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四百三十八年,六月中旬。
水灾刚过,田里颗粒无收,天公不作美,又遇到多年不遇的干旱。
民不聊生,四周难民纷纷往建康聚拢,遥想皇城总比得家乡好活。
朝中下旨,令城中商户捐粮,士族之内仍是奢靡场景,摆流水席,宴请宾客。
其中,属那太子侧妃丽姬,最喜奢靡,怀胎三月,餐餐珍馐。
王氏在西城支了一口大锅,为前来避难的难民施粥。
“琉璃,去盛一碗粟米粥。”
说话的正是王氏嫡女,阿眉。
她搁下书册,又嘱咐了一句:“只管同旁人喝的一样,即可。”
“是。”
琉璃下了马车,那正为难民施粥米的却是柜上的王缑,用衣挡住口鼻,眉头皱了老高。
这人好吃懒做惯了,哪里能做这样的活计。
平叔遣了他过来,他已是很不服气。
他一见来人是女郎身边的姑娘,忙着上前,问道:“姑娘,怎么到此处来了?这里人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麻烦为我舀上一碗,只管同平常人一样即可。”
王缑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不是琉璃姑娘吃惯了珍馐,也想尝尝着粟米粥的味道?
可他又想着讨好了琉璃,便能好接近女郎。
“唉,姑娘且等等,我去找个干净的碗来。”
琉璃捧着木碗回到了马车。
清水寡淡,一碗汤水见不到几粒粟米。
王眉喝了一口,咳嗽了一声,问道:“往岁里喝的粟米粥可不是这个味道,莫不是,柜上克扣了口粮?”
“女郎,有所不知了。”
琉璃接过木碗,为王眉递了帕子。
“往岁里女郎吃的是都是上好的小米,又是要在灶上炖上一整天的,哪里好拿这个比。”
她是士族里的嫡女,哪里喝的到这样的东西。
她看着木碗里的粟米粥,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小七。
琉璃还在宛城薛氏的时候,她和小七只能领上一份口粮,她便省着好的留给她。
“琉璃,让柜上再送些窝头过去。”
琉璃看了看王眉忧愁的神色,忙着说道:“这个年月,能喝上这个已是很好的了。”
“女郎,切莫太多忧心了。”
琉璃不懂,王眉却记得前世的记忆。
这还不过只是六月,若是到了十二月,那时已是兵荒马乱,她便是想帮也是有心无力了。
琉璃见她没了声响,也就不再多问。
王眉心中难解忧虑,马车缓缓的在路上行着。
“如今,朝中有了公子拙,可是最让人安心的事了。”
“不过十九岁,已是朝中一品丞相,当真是了不得。”
却是在议论公子拙的话,王眉让马车靠边停下。
“话说回来,那王氏嫡女却是同公子拙好的很。”
或曰:“士族嫡女,朝中丞相,可是匹配的很。”
那尖细的女音,不屑的说道:“有什么匹配的?”
说话的女郎,颇为霸道:“王氏主公殁,王氏一族还有些什么名声?那王氏阿眉明明同南怀王世子有了婚约,却仍不知羞耻的同他人来往,宫中有人言道,宛城赵王可是她宫里的常客,也不知两人有什么干系,这样的女子真是下作的很。”
宫里的人,拿王眉和司马信说事,已不是一两日了。
琉璃听着肚里一腔火气:“呸!哪个贱婢,说的一嘴的脏话!看我不下去撕烂她的嘴巴!”
“等等。”
马车之上,被掀开一道口子。
赵倩丝毫没有什么察觉。
她接着说道:“士族嫡女又如何?连往岁里的修养都没有了,也不害臊,要是我就找个地方去躲了起来,免得出来见人。”
众人皆笑,不语。
赵王司马信,那是何等人物,他们这些人可是不敢惹。
“赵氏之女真是贵人事忙。”
说话是赵倩识得的琉璃。
“我家女郎在孝期,自然是不好出来见人,比不上赵氏之女日日出来抛头露面,连那画扇之上也是能见得到的。”
“哎呀,女郎,你怎么如此脸色,可是被奴说的话,气着了?”
这还得了,居然连王眉的婢女都爬到她头上来了。
赵倩正要发作,却被打断。
“琉璃。”
众人竖起耳来,这声音莫不是王氏嫡女。
她低着头,头上戴着纱帽,姿态娉婷,旁人只看得到一截如美玉似地颈子,嗓音颇为清冷:“圣人有言,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赵氏之女的修养之高,为旁人不能瞻仰,自然是不会同与你计较的。”
这话的意思是,别人不理解我,我并不怨恨,不也是个有修养的人么。
方才赵倩嘲讽王眉勾三搭四,没有了士族之女的修养。
若是,赵倩同琉璃计较,便就失了自己的修养。
王眉说上了一席话,实为反将了赵倩一军。
众人皆是一愣,明白了其话中的含义,只有那赵倩一脸茫然。
琉璃低头,说道:“女郎,教训的是。”
弯弯道道,听都听不明白。
赵倩她开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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