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景象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我和林治强对视一眼,快速往小坡跑。明中比我们更快,一边跑一边说:“你们没觉得这么惊险的经历,内心居然没有一点点害怕?”
“尼玛君子坦荡荡,怕个屁啊!”林治强熊他一句。身上依旧向外飘着绒毛。但跑动中的高大身形没有受伤。。谢天谢地,没有受伤!
一路狂奔到Y面前,星光下它优雅地躺着。
我抚摸着那些刻划,明中却一把把我拉开:“你这家伙,生死关头还搞笑娱乐,你倒是要老实说,跟我们走不?才跟你玩了三天,就有缺胳膊少腿的危险,谁还跟你玩啊!”
我和林治强都替明中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他还说得津津有味。而且,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明中一激动,居然满口京腔。
“说你算个高级文明,躲在这儿算什么?跟我混大城市去,你在这儿一躺,我们几个就围着你转,使刀枪棍棒的也围着你转!!!你想好了,我跟你找个地玩,天天陪你玩!----------”
他突然停下,由于天色还是黯淡,营地的灯光离这儿有一段距离,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林治强担心他陷入回忆漩涡,拍拍他的肩膀:“明中,你这件防弹衣太紧身了,脱了吧。”
明中一动不动,似乎在倾听什么。
半晌,他回过神:“思理,治强,你们知道怎么让湖水干涸?”
林治强看看我,回答:“当然,最野蛮的就是抽干。罗布泊曾经是著名的巨泽,如今只剩下盐壳。上万平方公里的流域,现在已经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一部分,营地这小小湖泊,要干涸还不简单。YSL你怎么看?”
我意识到明中不会单纯地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明中对Y这种态度,却从未受到低频共振的副作用,这种对立很可能引发不良反应才符合逻辑。
“明中,你想做什么?”我问得直接。
暗夜里晨曦已经开始露出第一缕亮色。
他牵动嘴角,手伸进羽绒衣领口,拉出一根金属项链,随后是一块不知成分的吊坠,他解开项链,把吊坠递给我:“你是历史学家,看看这是什么。”
带着他体温的一块-----颜色特别的玉。我握在手心,用力搓一下,韧度反应,是一块如假包换的和田玉。只是颜色居然和Y非常接近,比重很大,重量来自于其内部包含的金属,金属粒沁出表面。
林治强原本关心这块玉,正准备靠近,但一道亮光刺激了我们,Y居然有了动态反应,锐角转动起来,旋转出一束青色的光束。
“快跑!”林治强拉起我和明中往小坡下面退。
明中并不害怕:“思理,这是什么?你快回答我!”
我们停在小坡下,仍旧在Y的光芒照耀之下,不远的营地灯火辉煌。
两人注视着我,在青色的光线里,我的脑子也在高速运转着。
我捧着的这块玉石,长度不到6CM,金属粒如星星布在天空,很美很神秘。这不是普通的和田玉,但这块玉石证明了和田玉具备自愈功能。
自古活玉怕火和金属,才有宁为玉碎之说,而眼前的玉却与金属共生。
林治强和明中一样急切地等待着:“明中,别催她,她在思考。”
我叹口气:“我只知道这是一块和田玉,非常特别,要形成这种样子,需要许多万年。这些气印表明这是陨石冲击造成的,然而玉石在漫长的时间里自愈,居然没有碎裂,这是-----奇迹,希世之珍。”
明中点头:“我不明白和田玉的定义是什么,这块东西,来自南极。离和田很远。”
我沉默。由于沉默时间太长,林治强用力捶了明中一下:“你这疯子,这个时候用这个要考死她?宋,别再想了,新疆和南极都是陨石重点区,尼玛我地质学没系统学过,但洪进瞎扯倒是提过大陆版块漂移学说,多少万年前,大陆是一整块的,是连在一起的!”
