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玥怔,随即拳打在亭柱上,回身道:“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吴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然后看到吴玥因为刚才打在柱子上而泛着血光的手背,惊叫道:“少爷你受伤了。”手反射性地抓住吴玥的手。
更厌恶的感觉涌上来,吴玥脚往吴忧身上踢过去,指着他骂道:“你这脏手别碰我,恶心的家伙,滚,快滚!”
说着也不管吴忧被他踢了脚已动弹不得,甩袖便绕过他走了。
吴忧挣扎了好久才爬起来,伸手擦去嘴角和脸上的血连同眼中闪动的东西。
刚才差点儿就笑不出来了呢,他坐在石凳上,真没用,吴忧,说好要直笑的,怎么刚才差点儿就要哭了呢?
是被打得太疼了吗?还是,他消瘦的手捂住胸口,还是这个地方太疼了,他抬头看着亭外的湖,眼中的晶亮又闪动起来,他迅速地擦去,然后站起来。
“做鱼去吧,既然没说喜欢吃什么,不如半红烧半清蒸。”他自言自语,“嗯,就这样。”说着瘸拐地往亭外走去。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应该是从那个夏日的午后吧,厨房里煮了吴玥最爱喝的桂花绿豆汤,用冰镇了,甚是爽口。
吴忧自己也顾不上先喝口,就端了大碗,拿去给吴玥。
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叫着,吴忧端着大碗跑得飞快,却滴也没有洒出来。
走到鲤鱼池边的凉亭时,吴玥靠在柱子上已经睡着了,那本《太史公书》就盖在他的身上,吴玥爱看史书,从小看到大的书,依然爱不释手。
吴玥的皮肤偏白,长得又俊,见过他的人无不赞他“面如冠玉”,此时就这么轻轻地靠着柱子,双目紧闭,睫毛纤长,表情似带着笑意,俊雅非凡。
吴忧并不是第次知道少爷长得美,而此时却仍是看呆了,端在手里的绿豆汤碗不停地淌着水,他也毫无感觉,只是痴看着吴玥的脸,人渐渐凑近他。
他从小和吴玥起长大,吴家人待他不错,吴玥吃什么,总有他的份,吴玥去哪里,他也跟前跟后,吴玥笑,他也笑,吴玥怒,他也跟着生气。有人说他是吴玥的影子,而他确实和吴玥亲如兄弟般。
只是他从不敢逾越,下人就是下人,他总是仰视着吴玥,如此虔诚。
吴玥就是他的天。
而现在,他突然有了想触碰天的想法,也许是天气太热,也许是那蝉鸣太恼人,更也许是他看到吴玥的睡颜早已心神不宁,反正就是鬼使神差。
只下就好,少爷睡沉了,应该不会发现,年少的心甚至没来得及想过这样做是意味着什么,唇已贴上了吴玥的,带着某种悸动的情绪,贴上去,心跳不已。
谁会想到吴玥在同时睁开了眼,从迷蒙到疑惑,最后是愤怒。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把推开吴忧,脸因为暴怒而变得通红。
吴忧被推倒在地,大大的眼睛看着吴玥没有说话。
“说,这是在干什么?”他站起来,暴怒的样子几乎要将吴忧把捏死。
这是干什么呢?吴忧看着已翻倒在地的绿豆汤碗,自己也说不清楚。
知了还在叫着,化成空洞的声音,让他的心也空洞起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从那件事后少爷有三个月没有再见他,再见时,已经像变了个人样。
吴忧看着碗中琥珀色的液体轻轻地晃动了下,思绪才终于被拉回来,叹了口气,将碗凑到唇边轻轻地喝了口,顿时觉得唇齿间都是酒的香气。这应该是绝顶的好酒了,吴忧却口吐掉,然后放下碗,又叹了口气。
碗里的酒和之前送进皇宫的酒出自同坛,怪不得皇帝会不满意,这酒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是少了什么呢?
