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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1 / 1)

我比他们更吃惊。

“怎么,你们认识辉哥?”我探询地问。

齐总显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温和地说:“认识。”

他顿了顿,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大哥和子平哥,然后把目光转向我,接着说道:“以我们的年纪和阅历,绿城里有点头脸的人物打过交道的有不少,所以,这没什么。”

坐在我左手边的小乔起身给我添茶,带来一股清雅的甜香体味。灯光的投射下,小乔的身体在我眼前投下一片暗影。我听见斜对面的齐总冷静地对大哥说:“茂总,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别多想,等有结果了再说后话也不迟。来,赶紧把这一盅开水白菜给吃了,古蓝特意叮嘱我,让我监督你多吃果蔬。”

我右手边的子平哥也在劝我吃酒菜。说实话,这环境和这菜品让远离精致生活半年的我有些想哭。在物质生活丰裕的时候,我曾向往过做一个风餐露宿的苦行僧,但是,当在承受了生活的凄风冷雨之后重置于这氤氲着富贵之气的房间里时,我的眼球和我的味蕾暴露出我的俗庸。人生际遇的这种重大时刻,我竟然可耻地吃得津津有味。自以为堪比圣僧的意志力竟然抵不过乞丐般的卑微欲念,我暗自叹息,默默度量着我以前高估自己的程度。

晚饭后,我被小乔安置在离南山区不远的国宾馆9号楼套房里。舒畅地洗了个热水澡以后,我一个人在飘荡着轻悠音乐的景区里散步,在静寂的海边倾听着波涛拍岸的轻柔声音。

凉风阵阵扑来,在深秋绿城少有的无风日子里,恐怕也只有这海边才兴得起阵阵清冽之风。我听凭凉风将我的身子吹个冷透,脑子却一直乱得有点发木。我因陋就简地用我这发木的脑子不停思索,先是揣测明日亲子鉴定的两种后果,脑子里轮番上演“是”或者“不是”的戏目,继而又想到了齐总这兄弟三人的身份。齐子茂的名字似乎蛮熟悉,可我乱得发木的脑子在瞬间里却提取不出关于这名字的什么有效信息。接着,我又想到了辉哥与那三兄弟之间的关系,如果真的是辉哥从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抱走了作为齐子安的我,那么,齐文显是谁,在哪里,这两个婴孩、两个家庭之间又是哪儿跟哪儿的一出大戏?

我之前喜读释印顺老法师的书籍,颇赞同他总结出的“智慧、慈悲、精进”六字真言。虽然我不会去修行佛法,但我很敬仰和赞叹佛陀的功德,万分感激佛法所施予的人生点拨。我以我的现况与愿景去执行我所理解的这六字真言,于是,我“智慧”地想,我必须调伏心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再让那些无谓的思绪和揣测占据我的心神,因为,明天的结果怎样不是我此刻杂乱的念想所能决定的,惶做无用功是不明智的,无论“是”还是“不是”,且等结果下来了再做后续打算,不管将堂皇地活,还是惨戚戚地接着去死,那是明天的事,今晚的我就只负责睡个甜美的好觉便是。

心绪平静下来,顿觉通体舒畅,连口中的津液都自觉甘甜。

当带着一身平静的和恬感回到9号楼时,我恼火地发现,哥的这双眼睛又出故障了。辉煌灯光下,大堂里的各色人等又都是带着光圈的了,颜色不一,浓淡各异,有的昏黄,有的浅灰,我望着他们,犹如望着一个另类人间。不管它,我今晚只负责睡个好觉,至于其它的,等明天再说。我默默地想着,进了电梯。

第二天一早,小乔接我前往陕西路的一家生物技术公司。我不知道齐总是不是以同样的规格对待其他那些位疑似齐子安的,其周到细致又体贴的礼数很让我感怀,在我眼里,这种模式不啻为人与人相处的黄金方式,就因为这个,我也期望成为齐子安。

车子一路向北,路边的景物在向后流逝,行人们与属于自己的光圈同步行进着。眼睛的故障还在继续。我闭上眼,要求自己不动用心念去忧虑这双动辄故障的眼睛。

当齐总和保姆陪着齐家妈妈出现在鉴定中心时,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足有半分钟。这张脸,这个眼神,这种气场,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亲切感。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老妈妈几乎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好似我只是个舞台上充作背景的职员甲。我不时偷眼望向老妈妈,她有着一张白皙平静的长方脸,画着淡妆,皱纹并不很明显,官端庄,眼神清澈而温和,一头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身材高壮,腰杆笔直,看上去不过像六十出头,可小乔确凿地说,她老人家已经82岁了。

我从来没觉得一个女人有如此的美丽,如此想让人亲近。一瞬间,我有点儿不想做亲子鉴定了,担忧那结果会带来我不愿接受的打击,对于一个心情已经狂喜得犹如孩童的可怜无名氏来说,能有一位如此亲切美丽的妈妈无疑是件于小伙伴中间收获最多艳羡的得意事。

小乔已经把表格填好,我看都没看地签了字。检测样本很快采集结束,直到离开鉴定中心,被簇拥中的老太太都没有意识到我这个职员甲的存在,就那样在前呼后拥中上了车,扬长而去。

回国宾馆的路上,我让司机拐道去了奥体广场,从那间我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酒店房间里取走了我的MacBookPro。小乔办了加急检测,6个小时以后就可以得知鉴定结果。在这期间,我那颗不淡定的心实在无处安放,只有借助游戏来麻木精神。本来想玩一把我之前根本没玩几次的大菠萝3,打开后更新到一半后进度条无论如何也没有什么进展,无奈,我又焦躁地打开了很久之前在AppStore里购买的《罗马之路2》。这游戏买来后我基本没玩,这下从头开始玩,一直玩到三十几关,玩得我恶心得想吐的时候,微信上收到了小乔发来的一张图片,我看了一眼,直接蹦了起来,把自己扔到床上。

我真的是齐子安!