明中看看他,咧嘴一笑:“思理在想别的。你放心,想不明白的,她早就嘻嘻哈哈不想了,有结果才会这样。”
我回神:“明中,这足以摧毁整个历史观。你发现的时候,地震了么?”
林治强大笑:“宋,脑子坏了?南极有地震?南极------应该是有地震的----我脑子坏了?”
明中没有理他,回答我:“是的,3点6级。不是在冰原上发现的,靠近极点。当时没感觉到地震,是----极光的指引。”
我拍拍林治强:“冰层厚达2000米,地震人是感觉不到的,仪器可以。”
“感谢上帝你还算清醒!”林治强取过那块玉石,抚摸着:“就是说这是李明中的护身符,戴着这个可以对Y乱喊乱骂?”
我和明中同时回答:“对的!”
林治强皱眉:“尼玛我是在开玩笑-------这----真因为这个?”
看看我们的表情,他长叹一口气:“我也需要一个信仰。”
说完把玉石还给明中,明中重新戴好:“所以,Y发光不是攻击,我认为是见到了这块石头。”
“贾宝玉见到了林黛玉?”林治强不忘揶揄。
我笑:“有可能,我们去试试,让他们靠近看看。”
两人同声说不!
明中大力摇头:“思理,你还只是假设,万一引发不良后果,我们----没有抵抗力。”
林治强拉起我就往办公室走:“咱们回头再说这个,去看看洪进还有咱们的卫队。”
张队长小跑而来:“教授!教授!到处找你们哪!”
到处都是跑动的士兵,我们跟着军医抵达医务室,由于现有的医务室太小,特警和入侵队伍都被带到了湖西的隔离室。原本隔离的士兵都已经去和田休养,十几间房正好可以让他们休息。是的,休息。
在增援部队到达的时候,战斗双方都就地睡着了。
武器如同被仔细排列一样的有序地堆在湖边,除了黄土墙上的枪眼,碎裂的窗玻璃,以及狼藉的办公室,根本看不出这里发生了战斗。
而他们居然还没有醒。一片酣睡的鼾声。
洪进见到我们时,正在忙着做体温记录:“你们几个死哪去了?”
他似乎已经接管了医疗队,指挥着取得各种数据。
林治强开心地看他无事:“独臂大侠,需要换药不?”
洪进不理他,朝我大喊:“YSL,快想办法弄醒这帮家伙!生命指征都正常,就是不醒。”
明中和郑营长交谈着什么,谁能想到半小时前这里还是战场?
我双手一摊:“洪大夫,他们分明是被催眠了,你打个响指什么的就醒了。”
“试过了,唤醒口令我能想到的都试过了。”
“洪教授,说实话,我很困,也想睡觉。”我说的是真话。
洪进跳起来,拖我进椅子:“快给她量体温,这不会是传染的吧!”
林治强不知哪里弄来一杯茶塞进我手里:“来这儿每天日夜颠倒,她不困才怪!喝点,尼玛你知道29号把咖啡放哪儿了?”
28号和1号两个坐在一张床上,远远地向我们挥手招呼一下。
我双手握住杯子取暖,走过去:“你们没事吧!”
1号斜过脖子给我看:“你看教授,骨头自己掉了。”
“真的!现在头不疼了?”由于被创可贴覆盖,可见已经没事了。
“一点没事了,洪教授给消毒了伤口,早知道我就该参加战斗。洪教授还为我捱了子弹。”
28号拍拍他:“嘿嘿,早知道是空心弹,我们都该冲出去。”
什么?
