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除掉辛氏一脉后,朝中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晋王借着此次机会大力树立自己的势力。辛萝一死,璇玑在后宫是可谓安枕无忧。
宇文朔慢慢的好了起来,然而璇玑却始终不提搬回昭阳殿的事情,承爵亦默许了她。一日,承爵来看望朔儿。“不愧是我宇文家的血脉,朔儿,父皇见你如此坚强,很是欣慰。你要感谢你的母妃,她日夜守着你为你祝祷,用自己的鲜血换回了你的命。”
“儿臣谢父皇,母妃。”
“朔儿,告诉父皇你多大了。”
“儿臣已经五岁了。”
“朔儿,若是平常人家,你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你的童年,但身为皇子,你没有童年。父皇很想看着你长大,很想亲自教导你如何治理这大好河山。只是,父皇的身体,渐渐不行了。父皇恐怕,没法看到你长大成人。”
见承爵竟说出此等之话,璇玑赶紧跪下:“皇上万年无期,怎可轻易说这样的话。朔儿还小,还需要父皇。”
宇文承爵摆摆手示意无妨,他扶她起来。“璇玑。陪朕出去走走,散散心。”两人来到太液池边,盛春时节,湖边景色自然旖旎无限。
璇玑知道承爵遣走众人,定是有话跟她说,果不其然,眺望着如镜的湖面,承爵怅然道:“璇玑,朕第一次见你,还是在晋王府上。他王府上的池子,快要赶上这太液池了。你好像仙子一样,从船上走下来。那一刻,朕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仙人。”
“皇上,臣妾早忘掉了,皇上何必再提。”璇玑不免紧张起来,赶忙解释道。
“朕知道你一向恨晋王,但如今,朕有一事要拜托给你。”承爵认真的看向璇玑。“朕肯一直留你在身边,也是因为朕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女子能像你一样,可以担当起督导辅佐新帝一责,朔儿年幼,朕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便是辅政太后,朕的大宣朝便交给了你。只是如今有一事朕着实为难的很。”承爵叹了一口气。“朕其实并不想这么早与你说这些,只是朕已对自己的身体失望至极,朕怕是时日无多了,想给朔儿留下的辅政大臣,是晋王宇文邀。只是,在立太子一事上,他始终支持立长,他不喜朔儿你也是知道的。不过无人可改变朕的决定,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如今她已可以确定他是真的想立朔儿为太子。璇玑趁机跪求他说:“济北王有晋王吴王支持,而臣妾与朔儿只有陛下的呵护,但陛下日理万机,万一一个呵护不到。。。臣妾恳请皇上早日立朔儿为太子。”
“朕知道,此次银环蛇一事,让你几近崩溃。朕知道你的担心,所以才会对辛氏手不留情。此番尽除辛氏,也算是除掉了朕的一个心头大患。你放心,在朔儿登基前,朕会将这权杖上的刺都拔掉,再将这权杖交给他。然而,你们母子势单力薄,终需要有人来辅佐。靖国公一向对朕忠心,文可依仗靖国公柳氏;至于武,决不可将兵权交给吴王凛,你可以依仗你的兄长,只是他与晋王颇具渊源,你势必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万万不可将兵权交到晋王手中。至于晋王,便是要你费心了。”
“朕知道,他曾很喜欢朕的璇玑。”
璇玑闻言又要跪了下来,被承爵生生扶住,她只好恳切哀求道:“皇上,臣妾就是宁愿死,也不愿与晋王有所牵连。况且晋王一向怨恨臣妾,又不喜欢朔儿。求皇上不要再怀疑臣妾的清白了,臣妾着实心力憔悴。”言至最后,杏眼已噙满了泪水。
“朕自然知道。但朕的璇玑如此美丽,是男人就会喜欢的。历来主少国疑,太后不得已委身于权臣,以待君主长成。”
“皇上。”承爵此言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璇玑忙推辞。
“你听朕说!”承爵用力抓紧她的手臂。“朕此番并非试探于你,而是告诉你,若是以后晋王尽心辅佐你们母子便罢了,若是他有反心,你可如此将他收服,保朔儿平安成人。朕相信,以你对朔儿的在乎,你什么都愿意为他而做。”
这些年,璇玑对宇文朔的疼爱他都看在眼里,想在心中。如今璇玑肯为了宇文朔而死,便彻底让他放心了。虽然璇玑待他宇文承爵不真,但对朔儿,她是倾其所有的。
“臣妾记下了。”璇玑不敢也不愿直视他的眼睛,心中彻底看清了承爵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天生的帝王,心中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有大宣朝的利益,为了大宣,一切皆可牺牲。
“好了,从今天起,朕会带你一起上朝,你要好好学习驭下之道,以免哪天朕不在了,你在朝堂上什么也不懂只好哭求无门。朝堂上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精明的老狐狸,你要好好学一学如何与他们斗心智,斗胆识。”
“皇上,臣妾只是一个皇贵妃,如何能临朝?”
“我宇文氏祖上并不是汉人,虽然大宣建立两百多年,早已与汉人无异。但每一个宇文氏子孙的心中,都有着不拘泥于礼法,灵活变通的意念。朕既然能坦然向你交代身后事,也不怕被冠上昏庸好色的帽子,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宣,你可愿意不计个人荣辱地随朕一起?”
