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神,如真如你所言,龙华令有假,你可能敌得过中宫天兵?即便你手握上古神器,但能敌得过你自己好生将养的天将天兵千军万马?”
远处传来凄凉的一阵商调,竟也是一支超度的曲子,昊不在附近,可能与夜摩天君兄妹去调兵遣将了,炎帝紧张了一下,向我靠近一步,小紫和小玉交换了一个眼色,水神则收功站起来,袖中多了一管簧,伸手给我:“华神,这龙华令作假,兹事体大,是我天界大患,你今日必须回中宫,若需军队,这是我黑龙与水族兵符,共工谢你华神当年不杀之恩,还玉魄相救,今日我便是拼个灰飞烟灭,也定助你回中宫!”
炎帝现接过看一眼,递给我点点头:“确是水神兵符,姜农也谢你玉魄救命之恩!”袖中亦取出一片赤金玉牌,塞到我手中:“这是凤凰令,中宫统帅谋反,你的确需要。你先行回天界,号令集结才是第一步。”
音部商神,顾名思义必定音声先至,听见那超度的亡魂曲越来越近,小紫将玉笛放在唇边:“姐姐,我不一定能吓唬得了她,但也要勉力一试!看她知道圣驾在此,可还是会出战。”
“别,我来。”我拆下盘发,饶帝怜惜地看着我汗津津的长发,小夏则抓了一把在手上:“饶叔叔,我母神头发真好看啊!”
“恩,你母神什么都好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毫不犹豫。
众人听了都各自一惊,似乎在庆幸青帝不在。
我袖好兵符,还礼:“华回得中宫,必定记得诸位舍命相助!”
音声渐近,西王母嘴角多了一抹冷笑:“华神,还是快入轮回台吧,在此地灰飞烟灭,老身实在于心不忍。”
我扯下几丝头发,绕在手指上几圈,结了手印,枕骨间丽音笛请出在手,暴涨三寸,放在唇边,丽音起势刚按住横孔,小紫和小玉都捂住了耳朵。
屏息凝神,吹了一曲宫调喜相逢。最后一个尾音刚落,小夏先拍手:“饶叔叔,母神原来每天吹笛子哄小夏睡觉觉的,好不好听啊?”
饶帝扫了周围一眼,西王母和梦母都已经入了欢喜幻境,手舞足蹈地载歌载舞中。以她俩的修为,跳个三天,睡上七天,再调息一番,应该无大碍。炎帝和水神兀自控制着保持不动,但面色有些难堪,两岸的生魂都嘻嘻哈哈笑出声来。冥河水欢腾起来,奈何桥尽头的忘川,突然缓了落势,如水帘洞一般悠悠荡荡地滴着。
“小夏,你的定力着实属于天赋。”饶帝柔柔看着我:“这中宫竟也能这般杀人。”
我结了两个手印拍向炎帝和水神,两人回神看着我,同时笑一下:“华神好功夫。”
我看看饶帝,也笑一下:“对净土无效。”
那亡魂曲被喜相逢一搅和,倒是失了音律节拍,戛然而止。众人都肃穆一下,饶帝抱着小夏,指尖化了一个泡影出来,愈来愈大,大到能容下小夏,放他里头坐着:“乖,只要不出来,叔叔在,你就安然。”
竟然是元神锁定的相思罩,这龙涎大帝还会这种上古示爱才用的神技,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对着小夏使出来。他是真喜欢小夏,爱如自己骨血。小夏甜甜地隔了影障冲着饶帝笑了一下:“饶叔叔,拜托你保护好母神啊!”
