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壮汉让神色冰冷的秦臻吓了一跳,心说二少爷这是怎么了?自己向来跟紧二少爷的脚步,怎么触了二少爷的霉头了?二少爷这眼神怎么像是要择人而噬?
“大人,属下对天发誓,属下绝对没有别的心思,不然就叫老天一个雷给劈了活该!”中年壮汉神色满是惶恐,指天赌咒表明心迹。
“咳咳……”见此状况,秦臻知道来人是跟秦家一边,他连忙干咳了几声掩饰尴尬,脸色瞬间春风化雨,柔声道:“受了些风寒,身体有些不适,看人都有些恍惚了。”
闻言,中年壮汉恍然大悟,连忙上前拿起书案上的茶壶斟茶,奉给秦臻,关切地道:“大人您要多注意身体啊,昨日可真是好险呐,要不是您提前在烈屿换防躲过一劫,那咱们金门所可就要大乱了。”
“大乱?这话怎么说?”秦臻接过中年壮汉递来的茶水,报之一笑,轻轻嘬了一口清茶,不动声色地问。
见秦臻问起,中年壮汉脸上马上浮现愤慨之色,他气恨恨地道:“还不都是叫咱们扣下的那三船私盐闹的,多少绿油油地眼睛盯着这块大肥肉。大人您在时谁也不敢动歪念头,可是昨日夜里一听大福船被击沉的消息后,以赵贵那厮为首的几个王八蛋立即派人接管了堆放在仓库里的私盐,偷着运走了不少,要不是属下派人封锁了码头不让船只进入,还指不定叫这帮王八蛋占去多少便宜呢!”
“私盐?想必就是大伯口中从余邦侯手里扣下的那批私盐。”闻言,秦臻心中一动。
“大人,您可得给这些王八蛋一些厉害瞧瞧,不能便宜了那帮孙子,叫他们把东西连本带利的全都吐出来才行。”中年壮汉怒气冲冲,义愤填膺地叫道。
“我头疼的厉害,此事以后再说吧,你看着一下码头就行,要做到心里有数。”秦臻没有胡乱表态,需要跟刘涛商议一下才行,于是他这样安抚中年壮汉道。
闻言,中年壮汉大喜,以为千户大人这是要他记账,等腾出手来再收拾那些孙子。于是他脸上的郁闷之色一扫而空,眉飞色舞起来。
“没有别的事你就去忙吧。对了,记得告诉外面的仆役,叫他们看好院门,除刘百户外谁也不准放进来,我要静养一会儿。晚上的例会也取消,叫他们别来烦我,有问题去找刘百户。”秦臻对中年壮汉下了逐客令并嘱咐道,他知道等会肯定还会有许多人挨个要来敲他的书房门,他一个人都不认识肯定会弄出乱子,索性干脆把人全都挡下不见。
“诶诶,我这就去告诫他们看好院门。”中年壮汉连连答应着,满面春风地退出书房把门轻轻带上。
中年壮汉走后再也无人来打搅,秦臻坐在书案前怔怔出神,心里思考着刚才中年壮汉所说的三船私盐之事。
“敢伸手拿我的东西?看爷不剁了你们的狗爪子!哼,先让你们逍遥两天……”秦臻心里冷笑,从他踏上金门岛的那一刻起,岛上的一草一木就已经被他当成自己的私产,他很想现在就把那几个百户抓来狠狠收拾一顿。无奈他初来乍到,不宜动武,只有暂时隐忍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天色便已近了黄昏。刘涛回到公署,马上赶去后院见秦臻。
“大人,停在烈屿的两艘三桅炮船都已下水,可是只能开出一艘来。因为炮船太大,一船最少可容纳三百余人,开出两艘得把半个千户所都装上去才行。”刘涛向秦臻汇报,如是说道。
“是吗?那一艘就够了,开出两艘确实浪费人力物力,不划算。”闻言,秦臻惊愕不已,只好打消自己原本的念头。
料罗湾码头,一艘令人望之生畏的巨舰缓缓向码头驶来,这艘巨舰上三张巨帆随着海风一鼓一荡,仿佛巨龙煽动着翅膀,震撼人心。
这艘巨舰的船沿两侧陈列着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船头架设两尊杀气凛然的红夷大炮,船尾还有五门千斤佛朗机,整艘巨舰上架设的火炮围成一个椭圆形的圆弧,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炮火覆盖,一艘巨舰单挑一群炮船都没问题。
秦臻站在码头呆呆地望着缓缓朝码头驶来的“庞然大物”,他不禁想起前世看龙门飞甲里雨公公乘坐的那艘福船,与眼前这艘巨舰比起来就像是矬子跟壮汉的差距。
“大人,这艘巨舰便是咱们金门所仅有的两艘三桅炮船之一。”刘涛站在秦臻身边指着眼前的巨舰跟秦臻说道。
“乖乖,我现在总算相信了后世说郑和乘坐的那艘大宝船堪比轻型航空母舰!”秦臻心里暗暗赞叹,眼前这艘船身长约八十多米的巨舰惊叹不已,此时距离欧洲的工业革命还遥远的很,中国居然能凭手工制造出这么庞大的战船,这才是鬼斧神工,这才叫真正的奇迹。
“大人,登船吧。”三桅炮船没有停靠在码头,而是抽出木板延伸到码头上,刘涛叫了一声有些愣神的秦臻,而后一挥手,他身后一排排手持鸟铳的火枪手还有炮手们跑步登上巨舰。从各个百户所抽调出来的两百多名精兵井然有序地登上三桅炮船,前后耗时不过六十息,可见素质之高。
“好,登船!”秦臻叫眼前的这艘巨舰勾起了沸腾的热血,他豪气冲天地道。
登上三桅炮船,士兵们熟练地寻找自己的岗位,炮手们在两侧船沿列成一排,校正火炮角度,副炮手将炮弹填充进炮口,小心地放置引线。火枪手们则动作迅速地分散到三桅炮船的各个角落及船舱内,开始警戒。
