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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情起}]:第二十七章不寐因果缘皆情·漫言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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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开翅凤凰绾结琉璃饰,将麝月发鬓匀分成两股,再交合;酥指点唇芙蓉俏,影绰徐聘的女子,此刻正婷在早朝归来的丈夫身边,额首垂项,静看着治与宦官望似无意间的一问一答,冰肌恍若雪消。
“素节赴显洲之后,可还安好?”
“王子用度一切如常,当会安好。”
“哦......那因母亲之过而被囚在掖廷宫里的义阳、宣城二位公主呢?”
“......还好吧!”
“用度?”
“用度依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敬请陛下放心吧!”
媚娘纤心一颤,也无瑕顾及在下人面前一向注重的倚重威望,颦眉略诧间,急接口吐芳徐问李治:“治,你知道我幽囚了义阳和宣城?”才一出口,顷然意识书房不比内宫,忙又一低头掩睫,轻补诉了一个,“陛下。”
高宗没有将这等小小不敬放在心上,俊眉微抬,与此同时,眼角示意宦官退下,才复侧了身子,执住爱妻玉腕,投一抹好看的笑,耐心软语解释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是大唐国君,事务虽诸多,又怎可令我不加知晓?”
原本无心一句,充斥媚娘耳廓后,便成听者有意。
“有一件事,我也猜测了一二;只说出来,你可别生气。”阳光的朗面勾勒一分正色、丝缕童趣,定看媚娘,深情几许、亦加智慧神光,“我们的女儿,有可能不是王悠怡害死的。”
云鬓夹花颜,垂首一顾间,清波眸光中是浓茂羽睫也掩绎不住的转瞬慌乱:“陛下,你说什么!”下意识的语句,伴随因心虚而滋生出的转身,成功又无意的缔造出一副恼怒情形。
本就嗫嚅犹豫好长一段时间的治,面见了媚娘的恼怒,愈添悔意,懊恨自己委实不该妄加触及此等话题,从而伤及一个母亲刚被生生撕裂,尚且未能全然愈合的血肉柔心。
王皇后不可能是谋杀公主的凶手,这不仅因了当日被卸去后衔时,她那哀伤的眼;更因了治的直觉。毕竟执手做了大几年夫妻,纵再无情、无交集,毕竟已成夫妻,那么感知多少还会存有。并且,治曾仔细看过孩子粉团细嫩的脖颈,光洁如玉,如同她的娘亲一样美丽,寻不到纹丝红痕勒迹。
但高宗也委实没有怀疑媚娘的意思,毕竟后宫之中纠斗不逊朝野激烈,也许会是什么有心之人,借公主暴卒事件,故拉皇后下水也难说准。一个母亲,是断不会在自己孩子身上存谋诸多心思吧!可无论无辜与否,王皇后也必须成为罪人,只能成为罪人;为了媚娘后位得保无忧,亦为了自己权势渐趋稳固。不知何时,政治已将她谱成了悲剧。
然而高宗内心一干想法,媚娘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已隐隐感知倘使悠怡与珍儿多存世上一天,便会多为她苦苦拼搏数日,劳神着、费力着、也煎熬着,好不容易才从虎口夺来、尚不稳固的雏形政权,造成多一天的潜藏威胁。
宽袖朗朗环抱女子腰身的时候,夹杂一股温风;年轻帝王眉梢轻皱,眼睑低垂的看着圣美女子,幽仁无限爱怜、略有痴醉:“媚娘,对不起......”
“你还知道什么?”女子冷然打断这无关痛痒的浮虚道歉,心头历经一番彻骨纠结;到底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予其就这样隐隐讳讳齐眉一世下去,还不如静下心来一码一码缕个明白。
“厄......”治愣怔,一时不知应当从何作答,才不至显唐突、生疏。
袅袅熏炉暖香青烟蒸曲图腾,伴檀木静梵,冉冉入寒窗;一时间,薄凉的室内空气,有如片片香灰般抖落,不成形状、本就无从形状。
“还知道什么嘛!”须臾缓神,女子已经调整、敛剥方才性子上来时的一股执拗极端心绪,再一转身、正面高宗时,已蜕变为一抹玩味娱趣。
“我还知道,早在我们游马初遇的那个经年,姐姐要找的爱人,其实并不是我。”冷光流彩,凄寒的残句,惊落平沙雁。一定媚娘中,语气低沉点点,永不变的、只是深情。
“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呵!”女子低颈轻笑,“都这么些年了,你不一早便知道了么?”
华袍奢侈极端的抬拢帝王后天付之于的不可侵犯威贵,“是啊,都过了这么些年,又问这些作何故呢!”治也笑笑,前尘在怀恋,清俊眉宇舒展成平仄,“我还知道......当日先帝在时,你把我引领到绫姐姐生时所居的暖芙宫里私会,实为......有意要吴王撞到;也好要一心欲立吴王为储的先皇,借我们之间伦常火热孽情为由,顺理成章寻得一个台阶下来,废掉我的太子之位,改立吴王。”
一席阴霾与揪痛实实并存之谋划,就在世事轮换的经年过后,这样简单不明情态的从高宗口里说了出来,夹杂很厚很厚的岁月风尘味道。一代纸秽金迷的贞观盛世,就在它沐浴无数个刻入骨髓的伤怀别绪过后,猝然陨逝于风云际会的政治天幕里。曾经生离死别的恋人,追随星移斗转的光阴,各自沿着自己命运的轨迹,消失、湮没在历史滚滚的黄尘中。
“你一早......一早你便知道......”泛黄的旧像流转在心头,一幕一幕冰封极久的光影,逐一漫盖过娇躯,由下至上,浮现在脑海、惊蛰浮唇间。
治没有繁杂言语,只是静静一笑。一开始,他便全然知道,洞悉得通透。
原来,关乎我们之间一切事务,你都知道。对我,你是这样上心......只是,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我费尽心思利用新城从感业寺重新回到你顾盼的身边,不止是为了追逐生活与爱情;我心事暗存一桩,我的心里,早已焚尽了爱,所剩下的,只是仇恨。我要复仇、为他复仇;我就是他,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永远都不曾分离过!但,我也要报恩,报答你爱我的一世恩情,报答,这段孽缘......你为了我,早已不忠不孝;甚至因为乱(隔离符号)伦原委,从而跻身于十恶不赦的行列中央。要我怎能忽视?这素日点滴、关怀恩宠......又要我,怎能对你不生爱意呵!
星眸碰触,媚娘找到了答案。
世界的循环不停,美不停;依稀间,昨天承启了今天的导航。
“如今要我解释,我仍是那天的那么一句话,‘治,为了你,媚娘亦能牺牲一切。’”凤目息彩,徒剩颓颓寂寞。不想解释,实在太累,生命不能负担承受之累。
含带一层阻隔的薄纱刺穿所致的尴尬悠恍间,柔荑被执起来;媚娘怔怔抬眸,如是深情的治正在定神顾她,“姐姐,你的苦心,我亦知晓。”朗目弯弯,烁动耐看光影真章,“你别忘记,我也曾说过,‘我为了你可以牺牲一切,只要你喜欢。’这一句,如今依然受用,此生都不会泯灭......并且,我更知道自姐姐将手随我执起的那么一瞬开始......至少现在是;姐姐心里,深深的爱着我。”是的,只这样,便够了,委实够了。徐语渐罢,厚唇少许停顿,复又翕动,一改方才低铿沉淀,变得朗清、更辗碎情愫如斯混杂在里面,“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女子痴神呓喃,迎合高宗一抹柔情入骨的温暖绵酥神光,俨,目顿神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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