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伤忽然笑道:“不管此人是不是神主一碎,但我却知道神主一碎的确来过。”
风月铃不解道:“你既不能确定他长得究竟是何模样,又怎么能确定他来过?”
小伤笑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后面屋子里那桌丰盛的晚宴?”
风月铃摇了摇头道:“我一来这里就遇见了你,高兴还来不及,怎顾得到后面去看?”
小伤转头看身边的无颜道:“莫非你也没看见?”
无颜脸倒红了,吃吃道:“看倒是看见了,只是当时心思全不在那里,之后更全忘了,你不提起,我还真全没印象了。”
小伤看着她,不觉笑了,反手一扬,手心中已多了一张蜡黄色的小纸条,上面居然有几行小字,他展开来念道:“小菜一碟,当可开胃,薄酒几杯,岂可不醉?君虽无心,小人有疑,恐盛意东流,乃引注于下:生者乌龟,一死知己。”落款的确又是神主一碎。
无颜忍不住笑道:“看来这神主一碎的确是个天才,骂人的天才。”她明白神主一碎的意思是说这酒菜里纵然无毒,他们是乌龟王八,若有毒,他们被毒死,又岂不是乌龟蠢蛋?而且他们一旦怀疑就已被骂作是小人了,而怀疑又成了胸无城府的白痴了。
小伤也忍不住笑道:“是呀!他就像附骨之蛆般阴魂不散,却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无颜道:“毒药!当然是毒药。”她笑道:“这种人连放个屁都是有毒的。”
小伤也笑道:“他放的屁纵然有毒,也只不过是臭。”他摇头笑道:“因为他知道要毒是一定毒不死咱们的,所以只有拿屁来臭咱们。”
楚楚已沉默很久,此刻忽然道:“你难道不怀疑这可能是秋水痕冒他之名所写?”
小伤目光忽然黯淡下来,叹道:“他没这个必要。”
楚楚不同意道:“谁说的?他既然什么都不能确定,但要你死却是真的,他既然做不到拿风扬来威胁你,为什么不能采取别的法子?比如……”
她忽然踉跄着冲进了后屋,很快的又踉跄着冲了出来。她冲出来时,手里已多了把白瓷酒壶,她举起酒壶,显得有些激动,望着小伤,嘎声道:“比如他在这酒壶里下毒。”
小伤忽然笑了,他微笑道:“这壶酒里绝对没有毒。”他微笑着接过了酒壶道:“因为方才我已经尝过,而且神主一碎的字迹绝不是别人能模仿的。”
楚楚不信道:“你怎么知道?”
无颜笑道:“他当然知道,在场的人除了你之外我们都知道,因为我们昨日就收到了同样字迹的一张纸条,曙名也同样是神主一碎。”
楚楚有些相信了,却还是忍不住道:“你能确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无颜道:“当然。”
小伤已经举起酒壶,用鼻子去嗅了嗅,微笑道:“此酒清爽纯正,乃酒之上品,神主一碎果然不愧是个饮酒的专家。”
他微笑着举壶,准备痛痛快快的饮上几口,壶嘴已经触及了他的嘴唇,他几乎已感觉到了美酒入肚的快意,谁知这时风月铃却忽然大声道:“慢着!”
小伤不觉一怔,放下了酒壶,不解道:“莫非母亲以为有何不妥?”
风月铃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道:“没有。”她问小伤道:“你真能确定这酒中无毒?”
小伤点了点头道:“绝对没有。”
风月铃微笑着点头道:“好!”她转身向楚楚道:“你这下可放心了?”
楚楚勉强笑道:“小女已经放心。”
风月铃道:“那好。”说话间,她也很快的转身走进了后屋,晃眼间又自后屋大步走了回来,回来时,她手里已多了个紫砂酒杯,她举起酒杯对小伤道:“她既如此关心你,第一杯酒理应敬她,你岂能独饮?”
