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城的布局构造与永宁卫城相同,并无差异。其实五卫十二所这些有资格单独开辟城池的卫所都是江夏侯周德兴一手建起,城池中的建筑布局都是一脉相承,几个卫所就算调换城池相互换防都没有一点问题,各自的士兵不会有一点陌生感,甚至茅房设在哪都是相同的,夜里起来绝对不会尿错地方。
刘涛带着秦臻前往千户所公署,沿途他轻声给秦臻介绍城中的重要建筑,比如军器局、收料库等等。刘涛不动声色地带着秦臻在城中绕了小半圈,基本上把重要地方全都介绍给了秦臻认识,省的他今后走错地方就尴尬了。
最后刘涛带着秦臻来千户所公署,公署内只有几个杂役,九个百户平时都是在城中或是城外驻守,只有天黑时才会回公署跟千户大人交接任务,然后留在公署休息过夜,白天是不会留在公署里的。
刘涛把秦臻带到公署最后面那座只有千户大人才有资格住的小院,进入书房,刘涛屏退杂役,关上了书房门。
“刘涛,你给我简单介绍一下金门守御千户所的情况吧,让我对金门所也有些直观的了解。”秦臻当仁不让地坐到书房正中的书案后,他十分快速地进入到了新的角色里,一丝上位者的气度不知不觉地显现了出来。
面对秦臻的态度转变,刘涛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相反他十分欣喜看到秦臻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与二少爷的气度越来越相近,他面带微笑地给秦臻讲述起金门所的概况来。
金门守御千户所始建于洪武二十年,草创之初的沿海十二个守御千户所本是直属于福建都司的辖下,挂名在五卫的编制内,然而五卫是无法直接指挥守御千户所的。但是倭寇荡平之后,朝廷重建海防,将都司直辖的守御千户所分离出来。
都司名义上依旧直辖守御千户所,但不承担守御千户所的粮饷补给,守御千户所的钱饷由挂名所在的卫署供给。如此一来,都司对守御千户所的控制越来越弱,时至今日,都司已经无法再干预守御千户所的事务,其权力完全落到五卫的手上。
金门守御千户所的实力是十二所中最为强悍的,这跟永宁卫的全力支持是分不开的,金门所全员一千四百六十三人,全是善于海战的老水手,整个金门所没有一兵一卒屯田种地抡锄头,所有士兵都是玩枪打炮耍刀的好手。不像内陆诸卫,太平年月全卫整所屯田种地,整个儿一群穿军装的农民,若突起战事,这帮子职业农民业余军人毫无战力可言。
朱元璋农民出身,对种地有着特殊地感情,当了皇帝也难改骨子里土老财的本性。自己不能种地了,那就让自己手下的军队种地。他分天下卫兵为三:曰往操军、曰屯旗军、曰屯种军。正常出操训练的士兵十之五六,剩下都是奉旨种田的。
让本该拿刀的军人抡锄头,这等荒唐事也只有朱元璋做的出来,他还曾自豪地说‘朕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粟’,结果百姓们的米也费了,养出这么一帮屁用没有见血就尿的玩意儿。后来戚老板来沿海抗倭,带着三千这样的玩意儿打倭寇,结果百十个倭寇一来,三千人跑的一个不剩,十分不讲义气地把戚老板一个人扔在战场上死里逃生,最后戚老板无奈只有冒着莫大的风险自己招兵……
金门所的士兵全是善战之兵,拿的都是双饷,装备武器那就更不用说了。金门所有十个百户所外加五个巡检司,每个百户所、巡检司配两艘福船,四门佛朗机炮,一门碗口铳,八门迅雷炮,喷筒三十支,噜密铳五支,弩箭二百支,火药弩四张,火箭一百支,火砖四十块,及刀剑等冷兵器二百,每个士兵都是武装到了牙齿。
整个千户所除却被击沉的一艘大福船外还有六艘大福船,两艘三桅炮船,十二门红夷大炮,三十六门千斤佛朗机等等这些很是拉风的装备。若是五卫十二所把自家家当全部开进海里组成一支舰队,绝对不会比当时的西班牙无敌舰队逊色多少,海商们真正的实力绝对恐怖到超乎你的想象。
听着刘涛把金门所的家当给报了一遍,秦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金门所只是十二个守御千户所之一就有这么强大的海上实力,那其他的守御千户所呢,就算逊色于金门所也不会相差太多,而且这还是福建一地,浙江、广东、山东等等这些沿海省份的海商们又拥有着怎么样可怕的实力?若是把这些势力全都派出去殖民,哪还有西班牙无敌舰队耀武扬威的份?别说西班牙无敌舰队,就算是宇宙无敌舰队都给灭了!