他看着那酒,想着做酒时的道道工序,竟然有些出神了。
他很清楚吴家为什么待他这么好,听管家说,他是在吴家的酒窖边被捡到了,当时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本来他的命运应该是被某个用人收养,带大,长大后也做个平庸的下人,却因为那时他虽还是个婴儿竟不吃奶水,只爱喝酒,而引起了吴家人的注意。吴家人认定他和酒有缘,便在他懂事后认认真真地教起他酿酒来,谁会想到当年被皇帝誉为“第酒”的那坛花雕其实出自他的手。
都是陈年往事了,之后他再也没有酿出那么好的酒,皇帝与其说嫌弃花雕,倒不如说是对吴家次次送去的酒已经失望了。
该怎么做呢?吴忧又拿起碗,然后闭眼口喝干。
好苦涩的味道。
陈小妖眼观鼻,鼻观心,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跟她无关,跟她没有关系,她是被逼的,她是好人。
她心里念着,尽量不去听屋里的对话。
可是她的耳朵很尖啊。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说让我来找江南吴家。”风畔说着拿出块碧绿的玉佩放在桌上。
陈小妖瞄了眼,什么遗物?那分明是她方才只咬了口的饼,被那家伙抢了过去,不知怎的,挥手就变成了块玉佩。
她的饼啊!
那厢的吴玥哪会知道陈小妖的想法,看了眼那块玉佩,竟从怀中掏出块模样的来,放在风畔的旁边。
“听家父说他生前有个亲如兄弟的同窗好友,后来因事失散,只各自留了块玉佩作为他日相认的信物,没想到,”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两块玉佩相遇时已是他们百年以后。”
陈小妖看得有些傻眼,原来那家伙也有块饼啊。
她瞅瞅明了,明了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和风畔样没有半点做骗子的自知,倒是发现陈小妖盯着他看,脸立刻就红了,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盘里拿了块糕点给陈小妖,陈小妖恨恨地吞掉,差点儿咬到他的手指。
哼,两个骗子。
经过番求证,双方终于彻底相认,却毕竟从未见过,聊了几句总有些生疏,吴玥看天色已不早了,便吩咐旁边的管家道:“摆宴,今日要和林家三兄妹醉方休。”风畔自称姓林,又说陈小妖是小妹随母姓,所以和明了三人就成了林家三兄妹。
什么林家?陈小妖还在骂,分明姓风,疯子的疯,却听到要摆宴,看来有东西吃,便又消了不少气,反正骗人的是风畔,她是被逼的,骗人家东西吃也是被逼的。
她好可怜哦。
她心里想着,脸上却已经在笑了。
大家正要起身时,吴家的管家却低头在吴玥耳边说了几句话,吴玥的脸色变了变,然后眼睛就看着陈小妖。
陈小妖本来心想着吃饭的事,见那个漂亮的男人盯着她看,马上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是不是被发现了?她微微侧过脸去看风畔,风畔却只是笑,同时低头喝了口茶。
还好吴玥没说什么,只对管家说了句“知道了”,便站起来引在座的人到客厅去。
吴家备了好大的桌菜,陈小妖乐得嘴都合不上来,管他呢,骗人就骗人吧,她看着桌上的菜,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先吃哪个,再吃哪个。
“快擦下你的口水。”风畔不动声色地凑到她耳边道。
陈小妖惊,马上捂住嘴,差点儿就淌下来了啊,还好,还好,她另外只手拍着胸口。
大大的桌子只坐着四个人,在风畔和吴玥谈话时,陈小妖只顾低头猛吃,而明了不停地替她夹着菜,四周侍候的用人们看到陈小妖的吃相,有几个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风畔似乎不动声色,拿杯子的手不经意地把杯子放下,然后碰了下另外只手的手腕。
陈小妖正在啃鸡腿,却眼尖地瞥到风畔的这个动作,立刻放下鸡腿,毕恭毕敬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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