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女生耽美>大唐夜宴之茧梦残> 第六十一章 不了情撮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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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不了情撮土为安(1 / 2)



兜兜转转之间,十年光阴如水,漫不经心指间流逝。

又是一年盛夏将逝,气候渐趋荫凉下来,过了午时往后,常见温良适宜。

媚娘端坐方桌之前,提笔临摹王羲之书法,眉目纠结一处,神情专注而谦和。

正这时,猝不及防之下忽有玉指蒙住了媚娘明朗双目,也不言语,只是不放。

媚娘心下早已会意,浅浅一笑,娇俏而语,先了来人开言:“让我想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挡我的眼睛?除了我们的新城公主令月,还会是何人?”

新城“哧”的一笑,放开媚娘,转过身子遣退随行侍女,凑上媚娘近前,于她耳边半开玩笑轻轻一句:“嫂嫂,这是在做什么?”

媚娘只听得她这一声“嫂嫂”,不觉谨慎摇摇头,频频爱怜嗔怪:“公主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讲,若要谁听了去,媚娘岂不是要无颜于天下?”

新城莞尔一笑,依是小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注意就是,这总可以了吧,武才人?”

新城公主自小丧母,这近十年间,全凭媚娘一手将她带大。媚娘在她的成长历程之中,一直以来都在扮演着亦姐亦母的角色。

因为长孙皇后死时全因产子而受风寒,固才引发病症;唐太宗对于这个女儿,时时会很迷茫,不知自己究竟应该怜她还是恨她。所以,新城公主自小不仅没有享受过母爱滋润,就连近在咫尺的父亲慈爱,也因了机缘巧合的所谓连累母亲而无缘领受。只有媚娘待她极尽关切爱护,媚娘,是她心底乃至灵魂深处唯一昭然若注的亲人,亦是唯一愿意为之放弃所有的人。

媚娘抿嘴摇头,目光错落于斑斑点点宣纸墨迹之上,玉指拈起,递于身旁新城:“令月,我知道你们李唐皇族最善书法,你且帮我看看,临摹的假之羲之可像?”

新城接过在手,细看一阵,连连点下头去赞赏一番:“较之王公,无甚出入,甚至于更显一种自成决绝,可谓佳品上成。”

媚娘却不经意间低低垂下眼睑,对着唐宫之中唯一可以闲话、敞开心扉诉说心曲的亲人吐露自己悲愁:“纵是甚像,又有何用?想当初我与徐慧一同进宫受封才人,起点一至,可如今徐慧早已品居充容,我却仍在原地打转不说,还被莫须有的缘由贬为宫娥。纵想迎合皇上,做他一名书法方面的红颜知己讨他欢心却都不成,也不知是怎的,就走不出命了?”

新城如同以往那般静静听着媚娘陈述,心下难过之余,多了思量。半晌过后,抿唇开言:“你呀,并非不及徐慧,只是一开始便选错了路子!书法也好、乐曲也好,纵然父皇喜欢,也只是业余爱好罢了!皇帝需要的是江山。徐慧就很聪明,从来不在其他方面迎合父皇,只是时时留心父皇官臣之间亲疏均衡的不足,是以给出正确委婉劝解,父皇才对她甚为宠爱呀!”言此,俏皮一笑,压低声音:“这一套方法不仅对现在的皇上受用,就是日后皇上兼而用之,也是屡试不爽。君王心性,大抵都是如此。”

媚娘听过,也不觉点头思忖,话中所含深意真真不浅。尔后,忽而一个惊蛰,定定看向新城,半赏识半凑趣的玩笑一句回她:“想不到我自小看大的公主,如今出落成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心智也是见长呀!真可以与你的姐姐迦绫、安平两位公主有得一拼了!”

新城灵窍挑眉,反俏皮回去:“有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较之前者,略胜一筹又有何等不妥?只是遗憾,往后无缘得面迦绫姐姐;安平姐姐的才智、心机也只有听你对我绘声绘色讲之,嫁为人妇之后,亦将锋芒敛了,再看不得端详。”

媚娘低头收拾手头笔墨,心下也是一阵无缘由的感怀与黯然。

整整十年,风雨沐浴,发生了好多不大不小的世事。迦绫离开了,安平、高阳嫁人了,皇储也基本稳定,有长孙无忌把手局势自是固若金汤。只可惜,上一代的恩怨随了时光流徙演变,终要扯清;下一代呢?还不是照旧么!

皇宫之中,真是一块催人早熟的地方,权势与最基本的生存就是最好的肥料。若想求得安然,自保便是最基本的屏护。想那素来心气高傲,对人情世故纵有体察也因了心性缘故而不去费神的汝南公主,一生悲剧就是摆在眼前的前车实例。

自三藏离开长安时算起,如今已是历经整整十九个年头。这十九年里,三藏越过海拔6000米左右的葱岭北隅凌山,又经热海之险,过素叶水、咀罗私等城镇;折而南下,纵贯中亚南部与阿富汗东北部;再向东经巴基斯坦北部到达迦弥罗。然后,又循印度半岛北部东南行,中途在喜马拉雅山南麓尼泊尔南部拜谒了佛祖释迦牟尼的故乡和圆寂地。可谓千难万险,意志甚比石坚。此后,他又遍游印度的东西两部,进入恒河以东的孟加拉;再向南到与斯里兰卡隔海相望的达罗昆荼,并一度进入印度腹地昌巴尔河流域。如今,终于回还。