明中朝我挥挥手,招呼我和林治强,洪进走到一起。
“情况了解过了,很离奇。对方四人进入驻地的时候,全部官兵都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所以很轻易制服了食堂的炊事员,29号去取咖啡应该正好赶上了,所以就往办公室跑,因为弹药库在那里,还要通知队友,22号和27号回办公室路上也赶上了,之后一片混战。这时电闸被拉下了,他们拉了警报,但由于都处于深度睡眠中,没有后援。应该很是苦战,看他们的装备悬殊,对方强大太多,双方却没有伤亡,原因是双方的子弹,都是空的。简直匪夷所思。”
“不可能,洪教授手臂里取出的子弹,绝对是实心的!”我知道分量。
洪进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子弹:“实打实的。”
明中耸耸肩:“我们队伍只有近身格斗才可以平衡实力,估计到后来都意识到武器没用,全扔到一边硬打,然后打累了睡着了。”
林治强大笑:“尼玛这是演习?”
关于睡眠的演习。
我看着洪进,他也看着我:“这种催眠术,非人可为,要在多人打斗中寻找到一个同时停顿的刹那来介入。”
众人皆知,非Y莫属。
明中看着床上的众人不由得傻笑:“睡得可真香。对了,对方身上没有身份证明,不过微型通讯器暴露了身份了,哥伦比亚著名雇佣军,常为毒枭运送毒品。”
“我就知道,怎么是黄种人,哈哈,西班牙语?”林治强喝着纸杯里的垃圾茶叶泡的茶:“不过不容易,大老远来这里,冻死。”
“的确,拉美的气候和这里,真是很极端的不同哦!”洪进冲我眨眨眼。
我跟他到一边小声交谈。
“宋,没有口令,怎么办?”
“洪教授,我不是百科全书啊,催眠在心理学上,是很高深的一种手段,我自觉不是很纯洁高尚,没好好学过啊。”
洪进定在那里,眼睛发直,过了半晌,说:“你是历史学家,佛教徒,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禅定就是一种自我催眠,好好想想,想想,在古代叫祝由术,黄帝内经里提到过,你学历史啊,术数,方士,你脑子里一定有答案啊!不弄醒他们,这帮拉美人怎么审问啊?”
“也许,过一个小时他们自己就醒了!”
“唉,你平时最爱念什么经?念经给他们听试试!”
我做个尴尬表情:“实在无能为力,这是知识盲点。”
林治强似乎听到我们声音有点高,走过来:“洪进,你又玩啥子了?”
洪进稀里哗啦说了一通,明中把我拉到一边:“准备又撑一晚上?天快亮了,睡觉去!”
我叹口气:“天已经亮了,先生!”
林治强PIA一声打在一个拉美人脸上:“起来!”
除了鼾声,没有任何回应,洪进大笑:“这就是林教授的本事。”
林治强给他一拳:“尼玛这帮家伙被暴力催眠了,当然需要暴力唤醒!”
洪进经他一提醒,似乎想到什么,拿了笔和纸在一边画开了。
军医生也束手无策地面对我们:“几位去休息吧,可能再过几个小时,就都醒了。”
“不行!”洪进大力挥着那张涂满了分子式的白纸:“昨晚部队被催眠了,然后敌我战斗力都被催眠了,你们还敢睡?别看现在两个连在这里晃来晃去,全睡了怎么办?”
他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宋思理,到时候都怪你!”
林治强一听跳起来:“去你妈的,自己黔驴技穷怪她头上了,把你的鱼骨头拿出来扎!”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洪进乐坏了,我也乐坏了,我们指着对方,大叫:“玉枕穴!”
洪进冲着林治强大力拥抱:“林治强我爱你。”
“疯子!”林治强用力推开他。
洪进问军医要了银针。直奔22号。
我小声说:“我国中医博大精深,屹立亘古,在没有麻醉剂的年代,全靠任督二脉子午流注的针灸加咒语来辅助。”
林治强也小声说:“现在没落了。”
“是被忽视了。而且,只针不灸,也不遵循咒语加持,效果退步了。”
他轻轻哼一声:“世人皆醉我独醒。”
“什么?”旋即我明白了。点点头:“第五偶合态,应该是自我完善自我修复自我调整的最佳平衡态,应该可以随长寿波进入。”
“你在说量子超光速通讯?”