虔诚而郑重地,我把今天这个日子作为自己的幸运日。10月28日,你赐予我生命以从未有过的光华!

当天傍晚,齐总和小乔过来接我回家,兴奋又激动的我有些瘫软地斜倚在后座上,车外的景物也似乎都在张开乐颠颠的笑脸,真是人逢喜事气场旺,就连那双动辄故障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车子沿解放路南行,在靠近晋源街的路口左拐,前行二百米左右,再左拐,一个静谧地居于三山环抱之中的别墅小区现于前方。这是绿城市最早的极品别墅区,名曰“齐生家园”,绿城人几乎无人不晓。一想到齐生家园,我的脑子蓦地想到了大哥的名字,齐子茂。原来大哥就是著名的齐生集团当家人齐子茂啊!

齐生集团成立已有三十年,于改革开放的第一缕春风中萌芽,渐次发展壮大,最早从服装贸易起家,之后像很多先富起来的民营企业一样,又先后涉猎餐饮娱乐、煤炭贸易和房地产开发。在这三十年里,大大小小的民营企业起来又倒下,长不大,走不远,唯有齐生集团,像一棵孤劲的常青树,砥柱于绿城市的经济大潮中。

车子行至小区最里端,坐北向南的极佳位置处坐落着一栋层高的别墅。在别墅的围墙外,车子缓缓停住,自动门无声打开,于阔朗的院子里,我们一行人下了车。

我喜欢苏州园林的秀美,却叹惋于她的袖珍,而眼下的这个庭院,方正而宽阔,草木在我的左右铺排开,简单又庄重,颇合我的口味。一条颇宽的甬路直通楼前,新翻修过的层楼敦实地立于苍山之下,这格局与气势兴许会混淆大多数人的感官,直以为自己正置身于人民广场中央,仰望着绿城市人民政府。

还未等进楼,闻知消息的老母亲便不顾深秋的夜寒敞开大门迎接着我的到来,一双早已哭肿的眼睛一见到我立刻又泪落如珠。

彼此的泪眼中,我们互相端量。

“子安,我的子安!妈妈真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啊!”老母亲紧紧抱着我,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虽努力压抑着,哭声却呜咽不绝。一时间,身边众人哭声一片,花草亦为之溅泪。

我被暂时安置在楼的客房里,紧挨着影音室。齐总,不,我的二哥齐子盛已经开始派人把三楼西半侧的房间倒空,将在重新装修后作为我的新窝。

我站在客房的窗前,以些微的距离感俯瞰小区里这些树木掩映下的三层别墅。天已尽黑,群山像一个忠厚的侍卫把整个小区圈在自己的怀中。小区里,窗户里的灯光辉映着路灯的堂皇,间次驶入小区的汽车静静地行驶于路上,车体反射出一道道流彩的光带,像回归大本营的铁甲战士。如此的富足、祥和与安宁,仿佛上天置于人间的一个天堂。我以双手拂面,自己告诉自己,齐文显,你终于真的活过来了!

晚饭被安排在一楼的中餐厅,母亲已坐在首席,大哥和二哥亦都在。落座之前,二哥向我介绍了三嫂金小曼。三嫂看不出具体年龄,着一袭合体的深灰色及膝连衣裙,身量苗条,体态婀娜,漆黑的侧分中长发微卷着大波浪,皮肤极白皙细腻,略显细长的双眼微微上挑,嘴唇虽只淡淡涂了层唇膏,不知为何却令这张脸显得颇为浓艳。

“三嫂好。”我点头问好。

三嫂微微一笑,道:“叫我小曼。”说罢,三嫂兀自落座,我也在母亲的热切招呼下坐在了老母亲的身边。

母亲摩挲着我的手,就好像我只是个三岁小娃。

大哥有些愠怒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小章,你去叫一下古蓝,怎么回事,让大伙儿等她一个人?”大哥身后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应了一声,匆匆向外走。

不多时,大嫂古蓝洋溢着一路热情席卷到我身边,站在我和母亲身后,两手各搭着我和母亲的肩头,向我们母子的重逢表示祝贺。

大哥示意古蓝入座。古蓝边坐下边汇报道:“老板,周六的场地我刚才安排好了,牡丹厅已经留好,老宫一听说是给咱家子安办事儿,二话不说就同意转到大宴会厅的b区了。”

大哥头都没抬一下,吩咐道:“你想着,明天通知常晶一下,叫她周六也过来。”

古蓝有点惊讶地看了大哥一眼,答道:“哦。”

大哥接着说:“她儿子不是回来了吗,叫她到时一起带上。”

“上次你不是说那是齐文辉的野种,你根本不想见的吗?”古蓝的疑问脱口而出。

大哥抬起眼,冷冷地盯住古蓝。

古蓝尴尬地怔了一下,脸上立时又漾起笑容,手搭住大哥的臂腕,柔声说道:“把牟道长也请来吧,让他给咱们子安把脉把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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