秦臻登上炮船,见士兵们动作如此迅敏,不禁暗暗点头,不愧是五卫十二所中最为精锐的部队,双饷不是白给的,从这高度自觉的素质中就能看出其不俗的战力来。
“大人,巡海是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您不如去船舱内休息一会儿吧,有事我自会叫您的。”所有人登船完毕,三桅炮船开始调转船头驶离金门,刘涛这样跟秦臻说道。
“不必了,在公署里休息了一个下午,正好在这里透透气儿。”秦臻断然拒绝,他如今让这艘三桅炮船刺激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围着这艘巨舰裸奔一百圈来发泄自己的兴奋之情,要他去船舱里待着还不如叫他跳海得了。
秦臻走到一门火炮前,手轻轻抚摸着幽冷的炮身,问刘涛道:“这炮叫什么名字?”
刘涛早已在秦臻发问前把船沿边上炮手全都屏退,他指着面前这门火炮给秦臻介绍道:“大人,此炮名为‘迅雷’,因发炮迅猛而闻名,炮身乃是青铜铸成,不易炸膛,可以快速填充炮弹再次发炮,战力不凡。这炮咱们大明没有,而是指挥使大人花重金从佛朗机人手中购置来的。”
佛朗机在明朝代指西班牙与葡萄牙,特指一种大明仿制自西班牙的火炮。
“佛朗机人?是说西班牙人吧。”秦臻闻言心中暗道。原本刘涛说佛朗机人,他无法确定指的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但是此时的葡萄牙已被西班牙吞并,菲利普二世成为了葡萄牙的国王,直到五十多年后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被英国人覆灭,葡萄牙的布拉甘萨公爵才得以复国,加冕为王。
“不错,佛朗机人造的火炮的质量还是挺高的。”秦臻拍了拍迅雷炮,夸赞了一句。不得不承认,此时欧洲的火器技术已经超越了中国。大明承平太久,在火器革新上开始渐渐落后于欧洲。到了满清,鞑子们吃够了大明火炮的亏,因噎废食,废置火器,致使三百年后叫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轰开国门,任人鱼肉,全无反抗之力。
“大人说的是,夷人虽然相貌怪异,但是造出的东西却是顶好的。”刘涛开口附和,这句赞叹不是违心的。
随后刘涛又把船上所以种类的火炮给秦臻介绍了一遍,秦臻专注地倾听着,不时地点头,心里有个念头在疯长……
天色越来越暗,三桅炮船早已远离金门岛,开始按设置好了的航线围绕金门岛周边的海域航行,巡视海域。
“千户大人,左首斜前方约莫七百余丈的海面发现五艘海沧船。”蹲在桅杆顶端的哨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视力极佳,在这黑漆漆的海上凭着一点月色就发现了远处海面上的船只,大声吼叫道。
福船分大、中、小三种类型。大型的便是大福船,中型的叫作福船,小型的有两种,一种名为草撇船,还有一种便是这海沧船,它是福船系列中最小的船只。
“船上打明了旗帜没有?”秦臻闻言没有吱声,他身边的刘涛大声问桅杆上的哨子。
哨子拿起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他点头道:“打了,白旗镶红边,旗帜上好像绣着一个‘孔’字。它们行船的速度很快,好像是空船,没有装载东西。”
“白旗镶红边?上面绣着‘孔’字?”闻言,刘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对桅杆上的哨子喊道:“打旗就他们加快速度行船,尽快离开金门海域。”
刘涛喊完,哨子便照做。秦臻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刘涛似乎在等他解释。
“大人,船头打明了旗帜是不能拦截的,没打旗的可以扣下,就算事主找上门也可以推脱,像这样摆明了身份的不能拦截,那样等于撕破脸,况且船上也没有东西,拦了也是白拦。”刘涛解释道。
闻言,秦臻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对面的船是谁家的?”
“看上去好像是山东孔家的船。”刘涛回道。
秦臻一听,沉默了下来,而后突然开口道:“给我把船拦下来。”
“什么?大人,这不合规矩,不能拦截。”刘涛听了,奇怪地看了秦臻一眼,这样劝道。
“让你拦就拦,讲什么规矩?入我金门海域,规矩就得我说了算。”秦臻目光清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地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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