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这人听得剑刃出鞘之声,目露惊恐,抬头紧盯张莫问提剑徐近的步伐,挣扎向后爬动几下。空旷的清晨都能听见他彪悍的腰身隔在突起的门槛上楞楞作响。
“什么人?!”门中院内,斜侧里跳出多人,个个手按兵刃,但一时为那决死的骇人气势所摄,竟未再有别的举动。
“张莫问,你又来作甚……!”此时凌观鱼带一众人手从后场出奔前来,可见院前的动静是很大了。
那负伤壮丁借机扶住胸口,连扑带爬逃回院中,没走几步“扑通”栽倒,不省人事。
凌观鱼见状不怒反笑,他阴沉着愈发蜡黄的脸,道:“你当然会来……你是张四方的孙子……”
他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张莫问却从他无比刻薄、冷郁的口吻中听出话外有音。
“守月的孩子呢?”张莫问沉气凝声,更近一步。他亦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某种真实。
“哼……!你要孩子?”凌观鱼不屑道,似不认为这是张莫问此行的目的。
“当然。”张莫问冷冷道:“另外,我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一手缓缓向怀中摸去,凌观鱼将眼微瞑,纹丝不动,院中其余众人却个个闭气凝神,作猛虎待扑之状,直怕张莫问掏出何等毒辣暗器来。
张莫问面露嗤笑,更觉不屑,只用二指自前襟内轻轻夹拖出一线双股红绳。
这绳上浸渍比红更红的暗色血迹,另一头坠落出一块方形玄黑色石佩,黯淡无光,在半空中摇摇摆荡。
众人未敢松气,凌观鱼眼角微颤一下,面不改色嘿嘿冷笑道:“这不是你的东西……”
张莫问手提绳坠,凭空一兜,翻掌紧握石佩,道:“我要把孩子送还给守月,你若识得此物,我可以给你……”
凌观鱼目光注来,大有不解,他嘴角抽动,只字字问道:“……我如若,也要叫你留下手中这柄剑呢?”
张莫问朗笑,正色就道:“我与孩子活着走出你凌府大门,这剑自然倒插于你府宅门前,决不反悔。”
凌观鱼听得将眉一皱,恨恨咬牙叱道:“张莫问,你在戏耍我吗?!……”
“这两样物件有何可贵,你若看重,给你便是,而我只来替守月讨回孩子。如何打算,你自己瞧着办吧!”张莫问面色不羁,故作轻巧说道。
果然凌观鱼这才像受辱一般,哑声骂道:“黄口小儿,不堪大用!……来人!把院门给我闭了——!”
四下众人一阵齐呼,闭院插销,团团将张莫问围住,亮刃全“刷刷”抽拿在手,晃晃待发。
张莫问轻哼一声,手中天残剑早暗暗攥上力气。
“……不怕死吗?”凌观鱼在只有呼吸可闻的寂静中追问一句。
“要杀我,早就杀了,何苦等到今日!”张莫问寒霜般指住院中一人的面目,道:“凌观鱼,这可是你的儿子,凌月臣?!”
满场皆惊,相看去。
那个被点出的年轻男子正站身后排,眼神闪烁不已,脸色腾然绯红。
“你想说什么?……”凌观鱼目暴精光。
“我当年离家,在船上见过你。当时船客与水手争执,你伺机站于我近前,故意撞碰了我,便是要试探我有否身藏这柄天残剑离开印天,对也不对?!”张莫问只将那青年男子诘问,那人此刻剑眉乍起,星目锐光,气怒怒不置一词,张莫问却记得他那时收眼敛相,改装成一个懦弱胆怯、紧护行囊的少年,在太湖周元洲的船上设计一出短暂相遇,把张莫问给查看了。
……小哥,前面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打起来啦。……
张莫问还能回想起两人当时匆匆交换的仅有的话语。
“还有守月……”张莫问说道此处心犹绞痛,不禁忆及那夜阅江楼上生死交错的血与风:“守月当初指点我来古苏,是因为你凌家一定愿意,也一定可以收留我,而对此,她甚至不用事先请问一下你这个当家作主的……”张莫问顿一顿,缓缓叹说出他最后的猜测:“我俩家,原是故交是不是?……”
不待凌观鱼作声,那青年男子厉声恨说道:“我若那时除掉你,妹妹她也不至受这样多的苦!……”
“够了!”凌观鱼断喝,怒目瞪视儿子一眼,暴躁道:“全都退下——!”
“张莫问!跟我过来!”凌观鱼负背双手,转身如疾风就向深院中走去。
众人懵懵放低兵器。
张莫问再不与旁人多言,将天残剑一收,石佩怀中一入,健步跟上。
“哼!”张莫问走过凌月臣身边时,凌月臣扭头作气,视而不见。他与守月不同,他继承了凌观鱼许多戾气。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