帝都长安上下,皆是欢喜。

三藏眉目淡淡,一路合十祈福,却始终没有将那千难万险之后方才取得的大城教法咏念分毫。没有人会明白他万死不辞,犯险西去的初衷与缘由;亦没有人能明白这整整十九个年头,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的信念,除了佛性与佛心,到底又是什么?放不下,亦放得下。

太宗亲自相迎,接风盛宴之上,三藏与太宗讲经。攀谈之际,睿智仁爱目光却在人群之中游游走走,走走停停,似在找寻着什么,又不好直言问过,欲言还休的样子。

一旁静坐着伴驾的太子李治,会了三藏心思,趁太宗举杯大赦天下之际,大着胆子悄悄走过三藏身旁,眉宇亦是伤情:“汝南公主在大师走后第三个年头便已陨去,母后离世之后,一并将汝南公主迁葬昭陵。”言此,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汝南,是父皇对银妆妹妹的追封。”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佛半缘卿。“师傅且去西天拜佛求经,待公德圆满,重回长安之时,我若还在,就跟着师傅修行去!若不在了......若不在了,就请师傅在我的坟头上,添一把新土。那我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有知了!”三藏耳畔兀然就是这跌跌宕宕数十年的话语响起,他没有淋漓大悲,亦谈不上遗憾,只是黯然与释怀;为银妆,也为自己。

是的,早在意料之中,早已明了,会是这个结果;固此,便也没了哀伤。

漫步红尘路,一步一回头;只为当年愿,孤身寻旧梦。

一身雪白僧袍,外披一件流苏流苏滚金大红袈裟,三藏独身一人,漫步昭陵甬道。两旁青松翠柏依依弄情,叶片微垂,掩抑不了沧桑。不急不缓,不匆不忙,一路走下去,直至杂草密集处。

白玉墓碑林立,隐约当是檀木灵位供奉,沐浴残阳冷雨,迎风而立,直对哀哀苍天,如此简单。

三藏簌簌拨开杂草几丛,连根除去,眉头未曾皱得一下。佛杀生吗?佛经常杀生;斩妖除魔,守护万物,不曾杀生哪得周成?区区几根哀草,更奈如何!

“丫头,我来看你了。”三藏屈膝萎地,佛性目光静对眼前墓莹,缓缓痴喃。

更何处有禅杖木鱼?何处是金身法相?无我,亦无万物。。。。。。

他的面上不存泪水分毫,默对良久,往事点滴尽染回忆。

“丫头啊!你的劫难我早已欲知,因为你最是性情中人,不伪、不屈、不假。九王子是你的生命,叠罗施是你的魂。当对九哥的爱已成空,魂亦是早已随了叠罗施而去,便只剩了空躯壳,只剩了死。九王子承载了你最深沉的爱,可归根结底也只能是你的生命;但叠罗施却是魂,因为叠罗施承载了你的希望,你活下去的所有动力。你为的,只是一口气。你是多么迫切的梦想着有一天,自己可以站在一个顶天的高度之上,眼角眉梢轻慢俯视那些曾经瞧不起你、欺辱你、不屑你的众生!你的孤清品性,你不屈的心,便是你的宿命,便是你生命无极的注定终结!人命由天,我又能做什么?正因我深知这一亘古不变定律,所以当年我才没有尝试为你逆转,而是毅然前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这整整十九载,千辛万苦,刀山火海,我何尝没有动摇分毫?我也是人,我也有着人的情态及软弱。但是每每想到退缩之时,是我对你的毅志生生唤起了我那隐逸在灵魂最深处,深到看不见的超乎常人的坚定与决心,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告诫自己,我不能死,我要抵达,一定要抵达。你可知道,我如此这般我为得又是什么?为得便是今日得以端坐于你孤冷墓莹之前为你超度啊!今日,我终于归来了,等到了,可以为你静心咏念这大城佛法中最上乘的心经了!”

三藏边想着,边伏下身去,双手抠起一把黄土,掩于汝南坟头之上抚实,双手合掌于胸,却只咏出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只这一句,便已足够,真的足够。命由己造,像由心生,重要的不是咒语,而是感悟,而是那包藏万物的禅心。

孰为情伤!孰为情殇?回首暗消凝,繁芜堕落在人世间,便唯有日夕以泪勾兑。心踯躅兮泪涟洏,你早已涅磐了的心,便是你宿命的根源......

人亦走,无缘再说挽留,只怨你身在尘俗!大梦一场,风月已散,你洗掉了尘世污垢,如花凋落终堆成冢。我是生死,你是轮回;我在尘俗,你至虚空。佛祖也曾风流,到头来,只得将万般心事隐逸滞藏在拈花一笑中,让往事付诸东风。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不如相忘于尘俗,我知道,你找到了另类的幸福......

依依低回尘香处,情难自禁,祭一抔净土伴同万千心澜扬洒在荒郊的风里。汝南,他涟涟泪眼中映出你翩跹的倩影是如此生动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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