我冲他笑一下:“也适用的。中医是响应式互动治疗,不是西医的纯粹物理介入。量子偶合也是响应式的。”
“量子力学理论允许超光速响应存在,但无法证明,也无法实现。”
“先解决与相对论的相容吧。”
他楞一下,自嘲地说:“宋,我不是偏执狂,存在即合理。各自都有自己意见也不错,不是吗?”
“我大力支持你!”明中突然加入:“不过现在先要把思理拖走,洪进似乎有障碍。”
我们看向22号,他仍旧在熟睡。
洪进朝我们摊开双手。
“他的方法没错。”我们都移向22号。林治强轻声说一句。
22号趴着,脑后一排针。耳后,哑门,通天,玉枕。洪进认穴之准着实令人惊叹。
洪进涨红了脸:“没有反应。”
“洪教授,你持什么咒?针扎得真好。半点血都不出。”我在四根针上各自捻了几下。
“呵呵,别取笑了,没用!”
只有林治强意识到我的细小动作,问得不动声色:“YSL,你持什么咒?”
“啊?”我正想着怎么回答他,22号哼了一声。我们赶紧按住他。
洪进小声说:“别乱动,醒了么?”
22号侧过脸来:“是啊,这是------”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了。把我们吓一跳。
洪进一掠,就已经收针在手:“你先坐会,我还有一堆人等着!”
那边军医马上操对讲机喊士兵来。
林治强盯住我:“你也是高手。”
我看着他:“怎么可能呢?”
他故作神秘地笑笑:“你捻针的技术,按照我们苗人医师来看,一等一。”
我居然忘记了他有半个苗族血统。湘西苗寨,多少神奇秘方的发源地啊。
“说笑吧,我就是看着好玩。”
“洪进的针灸是跟我妈学的。”
我只能低头看自己的靴子。
他得意地轻轻推我跟着洪进:“继续干活,别打瞌睡。”
那边洪进又问军医要了两套针:“治强,你也搭个手。”
轮到我大吃一惊。
明中笑了:“嘿嘿,我先睡觉去了,撑不住了。”
他倒是拉了个油汀,找了个空床就躺下了。
林治强黑着脸接过一套银针。两个士兵帮忙把一个拉美人翻过身。与洪进如出一辙的风驰电掣的手势,扎完冲我低吼一声:“该你了。”
我只得乖乖持六字箴言捻几下。
等到拉美人都被押走,才发现了所有人都醒了,只有29号。
29号无效!
洪进收针,重复一遍,我也重新捻过,仍旧无效。
林治强若有所思。
半晌,他把29号翻过来:“也许她是女人,督脉无效。”
随后露了一手隔衣取穴的功夫,让我和洪进看得崇拜无比。
我正准备动手捻针,林治强挡住我:“别动!”
29号居然就是醒了。
“教授-----你们没事就好!”
林治强松口气:“没,弄痛你吧。”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问我:“没有没有,是我草率了。”
他笑笑:“我也是到29号没效果才意识到的,这阴阳,也是正负电荷一个路数的反应。”
话一说完,我和洪进还在琢磨,脉分阴阳,针入南北,气自归属----------男女有别啊!林治强一把把明中拉了起来。
“你到极点的那天,地轴和极点有没有偏差?有多少米偏差?”
我拍拍29号,示意她躺着休息会,和洪进一起走向明中。
“大概有几十米偏差。”明中只得从床上下来。
物理学上的极点定义,当然是磁极和地极。通常与南纬90度有偏差。我大致确定两人在讨论的是地极,林治强问的是地轴和极点。。。。。也许不重要。
他一把抓过洪进的记录板,撕下一张白纸,稀里哗啦写开了,写完递给我。
我一愣,本来以为一定是一堆矩阵,公式之类的,却没想到啊!
