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们谁说说啊?”秦臻站在案前冷眼扫视了堂下众人,气势十足,要是再坐上中堂,跟县太爷没啥两样。
听了秦臻的问话,几个书吏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当这出头鸟。虽然眼前这少年郎是个纨绔子,但再怎么说也是秦家的人,胥吏们可不敢开罪秦家,不然在这晋江县就没法混了。胥吏们再清楚不过,县令得指望着他们干活办事,所以能容忍他们,但是秦家可不巴望着他们什么,收拾起他们来可是连个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许久不见有人吭声,气氛一时僵持了下来,秦臻此时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激动与兴奋,眼见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能凭一句话震慑住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人物,这种快意令人沉醉。当然,秦臻不会以为这些酷吏是在敬畏自己,只是敬畏自己身为秦家之子的身份罢了。
“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发自内心地敬畏我这个人呢?”秦臻在心中自问,这一刻他的思想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暗暗下定决心:“我要做官!我要掌权!我要柄国!”从此刻起,“三个我要”重要思想便成为了秦臻今后前进路途中指引航程的大政方针。
秦臻的思想路线正飞速地成形着,不识趣的李邦打破了沉默,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公子,这事是户房书吏钱泰上报给县尊大人的,想必他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得十分清楚,不如就让钱书吏好好说道说道?”
“李邦你……”户房书吏钱泰见李邦告他黑状,气得不行,正要破口开骂,忽见秦臻冷冷一瞥,他不禁后脖子一凉,生生把骂人的话吞回了肚里。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钱书吏给小子解释一番,要是我大伯问起,我也好有个回答不是,您说呢?”秦臻抬出他大伯秦晖的名头,一顶大帽子扣在了钱泰的头上。
闻言,钱泰不禁哆嗦了一下,秦晖的威名别说在晋江县,就是整个福建都赫赫有名,如今秦臻抬出秦晖的名头,钱泰唯有硬着头皮回答了。
“三公子说的是……这县衙积欠永宁卫军粮之事是小人翻看账目时发现的,当时看完账目,小人心里就想,将士们多不容易啊,他们为了保卫咱们这些黎民百姓,弄得家有高堂不能尽孝,膝下儿女不能团聚,如此无私地为保卫咱们而抛家舍业,这是多么大地牺牲啊!咱不说报答他们,但是说什么也不能拖欠将士们养家糊口的钱粮吧?就算衙门里的银钱再紧也得从牙缝里挤出银子来不是,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呐。所以小人就跟县尊大人提了这么一嘴,谁曾想县尊大人办事这么利落,还特意麻烦了三公子你,耽误您不少功夫,说起来都是小人的不是啊,我这给三公子您赔罪了。”钱泰的演技不说了,要是能把他那张极度影响和谐社会的鞋拔子脸给打上马赛克,放到后世绝对能拿金驴影帝。
听了钱泰一番“真情流露”,秦臻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心说这厮太能演了,瞎话都不用编,张嘴就来,不说评书真是白瞎了人才。
“哦?钱书吏可真是身在衙门里,心系咱们人民子弟兵啊,他们的温饱问题都惊动到您了?诶,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梁县令说积欠军粮之事好像都有两三年的老黄历了,钱书吏您是新来的吧?”秦臻嘴角含笑地看向钱泰,装作不解道。
“咳咳……话说小人在衙门里待了也快七八年了。”闻言钱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城墙厚的老脸居然破天荒地红了起来。
堂下其余几个胥吏见钱泰受窘,都幸灾乐祸起来。他们这些胥吏虽说对上时保持一致,但私底下的争斗是十分激烈的。虽说几人各管一摊,谁也管不着谁,但毕竟都是在一个锅里搅勺的,粥就那么多,撑死手快的,饿死手慢的,不抢不行。所以他们个个都有竞争关系,并不是铁板一块。钱泰受窘,他们乐得看笑话,谁也没有解围的意思。
“钱书吏,小子还有一事,不知能否解惑?”秦臻把其余几个胥吏幸灾乐祸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已,决定拿这倒霉的钱泰开刀立威。钱泰是户房书吏,毛病好挑的很,保管叫他有口难辨。
“三公子请问,小人保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钱泰露出谄笑,讨好地说道,心想若是能借这三愣子与秦家攀上关系,那他在衙门里的地位可就更是稳固,无人能够动摇了。
“很好,我代我大伯问钱书吏一声,县衙积欠永宁卫钱粮达三年之久,为何县衙迟迟不肯派人押解?为何今日才想起此事?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吧?”秦臻声音洪亮,神色森冷。
堂下的胥吏们一见秦臻变了颜色,身为变脸高手的他们马上意识到了不妙,身子不禁都绷紧了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意味。
秦臻的质问让钱泰有些慌张了,他急忙解释道:“三公子明察,县衙每年的夏税、秋粮都收不齐全,能从中截留的经费自然就少。县衙自身的用度花销都有些捉襟见肘,自然押解不了负责摊派的钱粮,拖延积欠也在情理之中。”
“县衙的经费紧张?不然吧?我观你衣着鲜亮,气色红润,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要说县衙钱紧,钱书吏看着过的可不像吃糠咽菜的日子,您每月的食俸才三石而已,听说您家那五进五出的宅子可值不少银子呢,祖上传下来的?”秦臻居高临下,脸上挂满冷笑,眼中精光爆射,望之骇人心神。
钱泰祖上九代贫农,也就这代出了个吃公家饭的,哪来的祖宅传下啊。要真是有钱人家,早读书科举搏正印的官身去了,哪会跑来当这有名无份的低贱胥吏?