昊是青衫一闪,回来正好见到这一幕,也正好听见饶帝俯身对着小夏笑着承诺:“不送你母神重掌中宫,叔叔不会走,一定保护好她。”
炎帝和昊交换个眼色,我尴尬地朝昊靠近一步:“商似乎快到了。”
“听见你的笛音,夜摩天君已经就绪。”顺着他的眼光,轮回台边已经列了鬼兵,数目之多令人乍舌:“没想到他幽冥司有上亿鬼兵,只是你中宫圣唱之下,很难有胜算,拖个时间而已。”
整齐划一的重甲天兵,将冥河两岸照得如烈日当空,生魂纷纷避让,受不了这眩目的明亮,我心想这才只是音部,若是光部,这冥河岂不是连生魂都亮瞎眼?果然是一路圣唱而来,我怕鬼族士兵受不了,将我们一众结了信音界,横笛在唇边又是一曲销魂引,果然,曲声一开始,鬼族便跃跃欲试地开赴河口,天兵没有乱了步调,而是统一停下了脚步。我向着河口走了几步,鬼兵继续前行,中宫一部天兵一般配置三千人,鬼兵肉搏打斗是肯定赢不了的,但拖延时间尚有可能,一定不能让圣唱圣言继续,那便兵败如山倒。好在这是冥界,有个地利人和在先。只要我持续吹奏,自信这三界,无音声能敌得过丽音笛。昊与饶帝定力很高,站在我身后,不在界内,怕我被偷袭,各自手中扣了法器。小紫是陪着我练功见惯了,此时恢复首席侍女庄严派头,站在我身前半步,定如身在御庭。
风铃声声,一路摇过冥河,一团蓝光飞行而来,能在下界冥河上铃音御风,自然是我中宫统帅的本事了。我待那蓝光刚要落地,将丽音笛抛向空中,越过那片大步前行的鬼兵,咒语催动,直直立在冥河正中,拦在天兵和鬼兵之间,昊与饶帝不知我这是什么招数,我心想一会儿你们便会知道了。那蓝光成为人形,站在我面前,果然是商,看了我半天,面色迟疑不定。
我酷酷一句:“本宫在此,商蓝,你是要造反?”
整个冥界完全被我的音声所控,隆隆回声传至每一个角落,商蓝,你是要造反----造反-----反------本宫-----在---在此----------商蓝--------经久不息,响彻天际。
商蓝肃穆地后退一步,提了真气回我一句:“何方妖物,敢充中宫圣女!华姐姐下界游历中,这丽音笛,怎在你手中?”
“本宫圣器,如影随形,附之入骨,前方天兵听令,龙华派演,丽音夺魂,即刻归位,本宫既往不咎,否则格杀勿论,商蓝,本宫授你统帅重权,私下冥界,假传龙华大令,毁我二禅天中宫圣名,小紫,该定她什么罪名革除仙籍?”
小紫立刻朗声答道:“此罪当灰飞烟灭,姐姐,念在商蓝不明就里,有眼不识华神也就罢了,连中宫圣器丽音笛都不当回事,商部天兵,可是要随其造反?”
隆隆回音之中,有几人飞身前来叩拜,看来小紫常年在御庭当值,识得她声音的倒是不少。她挥手道免礼。我细看盔甲制式,是几个将军。
商蓝又后退一步:“真----真是华姐姐真身?那身边这位便是太昊,这一位,这一位------竟然是龙涎大帝!”
西王母的声音虽然弱小,但仍旧清晰可辨:“商神,你可是害了老身两姊妹啊,檀神欲加害华神,本是你们中宫家事,如今可是连累牵连众广啊!”
昊听了立时飞身拎起她丢到小紫脚下:“西王母,你给本君说清楚,谁欲加害华神?”
西王母看了商蓝一眼,闭上了嘴巴。商蓝骑虎难下地也硬着头皮问她一句:“西王母,你给本帅说清楚,谁欲加害华神?”
西王母如逢大赦一般,朗朗开口:“商神,您当初传龙华大令,这内容老身着实不能相信,便上中宫要找华神亲证,商神当时也在场,还是您带老身见檀神的,您不会忘记吧!”
