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耀辉昏昏沉沉,虚弱至极,没有力气签字画押,梁县令非常体贴地叫来一名衙役拿过罪状与朱砂,捉起余耀辉的右手沾了沾朱砂,强行往罪状上这么一按,齐活了。
“想不到这么干脆利落地就完了,看来是我多虑。”兵房书吏李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永宁卫指挥同知的嫡子就这样让人给收拾干净了?不过此时已经签字画押,不太可能翻起什么浪来了,由不得他不相信。
李邦心中吸了口冷气,暗道莫不是余邦侯已经让秦家的秦大给拿下了?越想越有可能,他预感到表面平静的晋江县将会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在衙门里混了这么年,李邦见多识广,对于这八闽之地的门道太清楚不过了,明面上的这一出儿恐怕隐藏了太多的恩怨纠缠了,暗示的意味太明显不过了,压抑了许久的矛盾终于要爆发了。
“是盐闹的?还是船闹的?”李邦心中暗自揣测,越想越心惊,感觉自己这只小虾卷入这场风波中还能全身而退吗?
思绪渐渐飘远了,李邦回过神来,有些畏惧地看了垂首敬立在公堂一侧,显得老神在在面无表情的秦臻一眼,发自内心的敬畏。
“人犯已经签字画押,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本县当堂宣判,老酒巷纵火案之罪魁余耀辉斩首示众,帮凶刘三斩首示众,两人的罪状即日上报刑部,只待御笔勾决,秋后问斩!”见一切都尘埃落定,梁县令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瞧了公堂一侧的秦臻,见他微微点头,梁县令大拍惊堂木,朗声道。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秦家三少爷为小老儿申冤做主,讨回公道。”堂下的李老汉老泪纵横,一个劲儿磕头道谢。
梁县令微微一笑,十分亲民地走下桌案,把李老汉搀扶了起来,柔声劝慰道:“老人家,恶徒已经伏诛,你的家人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快去回家去吧。来人啊,找顶轿子把老人家好生地送回家去。”
李老汉激动得身子直发抖,两个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衙役扔了水火棍,十分乖巧地上来搀扶,态度和善得没挑了,把李老汉送了回去。
秦臻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有种十分滑稽的感觉,一个个满脸横肉的衙役们装出和善的模样,真是叫人看着别捏。
“秦三公子,案子已经结了,现在只等御笔勾决,都结束了。”梁县令看了身旁的秦臻一眼,得意地抚着胡须,满是笑意。
秦臻看着正在被衙役们拖下去的余耀辉,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地道:“远没有这么简单呢,看着吧,乱子马上就要来了。”
梁县令一脸“你就装吧”的表情,本来他开始还害怕余家会来大闹公堂,可是现在案子也审完了,也签字画押了,余家还没动静。在梁县令看来,秦家把余家给控制住了,所以才无人来县衙闹腾。
梁县令的还没高兴多久,秦臻的话就作数了,就听见外面一阵杂乱的跑动声与马的嘶鸣声,还有刀兵晃荡的撞击声,杂乱无章,令人心悸。
“梁县令,乱子来了。”秦臻扭头看了梁县令一眼,淡淡地道。
一听县衙外面的动静声,梁县令立马就慌了,暗道怎么跟想得不一样啊,正慌乱着,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秦臻不咸不淡地声音,梁县令见他不急不躁,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心中底气渐渐盛了起来。
不出十息功夫,县衙公堂外闯进来一队腰胯钢刀、身穿甲胄的士兵,个个手按刀柄,列成一排,冷眼注视着站在公堂门槛前的秦臻与梁县令两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
紧接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疾步走了过来,他略显黝黑,身穿一件紫衣棉袍,肩上披着一件披风,手里抱着一顶钢盔,长相与余耀辉有四五分相似,想来就是余耀辉的老爹的余邦侯余同知。
余邦侯满脸狰狞之色,看见公堂门前站着的梁县令与秦臻,他快步走上前来,怒气冲冲地道:“我儿呢?快把我儿交出来!”
