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开蚌小镇,已近天黑,四人恰好赶在了围墙大门关闭之前进镇。瓷自然是先带浮夸去找了大夫,服了药,这才止了泻,又开了一大堆药,大夫说是接下来调理之用。
小镇地方不算很大,却不失繁华,因邻近海域,有远近闻名的海鲜墟市及食肆,引来不少商人和食客,凡途径此地的人总忍不住要尝尝新鲜活捉的鱼虾蟹蚌,故小镇名之开蚌。
鬼叔等人自然也不例外,这一天没怎么进食,且在茶栈里喝了不少茶,很是削胃,此时已饿的咕噜咕噜响,加上不差钱,便在一家食肆里点了一大桌,海吃海喝起来。浮夸可就惨了,大夫吩咐不能吃海鲜,当然这泻了一天,也没甚胃口吃饭,倒是吃了不少粥和汤。
吃过之后便找客栈住下,鬼叔和瓷都是死性不改,每到一个地方都忍不住出去游玩一番,兜里有钱的人,总有些坏习惯的。当然这游玩是说瓷,鬼叔却是实实在在的去寻欢。两人虽是同时出门,却是各走各路,毕竟道不同。
浮夸身体虚弱,便早早睡去了。邻房的麻则在打坐修炼,同时也遵瓷鬼之命守护浮夸。
第二天早晨填肚之后便上路,浮夸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其实可以租用翼龙、角鸾等飞行坐骑,但瓷心存顾虑,并不想那么快回到铁城,仍骑用牛车。鬼叔虽说回城有要事,却非常淡定,不慌不忙,骑马慢腾腾走着。不过这天却比昨天快得多,至少不因浮夸腹泻而走走停停,夕阳远还没下山,便已到了铁城了。
一直以来,鹰殿刺杀了不少铁城的官吏军兵,铁城因鹰殿及止栈所损不可估计,早已恨不得将这颗毒牙连根除掉,但鹰峰所处地势险要,结界广袤,非寻常兵马所能至,且其富甲一方,各地又有暗部,除之并非易事。但在铁城,对鹰徒的捕杀令却是相当严酷,可以说是见鹰则杀。
鬼叔和麻因身穿鹰殿的单字袍,远还没进城,便在城外一座村庄住下,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待天黑再潜入不迟。而瓷是一身车夫的乔装打扮,自然可以带着浮夸大摇大摆地进城。
进了城,浮夸便一直嚷嚷着指路先去亭府,他实在太着急见兰蕊了,瓷不得不由他,于是快牛加鞭,哞吼着一股劲冲去。
许久,终于来到了亭府门前,却见围墙大门紧锁,浮夸跳下牛车跑去,娴熟地翻过围墙进去了,但是很快又翻墙出来了,一脸失落。
“怎么?没人在吗?”瓷好奇猜道。浮夸点点头道:“来过无数次,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说着攀上牛车,躺在干草上,看着被染得火红的天空晚霞,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瓷回头道:“兴许是举家去哪里了吧,改天再来。”浮夸惆怅着没有说话,他知道兰蕊向来不喜欢出门,她能去哪里呢?
“那现在是去哪里?”瓷又回头问道。浮夸回过神来,突然狠道:“福宝客栈!”
依然是快牛加鞭,很快便来到了福宝客栈。客栈之前虽然遭三牛货车蛮撞和煞尸肆虐,还有鬼叔那招画地为冰破地冲天,但都已重新修葺装潢,依然非常喧闹,又因此时将近晚饭时间,几乎满座。
福哥宝姐受此损失对浮夸恨之入骨,但此时人满为患,浮夸很自然地进去了,并没有引起注意,瓷则牵着牛绳在客栈外候着,真像极了个车夫。
浮夸先是到小环楼四零七号房去,一看,里面住的已不是阿天和晴风他们,更失落了。又赶紧去工人寝楼找红椋,来到她的房前,这下终于看到了稍微熟悉的面孔,那是红椋的室友,浮夸问及,对方都说不知道,只说红椋已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或许是跟人私奔了罢,也有可能是被拐了,因为她的东西都还在。
诧异伴随着低落,浮夸也不知如何是好,奈何时隔一月,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了,这次回来,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无奈至极,只好匆匆出了客栈,毕竟在这里闯过祸,不敢久留。瓷见他脸色还是一样,便猜到又是没找着人了,于是道:“天色不早,先找个地方住下罢。”浮夸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到对面的客栈吧。”他想着如果阿天晴风他们或者红椋再回到福宝客栈,说不定能碰上。
瓷一拽牛绳,掉头到路口对面去了,进客栈开了四间房,将其中一把门牌钥匙给了浮夸。浮夸始终心不在焉,拿过钥匙后并没有跟随着上楼,而是独自出了客栈,说是出去走走。
天黑下来了,鬼叔却没有急着潜入铁城,反而在院子里休闲,这时麻走来作揖道:“鬼大人,属下也有要事待办,这下就先告辞了。”
鬼叔没有转身看他,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去。麻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主吩咐,进城后的第三天方可将属下此行一五一十全盘禀报鬼大人。如今还请鬼大人稍稍忍耐,也无需过于担忧。”鬼叔也还是没有看他,只是点点头,暗忖三天后不知是何情况,麻也没有再说,匆匆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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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游荡了多久,也忘了双脚酸痛,浮夸走走停停,时而回首环顾,时而蹲坐街边。
这时在街边一柱灯笼下伫立怅然,失神许久,肚子里传来饿嚎,他这才醒起,便摸了摸扁平的钱袋,然后往附近的小吃街走去,他送饭多年,对这一带也颇为熟悉。
小吃街上人来人往,吆声起伏,百香交杂。浮夸随便买了点东西边吃边走,突然人群里闪过一个粉色袄裙双丫髻的背影,他心里不禁一阵怦然,稍稍追近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兰蕊么!
