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中一片狼藉,旺贵本能抱头不去看他们,然那几人凶相毕露,眼中却没有旺贵这个人。
他们急迫交头几句,其中一人像没奈何似的大叹一声,便前后脚沿露台夺路猛追过去。
旺贵从眼缝中瞥见楼下白公桥、分水桥,桥上桥边挤满了黑袍的骑手,群马你推我搡,动弹不得,马上众位骂骂咧咧,另有不少人已经下马,施展轻功,像密密麻麻的蜘蛛一样徒身上到河道两旁水阁台楼急赶。
旺贵知道他们去追的是谁。
他刚才瞧见了,是一个英气俊朗的年轻人。
身骑白驹,目光炯毅。
旺贵大难不死,心中竟莫名替这小伙儿担心起来。
兔子急了会咬人,张莫问急了,他就不下墙了。
“看你娘的还能往哪儿跑……!”
伏下的黑袍侍卫之前被张莫问骂得个个气结,几乎噎死,待到张莫问从哪里跃马一跳,坐塌了绮芳楼的楼顶,几乎气绝。
此时人马大乱,宽面汉子大怒道:“追!追!全给我下马追!”
他自己领衔冲去,怎奈张莫问跑过的地方全都塌得不像样子,他施展浑身功力上攀下钻紧追不舍,却只能图图看见前方的背影。
张莫问人马一心,心跳都跳到一个拍子!
突然前路猛的空出一个大敞,洞黑的深渊像悬崖陡坠,再难前进。
原这唐眉河两岸除却连片的亭台楼阁,还有不少名流骚客的私宅,高高低低,断断续续,河房芭蕉,竹帘纱幔,十分的不规整,万分的不听话。还好及时刹住,不然有几条腿也给摔断了。
御瑕前蹄抬立,呼呼两声,张莫问将马一调,这马便自己找路往下头水面上去。
河上正有大小船只停了一岸,被它“砰砰”跳踩,也不知毁坏了多少,巨大的马臀是船篷的灾难,坐一个,扁一个。
这马也不在意,宛如一只肥美的大白鹅轻巧扑腾,看似闲庭信步、身段优雅地扭踩一会儿,又开始挨着岸壁向上冲,不久马蹄声渐响,原来已经登上楼宇和城墙的交汇处。
宽厚的墙体远处似有点点火光,步履杂乱,铁甲声声,怕是守城官兵也从侧旁聚拢截来。
身后黑影涌动,阴恻气息,终是鹰兔之争。
这便是尽头了吗?……
前方,唐眉河向北,河口愈来愈宽,至此就汇入外城河中,张莫问纵马于百尺高墙上,眼看面前长河浩淼、滚滚东去,四野月明天阔、群星气象!
……还管他什么恶虎近侧,黑鸦追行!
今朝此时,天地再大,我张莫问比天地还大!
没有什么比我这一颗心再通透!
没有什么比我这一双眼再清亮!
豪气冲天,肝胆赴死,朗声大笑这人间真是光怪陆离却也走一遭!
怀着这样的心去死,如果……如果当时顺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去的……
那么死,也死得!
死,便死了!
“劝你休要再走!你已无路可去!——”
张莫问身后阴冷嘶喝。
“拿人!——拿人!——”
火光照耀出铁盔红缨,刃戟森森。
“御瑕……”
张莫问只喊一声那马,白马通人心性,鼻中噗噗喷气,绝不停蹄。
人马跃出的时候,真像在空中飞翔一般,要生出翅膀,人总应洒脱这么一回,死不死看命,怎么死看运!
流星划过天际,张莫问和白马轰隆一声从百尺城头掉入外城河中,一下就被汹涌的河水所吞没。
城头上人头窜动,火把四照。
“啊!!!!!!!!——”
宽面统领扶栏大喊一声,一掌将手底石砖拍个粉裂。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