商蓝惶惑地看我一眼,又看一眼太昊,更惊恐地看一眼饶帝,虽然音量很小,却也被丽音笛放大无数倍:“确有此事。商蓝只负责传令,不知内容。”
“商神,檀神告诉老身,华神常年满天界游荡,不思朝政,罔顾中宫,甘愿为了一己私情下界,还美其名曰下界游历受苦纯粹是为了中宫大业,接掌中宫两万年来,并无政绩,也没有什么朋友,老身若非你在场连连点头,老身,老身能信她么?华神这叫没有朋友?来一趟忘川能惊动太昊神农也就罢了,惊动水神羿神也就罢了,还惊动了净土尊神龙涎大帝,老身接你这令,就没个安稳时候啊,最近这两,三个月,每天都有来问华神哪一方世界游历中的,一族之王也有,一天之君也有,一国之大帝也有,欲界尊神也有,□□,最高天那不问俗事万万年的天君也有,连佛界的尊者,菩萨都有,您----您商神可是害苦了老身啊,老身那妹妹天可怜见的,每天都要面对华神与太昊以及一干大神们,恪守您传的那假大令,推华神及太昊入那轮回台,今日被打得如此之惨,您还一声不知那假龙华令的内容,老身,老身跟你拼了!”
西王母这是为自己开脱,算得上装腔作势一流演技派了,声泪俱下地控诉,传得冥界站着的躺着的无一个元魂生魂真身听不见的。
商蓝颓然地屈身跌在地上:“商蓝的确不知内容,------”
我冷笑一声:“商蓝,本宫的兵权,从未离手,你凭什么出兵传令?再有,御庭重规首条,统帅将士无兵符召唤,不许擅自进宫,你有什么资格带离恨天君往御庭?”
“这--------”
几个就近叩拜的天兵此时站在我这边面对她,其中一个轻声一句:“华神,您兵符一出,我们将士都知道您是真身,下臣迎请您回宫。”
这轻声一句传出去,回应是如雷贯耳:“迎请华神回宫!”
饶帝此时又取出那把宫扇扇了扇,轻声问昊:“青帝,你可见过这种兵符?”
昊淡淡一句:“见过,第一次见她就吹了曲子。倒是没召天兵。”
空中忽然轰然一个声音响起,好厉害的功夫,能凌越我的丽音笛之上:“谁在冥河亮我中宫圣器?中书令在此,谁回答本令使一句,音部重兵怎可以私下冥河?”
小紫笑着答道:“小碧么?我是小紫,华神真身在此,当然是华姐姐亮的兵符。音部重兵是来错地方了,没见都在往回撤么?”
就这么大家被空中小碧声音吸引一个空挡,商蓝一跃而起,擒了小紫踏着鬼兵阵往河中央一站。
变化迅疾,小碧落地刚行完礼,便见到这一幕,咬牙执着一招龙华初式便要上前,被我拦住,我迅速撤回丽音笛袖好,轻声道:“不可妄动,小紫在她手中。”
商蓝得意地看我一眼:“撤回兵符了?华神,你只信那离恨天君一面之词,商蓝与檀神并无交情,但今日丽音笛既出,商蓝也不可能再为音部统帅了。华神,您的训条有这么一条,我二禅天女不可道歉,只因犯错才需道歉,二禅天女不可犯错,故而不需道歉。”
我皱眉,应道:“确有此事。”
“那好,今日我擒了小紫,是您犯错,还是太昊之错,抑或是龙涎大帝之错?我若杀了她,您无需道歉,但我不杀她,慢慢折磨她,您日后救回她,当然,您一定能救回她,但她奄奄一息之际,您可会道歉?”
饶帝收起宫扇,凌空而起,立在空中:“本宫原准备与你大战一场,却不知你这女子手段招式真不像出自二禅天,本宫此时此刻告诉你,华神没有犯错,是本宫之错,别弯弯绕绕,想要个道歉的机会,便把小紫给我,否则,你商氏灭族之祸缘起于你!你既也是武将,当知龙涎大帝的封号,是本宫湮灭无数魂魄一路打下来的,本宫放下屠刀,并不介意对你这种阳奉阴违小人再开杀戒。”
饶帝到底多大了?我好奇地琢磨着,若他的封号真是大帝,那应该是净土赫赫有名的战将出身,那怎么会沦落在什么妖女的阵中,自己陷落在自己的仙障中抽身不得?真是蹊跷啊。他那时负伤真的很重,周身都被妖息吞噬一遍一般,除了栗色的长发和俊美脸庞还算完好,浑身是伤,可见他今日的五行元神所围的五色长龙,那真是传说中几大劫修为才能成就的崇高境界啊。心神一时间有些混乱。昊看出我面色不对,伸手搂住我:“调息一下?小紫只是她一个筹码,待我去唱个白脸?”