正想冲上去时,他顿时又收住了脚步,只见兰蕊身边赫然有一男子同行,这男子身材高壮又举止合礼,器宇不凡又笑容平和,两人也是边吃边走,有说有笑。
浮夸一时间傻了眼,只觉得那男子非常眼熟,却又使劲想不起来,于是快步绕过人群,来到他们两人前面不远的一个档口,一边假装买东西一边偷看。
这是一个包子档,生意不错,蒸笼层层叠起,飘出浓浓蒸雾,浮夸也特意站到蒸笼旁边,借以浓雾相掩。透过雾气,得以看清那男子面貌,浮夸突然想起来了,正是之前在三剑街自己遭到围殴时出手相救的那位将军!他此时虽是一身家常便衣,却依然让人感觉到一丝丝军威。
这位将军就是旬鸣破。
他们越走越近了,浮夸不敢再偷看,且又稍稍靠近了浓雾,一手拿起包子一手给钱,直接站在原地慌乱地吃了起来。兰蕊看不见,但这将军是见过自己的。本以为他们两人会走过去,怎知没有,反而也走到这包子档来了。
声音是那么吵杂,但还是很清晰的听见兰蕊笑道:“请问都有些什么包子卖啊?”这档口可不小,所卖包子种类有十多种,此时正有好几个人在买包,小贩忙着夹起包子装入纸袋,头也不抬答道:“牌子上都有写啊,酸甜苦辣咸,菜包肉包酱包汤包都有呢!”
小贩自然不知道兰蕊看不见,他这般应答,让兰蕊有些茫然,而旬鸣破不但没有因为小贩的态度而不满,反而笑着对兰蕊道:“这些包子我几乎都尝过,都还记得些味道……”接着便说了一些介绍包子的话。
其实这些包子的每一个种类浮夸都买过给兰蕊吃的,且都详细介绍过,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忘记。浮夸在客栈打工多年,对点心知道不少,自然能说的详尽,而这将军此时说得又嗯又唔,只简单提及了味道和素荤,却依然能逗得兰蕊呵呵笑。
浮夸不知自己为何不曾做什么亏心事,却又这般慌张心虚,只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吃完了手上的,无意中便拿起档口上的来吃,也不知吃了多少个。
小贩抬起头来时见他躲在蒸笼一旁猛吃,以为是乞丐小偷之类的,当即喝道:“喂!你吃了多少个包子?给钱了没有啊?!”这一喝当场把浮夸吓住了,他连忙伸手掏钱,不禁心里一颤,钱袋里竟已空荡荡。
小贩见他不给钱,更是怒了,大嚷道:“这是个偷包贼!快抓住他啊!!!”周围行人听嚷纷纷围观过来,浮夸面对着一双双异样的眼神,尤其是当看到兰蕊也投来那样的目光时,尽管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心里仍是无尽的羞耻,恨不得整个人躲进这蒸笼里,随着雾气人间蒸发。
旬鸣破身为守城将领,维持城内治安为己任,自然疾恶如仇,当即一把揪住浮夸的衣服,把他从雾气里扯出来,一看,愤怒之色瞬间转为目瞪口呆,看样子是认出浮夸来了。
怔住稍许,他才松开了那只揪住浮夸的手,然后掏钱给过小贩,道:“乃是误会,我帮他给了。”小贩见他递来的钱可不少,连忙鞠躬笑纳,还快快夹了一纸袋包子递给兰蕊,说是送的。
兰蕊接过,好奇问道:“鸣破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旬鸣破笑道:“没事,只是误会。”说着牵着她离去了。周围行人见没趣,也都各自散了去。
看着兰蕊被牵着越走越远,浮夸心里顿时又着急起来,什么慌张,什么羞耻,统统都压了下去,他猛地抬起沉重的双脚,冲上去喊道:
“兰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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