想要看个清楚。
这剑法招式环环相扣,生生不息,果然古朴中正,大家风范,让人心生澎湃之情。
“嗖嗖嗖”全式舞毕,陆温纶摆一招“四海承枫”,只听长剑嘤嘤作响,剑身空鸣振动,似有内力注入。
“好!——”四下里也有别的少年人簇拥过来,拼命鼓起掌。
陆温纶不禁自鸣得意,他正喜颠颠地准备收招拔身站起,突然看见张莫问原已跳上台来站在他身旁好近,兴奋地盯着自己手中这把长剑。
“……”四下里别人都一散去了,张莫问还是满眼激动地盯着这把剑,一动不动。
“张莫问,你干嘛呢……”陆温纶不耐烦地问道,但见张莫问眼神不同寻常地热切,当下好生奇怪,忘了收招。
张莫问也不吭声,又盯了一会儿,才痴痴问道:“……师兄,你这剑,怎么还不发光呢?”
“张莫问!咱们这儿没神仙!”陆温纶莫名其妙地听完张莫问这番浑话,“哗!”的一声收了招,愤愤看了张莫问一眼便“哼!”了一声大步走开去。
张莫问一个人给丢在台上,心道,奇怪,我看师兄十成功力八成都用上了,他的剑怎么会……没啥反应?
张莫问心头又闪过那道蓝光……
那个父杀子的夜里,这道蓝光是凄厉的,但仍是绝美的。
它从那天起妆点了张莫问一切的梦。
“莫问!莫……问!”一阵大喧嚣。
张莫问回过神,见张冒仁被一群少年押着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块头很大,脖子上挂着金色的长命锁,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莫问!快……跑!”张冒仁又喊了一声,被一个脸颊尖瘦的少年当头扇了一巴掌。
张冒仁不敢说话,咬着嘴唇,疼得泛出泪来。
“张莫问,你得罪了二师兄,该当何罪啊?”挂长命锁的胖子发话了。
“师兄他已经原谅我了,你又是哪个?”张莫问见来者不善,却还是要打听打听,万一又是个姓陆的,张莫问便要让他一让,陆家毕竟于他有恩。
“这是郑宝鼎!”那尖脸少年上前一步道。
张莫问默然地看看他。
周围哄笑起来。
“乡巴佬!”有人骂道。
“古苏盐坊知道吗?”尖脸少年一脸坏笑,他用大拇指夸耀地指着挂金锁的胖子,又道:“这是他们小少爷。”
“哦。”张莫问支应一声,全然不为所动。
“混蛋!”尖脸少年嘬了口痰吐在地上。
“打他!”四周谁喊了一句,众人轰轰着附和起来。
挂金锁的胖子郑少爷众星拱月惯了,张莫问如此不给面子,不识抬举,郑宝鼎虽然胖,人却不呆,到底是古苏大盐商的儿子,他阴阴笑道:“张莫问,你来这儿干吗?你来了也是个打杂的,没事施舍你几招,能打过猫就不错了。然后再过几年,等你再长个几岁,再施舍你几招,把你教的可以凑活着用就行了。你给我说说,你这种人,你来这儿干吗?”
话说的如此刻薄,连之前嚷嚷着要打张莫问的几个出身平平的孩子都面有难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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