我心想饶帝所言,能收能放,着实功力不是现在的神仙可比,摇头:“昊,还有多少天兵未走?商蓝这么行事,有恃无恐一般,我怕还有变数。”
“大帝还想再战商蓝?”商蓝的声音底气十足。
我皱眉之间,饶帝似有了怒意,我暗道不好,飞身挡在他面前,密音传去:“商蓝有隐情,待我问清?”
他沉思一下,退后一步,回我一句:“也好。”
“商蓝,本宫听你的条件。”我也无须浪费时间,小紫危在旦夕,至今未出一声,不知情况如何。
“好义气!华神,我只跟你谈条件,那位大帝,想邀战,成全你!”转身冲着河那边仍在原地待命未听我兵符口令回撤的百来号天兵一句:“死士何在?给我上!”
商蓝不愧是二禅天的统帅,用小紫将我牵制在她面前,让那些死士愚忠于她的天兵力战饶帝与昊他们几个,我两头无法兼顾,她一举破灭鬼阵,最后还是肉搏斗法,指望以多胜少。
好在昊的阵法很是厉害,那些天兵正要踩着鬼兵起飞,他与饶帝已经起身拦截,炎帝忌惮真火会伤及鬼兵,守着河谷出口,小碧心念着我,飞身在我身后一步,狠狠看着商蓝。那几位欲迎我回宫的将军,见到战事忽起,有些犹豫,毕竟面对的是平时一起训练,准备同生共死的同伴,一时间也帮不上什么忙。先顾不得这许多了,救回小紫要紧。
我平和地开口:“你倒是识得饶帝,你与他交战过?”
“华神开玩笑了,净土不是我随便去得的,我对华神只有一个要求,请华神饮下忘川水。”
我心中一阵疼痛,也许,始作俑者不是檀神,就是商蓝:“这是为何?”
“嘿嘿,这是我的要求,你只要饮一口忘川水,便忘记今日一切一切,回到中宫,不会记得我今日所为,我也无须道歉领罪,我们相安无事,你继续当你的中宫圣女,我继续做我的统帅,如何?”
我心想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与假传龙华令相比,其中仍有未知情况:“为何?”
她楞了一下,旋即拍了小紫一下,看得我心中一紧:“什么?”
“本宫想知道,即便本宫不记得,但饶帝,太昊,神农这一干能都不记得?你岂不是仍旧处于危机之中?”
她身形晃了一下,干咳一声:“我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来吧!”
小紫被她提着往忘川飞奔,我紧紧跟上,小碧看一眼那边的战事,我瞄了一眼,的确是死士,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琢磨着商蓝这几句,不把饶帝,太昊,神农放在眼里?猛听见一众拔剑的声响,那几位将军助战了。我松了一口气,小碧也松了一口气。见我与商蓝一起往忘川跑,昊和姜农一齐出了战界,饶帝也跟了出来,剩下几个将军面对剩下的二十多个死士,似乎还能应对,鬼阵重新结起,一时半会儿,不可能上到奈何桥。
昊一把拉我退到桥头:“华,什么情况?”
“我要饮那忘川水。”
姜农一剑扎在桥头:“你疯了!”
饶帝最为清醒,斜着眼睛怪他失礼,冷静地问:“这是她提的条件?”
我点点头,饶帝沉思一会儿,看看昊,昊皱着眉看着忘川前的商蓝和小紫:“她倒是不怕那忘川,但小紫真不能饮!”
饶帝突然一把拎起还在疯魔一般欣喜若狂跳舞的梦母,在她脸上点了几点令她回神:“本宫问你,忘川水可有解?”
梦母看着他大笑几声:“无解。”
饶帝不依不饶地结了净化境,扔她入内,她惶恐地看着我。
“本宫再问你一句,忘川水可有解?”
“有----解,只是多少劫都未有用过。老身真不知尊神万一------届时不管用,会不会再折磨老身!”
“说来听!”