那是淮南子览冥训中的一段。
“女祸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一手字苍劲有力。
我闭上了眼睛,记起钟主任的话,林治强曾经是湖南省文科状元。明中接过,看完递给洪进,轻声说:“我们回办公室开个会吧。”
22号他们一见我们准备离开临时医务中心,都整顿精神,靠拢过来。
我们,是要开会了。
在朝霞的浓烈光辉里,在中枢神经的亢奋中。
办公室已经收拾过了,损坏的油汀已经拿走,换了新的,窗户估计是拆了别的房子的窗户重新装好了,由于大部分是空弹,所以除了门上少数几个弹痕表明这里曾经被袭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22号告知我们,钟主任请我们先休息,放心地休息,他已经让郑连长的全部队伍换防了,也就是说,这里的连队已经全部换人,我们应该睡安稳觉了。
可能睡觉吗?
意识到我们不会回房间,22号让28和29号去准备早饭。
我们拉了椅子围在小桌前。
洪进握着那张纸反复看着。
林治强找了块医用胶带把洪进羽绒服的破洞贴上。我很想把他两臂的破洞也补上,却是实在不能挪动脚步。好在洪进提醒了他,他自己也贴了几块。
明中一言不发坐着,纠结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乐得闭目养神。
在到和田的飞机上,所有人都认为我是随口编造糊弄钟主任的,为了见一下Y这个神奇的存在,不至于未到目的地就被退回学校,我写下了“女娲补天石”五个字。
没人当真。我自己当真吗?
既然这帮理科男不知道怎么开始说,那大家就憋着呗。
洪进打破了沉默。
“YSL,我先道歉,我一直以为你在瞎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但情况的发展似乎是在跟你的结论靠拢。”
明中立刻接过话头:“我也道歉,我和洪教授想法一样,我当时认为你学历史,遇到任何不可思议的现象都可以往神话上靠。”
林治强笑了一下:“现在是道歉会?谈正事吧,宋,你怎么可能认识史前符号?”
“你先回答我,你怎么可能会背淮南子,还是览冥训?”
见我一脸严肃样,林治强也认真起来:“你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你那五个字太过震撼,我去查了一下神话出处。”
洪进大笑:“我擦擦擦!YSL,你太小看我们了,你眼里读理科的是不是知识结构都是狭隘窄小,世界观片面,精神偏执,思想局限的半残疾啊?”
我楞了半天。一时间说不出话。洪进这几句,直抵人心。
明中推推眼镜:“别妄自菲薄,就事论事吧,思理也许是误打误撞。她观察分析力很强,博览群书,虽然时间很短,但给的结果往往很接近真相。”
林治强斜他一眼:“老李你就会自我安慰,你还没解释要抽干湖水那一说!”
洪进大惑不解:“有我不知道的情况?”
我赶紧告诉他南极和田玉的插曲。
明中继续纠缠自己的手指,小声说:“Y可以移动,前提是湖水干涸。海枯石烂。”
洪进找了支烟点上:“你们怎么交流的?”
明中叹口气:“我说不清,我被建议的,只要海枯了,Y就可以走了,也许是Y告诉我的,也许是我自己琢磨的。觉得Y就是在守一个誓言。”
洪进猛抽几口,把烟蒂按熄:“这个湖,是盐水?”他站起来,找一个纸杯,让22号去弄点湖水来。
明中看着自己的手指:“是咸的。”
我大力扳开他的两个手:“别玩了,明中,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吞吞吐吐的!”
明中摇头:“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放过他:“快点说!”
他抬起头:“当年Y刚被发现的时候,------我父亲参加过研究。”
这才是石破天惊呢。
他早就知道情况。
见我不语,洪进和林治强也不出声,明中反而平静顺畅了:“不是我在学校就知道任务内容,是我父亲的笔记我多年前偷看过,到了这里,见到了Y,我才联想起来的。”
林治强拍拍他肩膀:“Y号称保密行动,实际上十几年前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宋,看你把他吓的,他爸是李深,他知道也正常。”
洪进也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只有我才叫震惊。
明中的父亲居然就是鼎鼎有名的中国天体物理泰斗级人物李深。
现在应该在贵州主持世界第一射电望远镜的架设工作。
难怪他可以参加南极A点的项目。
他用力握我的手一下:“思理,不是我不说,你从来没有问过。”
洪进傻笑一下:“行了行了,你两挺门当户对的,都是名门哈。”
22号送上茶。我赶紧抓一杯双手握住。
林治强讪讪地说:“我们言归正传行不?你父亲笔记有什么有价值内容?”