“三公子说笑了,小人那是替朋友照看家宅,并不是小人自己的宅子。”钱泰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这秦三愣子分明是在找茬,他渐渐收起脸上讨好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敷衍起来。
见钱泰躬着的腰开始慢慢挺直,秦臻知道这厮警惕了起来,他猛地一拍桌案上的惊堂木,大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开口狡辩?还不快如实招来!你这厮侵吞了多少公帑?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惊堂木猛地一响,钱泰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地就要下跪磕头。屈膝到一半时他才醒悟过来,马上直起膝盖,一脸不忿地看着站在桌案前的秦臻,冷冷道:“秦家公子,这里是县衙公堂,可不是你家后院,小人有无罪责?自有县尊大人判断,且轮不到你来评说。”
钱泰非常恼火,心说就算你秦家势大就能随意揉捏我吗?爷身后也是有人的。能在这衙门里混个管事的差事身后没点背景那是不可能的。是以他钱泰并不多惧秦臻,能讨好拉拢自然好,不行的话就拉倒。他知道秦臻只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罢了,在秦家也是不受重视的透明人,对自己构不上多大威胁,就算得罪了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的。
钱泰前倨后恭的神色变化落在眼里,秦臻冷冷一笑,哪里不知道这厮心中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这就是头上戴着一顶“纨绔”帽子的悲哀,在没有甩掉这顶帽子前谁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表面上的恭敬也掩饰不了骨子里对你的轻蔑。丫的一临时工都敢朝你甩脸子。
“轮不到我来评说?我今天还真就要评说评说,既然你自己不肯交代,那我便派人帮你好好回想回想。”说完,秦臻对着堂外候着的孙平吼道:“孙捕头,把这厮拉下去打一百板子,叫人好好想想自己干了多少不法之事!”
听见秦臻的吼声,孙平立马唤来两名衙役冲进公堂,朝着钱泰狰狞一笑:“钱老哥,小弟得罪了。”说完便一挥手,两名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钱泰就往外面拖。
钱泰出离了愤怒,他死命地挣扎,朝着秦臻嘶声大吼:“放开我!放开我!秦三愣子,你凭什么对我滥用私刑?你凭什么在这发号施令?你们都怎么了?怎么任由他在县衙放肆胡来?”
“县尊大人临走之前嘱咐我全权处理县衙一切事务,大人说这话时孙捕头就在堂外,他可以证明我所言是否属实。”秦臻不为所动,如此说道。
“三公子所言属实,小人听得真切,县尊大人确实这么说过……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厮拉下去狠狠地打板子!”孙平立马出声附和,其实他根本没听见这话,只是为了讨好秦臻罢了。在他看来秦三公子与县尊大人是一条战线的,这时可不能拆了三公子的台,不然两头都得罪了还落不到好。
“秦三愣子你等着……”钱泰嘶声怒吼着被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棍棒打屁股的闷响声与钱泰的惨叫声。
“陈书吏,麻烦您把县衙的花名册取来。”搞定了钱泰之后,秦臻收起了冷笑,又是一副和风细雨的温润表情,语气亲切地对着吏房书吏陈谦说道。
眼睁睁地看着钱泰被拖下去打板子,剩下几个胥吏都有些害怕惶恐,生怕秦三愣子再发疯把自己拖下去暴打一顿。几个胥吏一听秦三愣子喊陈谦的名字,都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同情地目光齐齐投在陈谦身上。
“咳咳……不知三公子要花名册做什么?”陈谦看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孙平,他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问道。
“钱泰这厮贪赃枉法,衙门里自然容不得这样的蛀虫,当然是要将他除名问罪了。”秦臻语气和善地跟陈谦解释道。
“三公子,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妥吧?”陈谦见秦臻脸色柔和,他壮了壮胆子提出质疑。
“呵呵,说起来尔等不过是县尊大人蓄养的私人幕僚罢了,并无正经官身,是罢是留全凭县尊大人一言而定,如今县尊大人委托我全权处置县衙事务,难道我罢免区区一名临时工还要经过您的同意吗?”一抹冷笑又浮现在秦臻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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