“喝自己最爱的人的心头血,便能解。”
“这是---解药?还有没有?”
“另一种是喝最爱自己的人的心头血。都差不多,死了一个就能记起,都是交换。不过尊神,您要是觉得自己扎自己心脏一刀死不了,那也不错的,总之是一种解法。只是老身听说,神仙心脏出血,恐怕仙元伤及,不过也有练习这种法门的。”
我踏进净化境追问:“梦母,商蓝修习过这种法门?她为何不怕忘川?”
梦母沉思片刻,皱纹满脸地笑一声:“华神,老身谢你不杀之恩,便多说一句,你是一叶障目,你怎知那女子到底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饶帝丢下一句便踏上奈何桥头:“我探她元神。”
“大帝,你不许过来,我只要华神一人饮忘川,其他人等,都无关!”
“我这一生,想记得的事不多,所以没什么。”饶帝又近了一步。
“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昊拦住我上奈何桥:“沁,你若忘了,我们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奇怪,她为何只要我一人饮。”我倾耳细听。
饶帝果然停下脚步,却是平淡从容地取出宫扇,扇了几扇,香风阵阵:“本宫有些口渴,这里又无其他可饮用水,你便替本宫传些来?”
说完化出一个茶壶,平平推给商蓝。
商蓝拿在手里,狠狠地砸碎:“饶彬,你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是我手下败将!”
饶帝倒是笑得风流丝毫不在意商蓝的无礼:“你栖身在这二禅天女身上,又是为何?这里除了本宫,难道还有别的你手下败将,需要记得你,也不让他们喝?只给华神喝?”
商蓝眼见真身被指认,使了什么法术,将小紫捆缚在忘川前,自己走向饶帝:“你一大劫不动凡心的净土尊神,爱上这个小丫头,而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执掌中宫,把你这个老头迷得神魂颠倒也就罢了,还把凤霓的儿子也迷得神魂颠倒,将我好容易习惯的宿主弄得躺在凤霓的池子里主动净化,本尊放下身段让七魔君再弄个妹妹给我栖身,谁知道这个小丫头又把那七魔君这个小可爱也迷了个神魂颠倒三界五行地找,根本没那个心思替我找妹妹,你当本尊喜欢混在个个清纯得要死的二禅天么?本尊是怒这小丫头害本尊四处流浪不得安息,本尊要借这个女统帅的身形折磨折磨她!本尊若是找别的天女,周围都没个男人的,那日子怎么过?忘川,你难道不知道忘川的源起本尊的法门,视忘川若无物,但能叫你们几个统统下去受那情劫之苦,让你们晓得,这个小丫头忘记你们是多么地容易,被忘记是多么的残酷!共工,你可记得玄女?本尊可是陪你玩了好一阵,所以你也不能忘!倒是姜农,本尊很是佩服,你不似你兄弟那般对这个小丫头死心塌地,你的定力着实不一般,喝了五行草,还能捡回一条命来,面对这个圣女,还能不动手动脚,本尊看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送了新鲜美女共工的妹妹于你,你还就关键时候意识到她不是这个中宫圣女!哈哈哈,好玩也真是很好玩,想起来本尊真不该跟个小丫头计较------”
长久的静默,我关心小紫,却不知小碧更急,惊鸟一般地掠起,饶帝知她用意,仅仅一柄宫扇便将商蓝圈在一个境中,昊与炎帝也同时身形闪动,前后拦截,只有我仍旧原地站着。我是红颜祸水啊!小碧救了小紫回来,我立刻结了罡界,水神一把推开我:“等我真水冲净,华神你莫要再沾忘川水。小紫交给我。小碧也来洗一下!”
我看一眼相思罩中的小夏,正贴在壁上看着我们,见我的目光落在身上,甜蜜地笑着,心头一阵温暖,孩子安在,便一切安好。
小玉与羿在鬼阵中催动鬼兵仍旧在战斗,我叹息一声,我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桥上大战中,三人围攻一个年轻女子,却不占上风,这个真身到底是谁?