明中点点头:“他有一个很大胆的假设,认为是--------不过当时没有提出来,是任务结束好几年后他做的笔记。”他取过纸笔,写下几个字。
我们传阅,阅后他也立刻焚毁。那几个字是:Y来自其他维度,搁浅在这里。
洪进问我:“这----可能?”
我看着林治强,他的眼睛深邃无比,缓慢地说上海话:“又回到超光速上来了,如果证实Y的确来自其他维度,那么是来自未来还是过去?”
明中喝了一口茶:“思理已经认为来自过去了。”
林治强没有理他,继续看着我说:“在极点,经度归零,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淮南子那段话的四极,是这个意思?”
洪进插一句:“假如是这个意思呢?”
“那么,她补的天是什么?”
“是第五偶合态,高维空间。”洪进回答得一本正经。
明中点头:“所以叫五色石。”
两人大笑。
只有我理解林治强在思考什么。
“大胆猜想,她补的天是时间。就是射电望远镜观察的时间的流逝那极其微小的间隙。是时的间。”
我说完,心中很是悲凉。
文明处于滚滚轮回中,我们这次文明,是进步还是在退步?
“非常-----大胆。苍天补,四极正,这四极便是空间?所以斗转星移,地球自转的速度,公转的速度,就是这么定的?”他站起来,拿来笔记本,打开,放到我面前:“你看看这幅画,现在就在新疆博物馆。”
流传非常广的伏羲女娲图。
洪进凑过来:“你两个真在讨论双螺旋结构?这幅图太出名了。”
林治强不理他:“这幅画,应该躺着看?”
我摇头:“唐代作品,赋予了很多朝代特色,先秦时代,女娲和伏羲并无关系。攒土造人,炼石补天都是独立的女娲传说。”
见我否定得轻描淡写,林治强不甘:“先秦离现在究竟多远?那几个字,是你猜的还是真认识,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三人都带着复杂的眼神盯着我。
人间一切学科,都受到历史环境社会人文背景的局限,我想了一下,决定说实话。
“我有一个习惯,遇见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做点别的事,然后-------就知道了。”
三人是不会接受我这个解释的,尽管我说的是实话。
洪进看看那幅伏羲女娲图,缓和一下气氛:“YSL肯定是具备触类旁通的能力的。我记得你当时嗑瓜子来着,嗑瓜子在心理学上属于什么行为?透过现象看本质!哈哈。”
明中点一支烟:“西方第一个翻译易经和许多佛教典籍的人是荣格,思理,你认为荣格对于佛教的理解程度如何?”
他不显山露水,但一问便是见血的犀利。
林治强站起来伸个懒腰:“怎么扯到那个瑞士人头上去了?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无处不在,深刻影响社会进程,跟YSL的识字有关联?”
洪进避开明中的烟,移动座位靠近我:“我理解你觉得你说实话我们不可能明白,我们只是觉得对于先秦,无论是历史大家还是中学老师的认知是相差不多在一条起跑线上的。”
我摇头:“明中提到荣格,他许多理论借鉴了藏传佛教的观点,但又---残破不堪,因为没有经过实修,比方说没吃过鱼,怎么解释鱼的味道呢?我----尝试解释一下对于Y的符号的认识,大致可以归纳为集体无意识的一种响应。是----远古记忆的回声。在很放松很不在意的一刹那,就---知道了。”
说完我颤抖了一下,茶杯差点要落到地上,林治强居然就---接到了。我看看他,他看看我,眼神迷蒙。
我们重新陷入沉默。
直到早饭送来。
白粥,蛋饼,橄榄菜和辣椒酱。
都吃得稀里哗啦,太饿了。
林治强添了一碗粥,自顾自地说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那句其实你也知道,就是那个意思?”