梁县令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看见余邦侯身后一排即将出鞘的雪亮钢刀,他不禁胆寒地后退了一步,喉结艰难地蠕动了一下。
“余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带着士兵持械冲击县衙?该不会是要造反吧?”梁县令吓得后退之时,秦臻立即上前一步隔开受余邦侯的气场压迫的梁县令,冷冷说道。
“好好好,秦家的祖坟上冒了黑烟,出了你这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就是你这竖子重伤了我儿是吧?好,老子今天活劈了你!看秦晖能拿老子怎么样?”余邦侯的神色狰狞至极,右手马上探入腰间就要拔刀。
秦臻岂会容他拔刀?小的已经让他整的半死不活了,秦臻如今岂会顾忌这个老的?他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踹在余邦侯拔刀的右手,将拔到一半的雪亮钢刀踢了回去。紧接着,秦臻一拳挥出,直接打在余邦侯的胸口,将其打得倒退三步。
余邦侯身后的士兵看见大人遇袭,立马齐齐抽出佩刀,朝秦臻扑了上来。
不等余邦侯反应过来,秦臻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一把抽出余邦侯腰间的佩刀,架在余邦侯的脖子上,冷然大喝道:“谁敢上前?小心我手滑误伤了你们的同知大人!”
士兵们脚步一顿,投鼠忌器,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余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着麾下士兵手持钢刀冲击县衙,若按王法,我现在一刀结果了你也没人会追究我的责任,明白吗?”秦臻用冷光四溅的钢刀拍了拍余邦侯的脖子,冷笑道。
余邦侯恼怒不已,今日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儿,居然让一个毛头小子用刀架在脖子上,他气得怒发倒竖,但是无可奈何,刀就架在脖子上,看这秦家的混账东西是个愣头青,要是乱来的话,他这条老命就得白赔上了。
权衡了一番,余邦侯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嘴角扯出一丝难看到了极点的微笑,对着这个废了他嫡子的仇人低头道:“秦家小子,不要乱来啊!这事确实我失了分寸,我马上让他们回去,你先把刀放下行吗?”
“让他们回去?想得倒美,叫他们统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秦臻一点不为所动,命令余邦侯道。
“你……”余邦侯气得差点跳起来,可是感觉脖子上那刺人的冷锋,他忍着强烈的屈辱感,对着身后的士兵喊道:“都放下兵器!都傻愣着干什么?想要老子死是吧?”
听见余邦侯的大喊,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还是陆陆续续放下了兵器。
“梁大人,下令把这些冲击县衙的贼众捉拿下关押起来。”秦臻头也不回地冲着躲在公堂里的梁县令喊叫。
躲在公堂之中被十几名腿都在打摆子的衙役们团团拱卫的梁县令看见秦臻一人就轻松控制了局面,心中有些戚戚然,他迟疑道:“秦三公子,这些都是永宁卫的人,关押起来不太好吧?”
“大人放心,这事我自然会有分寸,大人只管抓人便是。”秦臻朗声说道,中气十足。
闻言,梁县令稍稍沉吟了一会儿便想开了,让哆哆嗦嗦的衙役们冲出去拿人了……
秦府外,原本躺在床榻上“养病”的王氏此时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府门外等候,前日让秦禄泼了一身的狗血,她算是恨透了秦臻跟秦禄这一对主仆,今日突然听闻老爷要提前回来,她早早在等候在此,准备告刁状。
“哟,福伯回来啦,公公的马车什么时候到啊?”王氏看见老管家秦福先行回来,她急忙问道。
秦福的老脸上满是严峻之色,他也没搭理王氏的话茬,直接对她道:“马上差人去给城外的大爷送信,就说秦臻在县衙把余邦侯给绑了!”
秦宣的马车还在邻县没到,有事耽搁了,秦福是回来取东西的,他一回来就听街上的人在传,说是县衙那边闹出大乱子,余邦侯持刀带人冲进县衙,结果让秦家的三小子用刀给绑了。还说秦家三小子把余家的嫡子给阉了。
一听这消息,秦福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人瞎编的,他感到大事不妙,急忙赶回秦府让人去城外给秦家大爷秦晖报信,否则就要出大事儿了。
“这个三愣子,果然真愣,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可怎么得了啊……”秦福心中暗叹,给王氏传了话他马上走了,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邻县的二老爷才行。
“什么?三愣子把余家的家主余邦侯给绑了?还把余家的嫡子余耀辉给废了命根子?哈哈哈……三愣子,这下你可是撞了大祸啰,这回我倒要看看爹爹如何保你?”忽闻如此天大的“喜讯”,王氏高兴得不得了,真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来表达自己满腔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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