小伤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楚楚。楚楚这样关心他,他心里自然很是感动。这时,楚楚却显得分外难为情,急于推辞道:“这……怎么可以?小女向来不小沾酒,这小伤是知道的,何况我尚有蛇毒在身,不可!万万不可的。”
风月铃却微笑道:“谁说的?女人家沾点酒有何不可?而且你身上的蛇毒看来已经无妨,你又何必一定要推辞区区一小杯酒?”她瞪着楚楚的眼睛道:“莫非你还嫌少了?”
楚楚连忙摇头道:“不是,自然不是的。”
风月铃柔声道:“那就好。”她再次举杯对小伤道:“伤儿,倒酒!”
酒很快就已注满一杯,酒香四溢,她将酒杯递到楚楚面前,声音更温柔道:“你还是请喝了吧,也免得辜负大家的一番盛情。”
无颜冷冷道:“对呀,薄酒一杯而已,有什么好矫情的?”小伤敬楚楚酒她心里已不满意,敬了楚楚酒,楚楚却还推辞,她心里自然更不是滋味。
楚楚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酒杯,她并没有理会无颜话语中的醋意,也没有向风月铃谢酒,她捧着这个小小的酒杯,竟似有千万斤重,她慢慢的走到小伤的面前,忽然笑了,苦笑,笑得眼泪都滚了下来。
她居然真的哭了,哭得好伤心。无声的抽搐最伤的就是心,她慢慢的举起酒杯,她举杯的双手竟在颤抖,她整个人都抖得像是风中的残叶。是什么使她这么激动,这么伤心?
屋里的光线本极灰暗,此刻更已黄昏。楚楚的脸几乎完全隐在了黑暗中,可还是隐约能看到她脸上的肌肉在抽动,她那双本极明亮的双眼也像是罩上了一层最朦胧莫测的雾。
看着她朦胧的双眼,小伤的心里忽然沸腾起来。人生难得几回真感动,他这回无疑是真的感动了。
时间过得很慢,也许很快。但无论是快是慢他们都已浑然不觉了,他们早已忘乎所以。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伤忽然道:“你如果确实不能喝,就不要勉强,没有谁逼你喝的。”
无颜没好气道:“一杯酒而已,能要你的命么?”她心里当然更不痛快。
楚楚没有理她,小伤当然也不会怪她。既然许多事情都已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她和楚楚两人之间的战争本就不可避免,能怪谁?怨谁呢?
楚楚仍没有理她,径直对小伤道:“你知道么?能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她哽咽道:“却也是我今生最大的不幸。”
小伤慢慢的点了点头。
楚楚道:“可是命运为什么偏就这么无情?世事为什么却又这么无奈?”她的泪流得更多。
小伤勉强笑道:“无论何事你都不必太过记挂于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楚楚忽然笑了,凄然苦笑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每个人身处困境时都会这么说,可是事实上,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好起来了的呢?”
小伤无言。他明白一个人要想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确并不容易。
楚楚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小伤忙道:“什么事?”
楚楚道:“无论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也无论风扬是不是你的孩子,但他毕竟是我的骨肉,我只希望你都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对待他,能够不惜一切的去爱护他,帮助他……”她似已无力将话再接下去。
小伤慢慢点了点头。他不懂楚楚为何会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只能点头。
楚楚又笑了,欣慰笑道:“我相信你答应我的事,你就一定能办到的。我知道你是这样的男人。”
话一说完,她仰首,只听“咕咚”一声,酒杯里满满一杯酒已全都下了肚,她苍白的脸颊顿时泛起了一抹异样的红晕。
她看到无颜在冷笑,风月铃却已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忽然又笑了,这回她的眼睛流得更多,她看着傻傻痴痴看着自己的小伤忽然道:“你可以抱抱我么?我期待你的这个拥抱已经很久了。”
小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缓缓伸出双臂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如果不是因为无颜,他也许会用自己这一生去好好呵护自己怀中这个可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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