商蓝在境中手心不停地变幻着手印,天界手印多如恒河沙数,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法门。但终究这个宿主过于年轻,体力不支,渐渐倒在地上。
那个瞬间饶帝一把拉开我:“青帝,莫要结界,这是前次天劫重创时的妖尊无形无神,只是残余的妖息妖识所聚,若你母神出面,可能可以净化,我们断断做不到。”
昊与姜农齐齐后退,见着黑烟自商蓝的百汇穴升腾出来,在奈何桥头汇聚成一张面孔,有着无比艳丽的姿容,在空中对着我微笑一下:“可以忘却,是多么难得的幸福,你不应该放弃。不然,你到底嫁给谁呢?这片世界,男人可以有几千个妻,你只能嫁一个,是不是很可怜?”
昊的法器竖起剑障护着我,听到这一句,一道剑光辟向那张黑烟汇聚的脸的眉心:“本君永远只有华一个!你才是无处可去的可怜!”
黑烟渐渐散开,那声音仍旧在空中:“乖外甥,本尊的姐姐,你的母亲,幸福么?我姐夫也永远只有凤霓一个,幸福么?哈哈哈。本尊难得来幽冥界,下界去玩玩。谁让你们毁了轮回台------”
音声渐远,消逝于空中,黑烟也不再,只有冥界原本的灰蒙悲风来回呜咽着。
那阵中的天兵突然停下了武器,昊立刻赶去查探原因,商蓝哼了几声,仍旧没有醒来。小紫倒是被炎帝的真火烤干衣衫之后神识回来:“打仗,完了?”
饶帝无声地站在我身后,龙涎香浓浓环绕着我。我疲惫地回头看他一眼:“是不是她要去为祸人间?”
他手指牵来相思罩,抱起小夏,小夏看了这一路,累了,靠在他肩头闭了眼睛,咕哝了一声:“母神看上去好累啊。”
他拍拍小夏的肩,冲我也是萧索地一笑:“她的确是无处可去的可怜,记得几十大劫的事,忘不掉。---------现在没有障碍了,你的天兵在迎你回宫,是不是不需要我送你?”
我摇头,又点头。昊和姜农带着天兵来到面前,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我抬手竭力说一句免礼,真想睡个一百年啊。
然而劲风闪到眼前,尚来不及躲闪,须沛已经在饶帝面前叩首:“帝座恕罪,东方净琉璃天君不肯借兵,但愿意给帝座一件法器,可以带华神立刻回中宫。只是一次只能带一人。所以只有华神一人可以回去。”
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琉璃塔。饶帝接了看一下,放到我手上:“你先回去要紧,虽然可能用不着,但既是净琉璃世界的,还是好东西。”
“谁说华神要回中宫?先过我魔界大阵!”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大雨磅礴而下,惊雷闪电劈开的天幕映照出七魔君那少年明朗阳光的脸,落到我面前,饶帝抱着小夏就地旋转着,罡风腊腊,转出一个界将我们圈在里面。这个魔君我曾经在那场天魔大战中见过,实在不晓得这么个少年,面目没有一个地方带了魔性,却是成名很早的魔头。
圈外,冥河两岸的生魂一起停下了脚步,如听见号角一般朝着我们冲了过来。鬼兵顿时被淹没许多,罡界被反复撞击着,天兵虽然护着罡界,但魔阵实在生魂太多,界面眼看就要破了。青龙和凤凰正要迎出去,饶帝一把拦住昊:“你留下,孩子刚睡着,我去会这小魔头。华神,我让夜摩天撤回鬼兵,你便圣唱?”
我取出丽音笛,心想我又不是只会圣唱,上次观战,这个阵不是没见过,我自有好办法,匆匆关照昊一声:“孩子,就拜托你了,我去。”
昊知道丽音笛的厉害,点点头:“小心!”
度亡曲开始荡漾在冥河两岸,七魔君意识到我要做什么,急得在云头上翻了下来,被饶帝刺通了肩膀,倒是一点不疼似的,冲着饶帝大喊:“快叫她停下,她经不住的,奶奶的我就是来热闹热闹,图个让她记得我,这么玩命?中宫不是只会逃跑么?我马上撤阵,真是服了,服了!她一支笛子要净化整个冥界?”