承爵的眼神是那么炽热,璇玑看得出他内心的真诚。“好,皇上不怕被人说是昏庸好色,臣妾便不怕被人看作是祸国殃民。”
承元元年春,一件大事震惊朝野——皇上竟然带着皇贵妃一起上朝了。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便是礼部尚书李昶:“皇上,自古以来,断无此礼法。唯有商纣王、夏姒桀才会带女子到朝堂。况且,也只有后可以,妃绝不可以。”
承爵早已猜到了这些人的反应,无所谓道:“在朕心中,皇贵妃便是朕的皇后,若你们觉得皇贵妃身份低了,朕便下道立后诏书好了。”
“立了后也不行。我大宣立朝二百余年,从没有帝后同朝的现象。皇上此举,让臣想到了唐高宗与武媚娘啊。”李昶决心死谏。
“大胆。”再不翻脸便不是承爵了。“前番你拿夏桀商纣与朕相比朕都忍了,如今又抬出唐高宗,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臣身为礼部尚书,岂可见礼法崩亡而无所为?!今日便是臣舍身捍卫礼法之日。”李昶丝毫不退让。
璇玑打量着殿前众人。她并未来得及事先将此事告知宇文邀,今日她前来,他着实吃了一惊。只见他微微闭目养神,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李尚书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皇贵妃娘娘是江东王殿下的亲生母亲,又是皇上看重的人,难道李尚书是觉得皇上的见识不如你吗?”
“此人是谁?”璇玑低声问向明禄。
明禄自打辛淑妃倒台后,着实几天没睡着觉,他以前得罪过皇贵妃,本以为难逃一劫。谁曾想璇玑并未对他有所动作,反而如常相待,既不点破旧日之怨,也不给笑脸,就这样吊着他,让他随时有一种危机感,明禄便随时小心伺候着,望璇玑不追究他旧日之罪。
“回皇贵妃,这是新晋的御史大夫崔昊。”明禄忙笑脸巴结道。
璇玑不觉轻笑出声:这御史大夫本是劝谏之职,怎的让此等阿谀奉承之人就任。念及此处,璇玑心中一闪,不得不佩服承爵的打算:以此人为御史大夫,实为堵塞劝谏之路,让君主的权力达到最大。
见他们二人吵作一团,璇玑不禁同情承爵,难怪他自从当上皇帝后越发的暴躁,每天面对这些事情,心情能好吗?!
果然,承爵盛怒道:“来人,将李昶给朕拖出去斩了,如再有人敢以皇贵妃一事劝谏朕,下场如李昶一般。”
“皇上。”热闹看够了,璇玑可不想李昶就这样死了。然而一出言,璇玑才想起这不是在后宫,而是当着满朝文武,此事又是与她有关,她若说错一句话便是自掘坟墓。她微微一笑:“皇上,臣妾求皇上饶了李尚书吧。李昶所言虽然不全对,然而他的一片忠心却是难能可贵。皇上若杀了他,徒给他一个青史垂名的机会,而皇上自己则不免为人诟病。不如留下他,让他看着,是皇上做的对,还是他说的对。”
又起身看向李昶:“李昶,你所说的皆是事实,本宫无言以对。但本宫想要告诉你的是,变者,天下之公理也,又岂有亘古不变之礼数?若一味空守礼法、抱残守缺,岂不诸事皆为之掣肘?皇上与你是十多年的君臣,皇上岂是桀纣一样的昏君?!你大谈礼法,却句句指责皇上,这就是礼法之道咯?惹得皇上杀了你,岂不是陷皇上于不义?本宫第一天临朝,是福是祸尚不可定论,你却如此相逼。本宫看你忠贞,不忍杀你,故向皇上求情。你不妨静观其变,究竟本宫站在这里是福及大宣还是祸及大宣,若是皇上做的对,本宫看你日后有何颜面面对皇上。”
一番话说得朝堂是鸦雀无声,承爵的脸色也渐渐的温和了起来。璇玑正以为此事有了了断,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皇上,臣也反对皇贵妃临朝。”
璇玑不解地望向宇文邀,断没想到是他站出来反对自己。他手执玉圭,身着亲王朝服,比平日更显几分高贵不可近。他冷静道:“牝鸡司晨,国之乱象也。皇上若执意如此,臣只能挂印而去了。”
晋王此言一出,很多人便站了出来,附和道:“臣亦如是。”
之前他们都是在观察形势,不敢公然站出来对抗皇上,如今有晋王撑腰,便纷纷站了出来。
璇玑只知道朝中有不少宇文邀的党羽,却没想到竟黑压压跪了半个朝廷的人。
承爵见此,沉默了几秒,好言道:“诸卿有所不知,朕已经决定立朕的第三子,江东王宇文朔为太子了,皇贵妃是江东王的母亲,朕带她来上朝,有何不可?!”
宇文邀闻言,凌厉地看向璇玑,似在征询她的回答,然而她只是一瞬便躲闪了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承爵继续道:“你们不必对朕施压,皇贵妃为人纯良,不忍杀戮,但不代表朕不会杀人!此事朕意已决,断不会收回成命!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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