这一句,是只有我听明白的,我点点头:“当下问,当下即知。时间一旦流过去,又是混沌。”
洪进凑着明中的耳朵说:“他两个节奏和咱们不一致。”
明中把一个蛋饼涂满辣椒酱卷起来放进嘴里:“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
洪进斜他一眼:“咀嚼就咀嚼,说什么话!”
林治强和我一齐笑出声。
“尼玛人家宋教授一早就说所有的知识是人都知道,只是彼时彼刻没记起来,你两个能得很,吃个早饭还能禅语机锋寒山拾得的!”
明中没再添粥,取张纸巾擦净嘴:“那就是说还有三个Y在地球上。”
林治强嘿嘿笑一声:“理论上是这样。但可能只有一个是真身。”
洪进把最后一张蛋饼夹给我:“山海经我曾经读过,天书。不知所云,淮南子是书名?人名?吃饱了去睡觉吧,一时半会没结论的。”
我摇头:“我要洗澡。”
洪进眯眼看着桌上的空盘:“29号能安排不?”
林治强挤过来,把一张A4纸摊在我面前:“那么,这是什么意思?”
他计算出的短波的符号。
“你先要告诉我,你参照什么计算出来的?”
他开始憋住了。明中凑近:“思理,和你说的五个字很象,应该是一种符号。”
我也搬来笔记本,搜了一篇古琴简字谱:“看看,这是汉字吗?”
“似是而非。”明中不明所以:“和我们的符号有关系?是乐谱?”
林治强叹口气,点点头:“我是有些-----想当然。”
他无法解释的应该是我也说不清的那种力量。远古记忆的----回声。
“之所以用此来谱写乐谱,是因为古琴的指法表现的,是抚奏者自性的-----回声。林教授接收到的,便如这个乐谱,他自己进行了当时领悟的概括,或者叫计算。所以这几个字,就是当时的记录!或者说得-----简单一点,是当下对于远古记忆的响应。”
他放松下来:“也许你这个解释比较容易懂。但还是告诉我们,什么意思?”
我闭上眼睛:“我想先洗澡。”
29号在我身后大声回答:“马上就可以!教授们的房间已经很暖和了。”
“行,宋教授去洗澡,我们在这里等着。”洪进来一句。
22号和27号帮忙收拾碗筷,22号轻声说:“教授们都去洗澡,宋教授洗完就能回答了。”
明中本来已经拿起茶准备喝了,听这一句,放下茶杯:“什么---意思?”
27号笑笑:“我们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林治强和洪进拉开小弹药库的门,抽出几个弹匣,倒出子弹。
22号站直了身体:“生死格斗,我们居然被催眠,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27号看着子弹,摇头:“武器现在一切都正常,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昨晚所有人的枪装的都是空弹。”
29号补充一句:“但是闪光弹却效能良好。”
22号指着吃早饭时几个士兵抬进来靠在墙边的行军床:“几位洗完就回到这里,经过昨晚,我们重新制定了保护策略,大家都在这里休息。”
我挥挥手,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我是要去洗澡了。
29号和我冲进寒风,跑向我的小屋。
洗手间果然很温暖。
我感激:“辛苦你了姑娘。”
“不辛苦,昨晚发电机组有两台出了故障,刚才抢修好了,我赶紧多摆了几台油汀。水温很好,锅炉房是一切正常的。”她快速准备好大浴巾和一次性内衣裤。
热水冲在身上,冰凉的膝盖和肘关节登时让浑身充满了暖意。
每一个毛孔都放松开来,在这种惬意松弛中,思想可以奔驰,前往宇宙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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