饶帝凝神听了一会儿,也差点从云头上掉下来。
七魔君手下四使与炎帝和羿鏖战中,被主人一声收手,立时退回去,双方立场摆定,七魔君对着罡界叫着:“太昊,你出来,我们打一场!别人都闪开!华神,我收阵了,你别----自杀了!”
饶帝不理会他,念着小夏,持着三尺青锋护在罡界前:“先过本宫这关。既然是一对一,别大喊大叫,开打吧!”
“你奶奶的,老七我就不明白,你来趟这趟浑水干嘛?华神呢,喊她来观战,我跟你打就打!”
这魔界的规矩真是莫名其妙。炎帝倒是很熟悉似地,站在我身边解释:“他们一般来挑战,就是这种打法。习惯了。”
须沛不知何时也站在我身边:“华神,我手臂负伤,化不出伞来,雨中冷,借着神农的真火界取个暖?”
“请便请便。”我对她很是客气,虽然让我跳了海,但她对饶帝的忠心令人感动。我收了丽音笛,让她紧紧靠着我待着。
她看一眼场中的比试,轻松一笑:“帝座是在指导小孩剑法呢。许是怕两招就胜会逼那孩子发怒跳墙,再招生魂来造孽。”
七魔君的招数也算得上花哨,肩膀负伤也不包扎一下,被雨水一冲,看不出流血,与饶帝过招便是两团剑气纵横。实在很是好看。毕竟这不是拼命,属于招数比试,两人都没有任何杀意,如同作一场剑术示范表演。我不是很懂这种剑道,但似乎心中很安定,觉得饶帝在,便是九个魔头一齐对剑,他也一定赢。
“华神,帝座对你的心意,您可是明白?”须沛轻轻一句,只有我听得见,雷声隆隆,众人都观战中,没人在意她的苍白面色。
“仙使,本宫已经嫁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龙涎大帝是很好,华沁铭记在心,时刻不忘。”
“华神,这些只是你在人间所为,在天界您尚未有过婚姻的。帝座确实是一大劫未动凡心,后位空悬,太昊能给您的,帝座都可以给您,须沛想问一句,若是您重新有选择的机会,您会给帝座一个机会么?”
我沉默中,她笑了一下,在闪电下看着说不出的鬼魅,手中一柄锐利尖刀无声地扎入我的后背,似乎听见小夏的惊呼,前面的人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我知道自己在缓缓倒下,倒在她的怀抱里,冰冷的水和血灌进我的嘴里:“华神,您犹豫了?您心底里知道自己是谁对么?须沛这么做,是希望帝座有个好归宿,您也有个好归宿。饮下这忘川水,忘记前尘,重修仙缘!须沛愿意继续做您的好使女。”
“你早就来了,所以知道那妖尊的话,你---隐身于忘川?”炎帝见我脚滑了下去,昊的长剑贯穿了须沛的胸膛,在说着什么,搂着我,大概是在唤我的神识吧。酣战的饶帝和七魔君一齐跑过来,听见那魔君怒吼,让昊快点送我回中宫?夏的哭声,大雨中,似乎龙华树落了几片叶子在我的脸上。时间不够,时间不够,龙华尚未开花。那些人的脸上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我歪下身子,看见须沛倒在地上含笑看着我,手中的小瓶仍旧牢牢握着,我把锦囊塞给她,似乎小紫接过去喂着她金丸,不知道锦囊里的金丸够不够救她了。小碧在干什么?我撑着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带她速去玉池,准备玉魄。她没有伤我,不是故意让我饮忘川水的,不要伤害她!”昊与饶帝在说着什么,两人双手握在一起,真是奇怪啊。应该是关于昊的母亲的吧。水神抱起须沛,还好,没有被丢在这冥界长河上成为游魂。我想起那琉璃塔,意念所及,瞬间便到?意念?神识都没了,还有什么意念?
冥河,我次次记起,又在这里次次忘记。只是这一次,记起的时间很长,血流得也最多,那些关于爱的记忆,是那么深刻,却忘得很快。
仿佛有起空花落了下来,红色的,沁了血,很美。天上和人间,如果没有记忆,那么哪里都没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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