“总的说来,咱们金门所有三桅炮船两艘,大福船六艘,福船三十三艘,哨船七十二艘、海沧船八十五艘,其余小战船若干。大炮小炮共计六百六十三门,鸟铳一千余支,其他火器火药若干……”刘涛一口气把家当报菜名似地报了出来,脸不红气不喘。
听刘涛说完,秦臻傻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脑袋振奋一下精神,问道:“这么多东西算起得值多银子?”刘涛说了这么多,秦臻不懂这些,不知道有多牛逼,是以问出了一个能让他直观理解衡量标准。
“估算起来的话,这些旧家当怎么也得一百来万两银子吧。”刘涛轻描淡写地道。
“我勒个去,大明一年的税收才几百万两银子啊?你这就一百来万两?还旧家当?那新家当得值多少啊?”秦臻看见刘涛“装逼欠扁”的表情郁闷不已,今日个儿算是长见识了,今世海商者后世房地产商也。
“大人别这么看我,别光看着咱们家当多,可打炮是需要钱的,这些东西平时都得躺在军器局里,很少取出来用,没银子咱根本供养不起这些烧钱的‘大爷’。”刘涛忙解释道。
“嗯。”秦臻点了点头,这么多东西如果没有战事是根本不舍得拿出来用的,海商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经不起这么造。
“刘涛你刚才说的三桅炮船可是击沉咱们金门所大福船的那种巨型炮船?”秦臻问刘涛道。
“不错,昨日夜里二少爷乘坐的大福船便是被两艘这种巨型的三桅炮船击沉的,对方的两艘三桅炮船船头也架设了红夷大炮,不然咱们的大福船虽说打不过它们,但逃脱是不成问题的。”说起这个,刘涛的神色狰狞起来,咬牙切齿。
闻言,秦臻脸上浮现出一丝令人彻骨的冷笑,他眼中冷光爆射,不疾不徐地道:“那咱们的三桅炮船也下海吧。”
“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吧,需要请示指挥使大人才行,这种巨型炮船非战时不能轻易调动,若是叫都司知道就麻烦了。”刘涛神色迟疑起来。
“不能轻易调动?那击沉我二哥大福船的三桅炮船又是从何而来?他们怎么可以轻易调动?这不过是狗屁罢了,我调动都司又能奈我何?你听我的命令去准备两艘炮船下海的事宜,今晚就得用上,指挥使大人全权授予我节制金门守御千户所之权,无需上报,你去做就是,我保你无虞。”秦臻霸气侧漏,用不容置疑地口气对刘涛道。
“……好,属下这就去做。不过两艘三桅炮船停在烈屿,需要花些时间。”沉默了一会儿,刘涛最后选择遵命,如是说道。
见刘涛真的执行自己的命令没有违抗,秦臻心里松了口气,刚才的话带着试探之意,他还真怕刘涛直接抗命,那样的话他在金门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好在刘涛没有违抗,秦臻心中给刘涛打了个可以适度信任的标签,他面色柔和地说道:“这些不要紧,只需在天黑之前下海即可,我今夜便要乘着这种巨船巡视一回海防,看看那些鼠辈还敢露头不敢?”
“大人,您才刚才金门不久,诸多事务尚还生疏,理应多休息几天才是,这么快就下海似乎有些不妥,而且您还晕……”听秦臻今夜就要下海,刘涛出言劝阻道。
“正是因为诸事不通、业务生疏才要尽快下海熟悉,再说有你在身边还需顾虑什么?放心,晕船这事我已经克服,没有大碍。”秦臻如是应答。
见秦臻意已决,刘涛便不再劝阻,按照秦臻说的下去准备了。刘涛走后,秦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不知在想些什么。
“笃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秦臻回过神来,疾步走回书案后端坐,才轻声道:“进来吧。”
只听书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壮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笑地走了进来,上前给秦臻躬身抱拳,问好请安。
看着眼前这中年汉子,秦臻心里咯噔一声,他忘了叫刘涛给介绍一下其余九个百户都谁是谁。现在好了,眼前这人正是方才在城门迎接他的九个百户之一,而秦臻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现在回来,你有什么急事吗?”秦臻先声夺人,阴沉着脸嘶哑着嗓音质问眼前这个中年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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