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悲催的张定远同志人财两空，装备也没了，以后再也不能打小怪兽升级挣钱了。他呆呆地坐在一块临海的礁石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湮灭在一片火光之中的哨所，身边的哨官叫了他几遍也恍然不觉。
“没了，没了，都没了……”张定远丢了魂一样的呢喃，海涛拍击礁石激起的浪花溅在他脸上，冰冷的海水让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人也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把总大人，哨所没了，收料库里的东西全都葬进火里，人手不够连一根毛都没有抢出来，咱们如今只剩下十几条停在海里的苍山船了，该怎么办？”哨官神色惨白，面无血色地跟张定远道。
“怎么办？快开着剩下的船去把落进海里的弟兄们都捞起来！”张定远不愧是一只老狐狸，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只是恍惚了片刻便完全冷静了下来，开始聚拢人心，收拾烂摊子。
“秦大，老子张定远从此跟你誓不两立！”哨官慌慌张张地远去，张定远看着不远处爆出冲天火光的哨所，那张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脸被火光映衬得说不出的狰狞。
湄洲岛附近的海域上出现三艘大福船的身影，疾速驶来，但却是已经迟了，秦臻的三桅炮船早已扬长而去，踏上了回返金门的航程，凭着大福船的航速再想追击根本是不可能的。
见过了小半个时辰平海卫才姗姗来迟，自己这边的老窝都叫人家给端了才赶来，张定远气得牙根直痒痒，心里暗道五卫没有一个好东西，同时他嘴上泛起一丝冷笑，哨所叫人秦家给端了他固然丢人现眼，但平海卫也没脸，叫秦家打了一记响脆的大耳刮子。
“哼，叫永宁卫打了这么一个大嘴巴，我看你张吉忠还怎么有脸出来混！”张定远脸上说不出的快意，想起丢人现眼的不止是自己，张定远只感胸中抑郁之气瞬间去了大半，变得幸灾乐祸起来。他口中的张吉忠便是平海卫的指挥使，说起来两人还有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更是因为如此，张定远才感觉大为解气。
……
沿海这块地界的风声传得很快，湄洲岛方向响起连天炮声与冲天火光的情景落入有心之人眼中耳中，早就传回岸上不胫而走。
水澳城，指挥使公馆。
人一老便没觉好睡，是以秦晖早已养成了挑灯观书的习惯，可是今晚他却怎么也平不下心来看书，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知臻儿能否挑起金门所这副重担呢？以他这般年纪……算了，此子非是常人，不可以常理度之。”秦晖合上手中的兵书，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对于秦臻一反常态的表现不仅不担忧，反而很是欣慰，他一直相信‘曾经强大的人不会永远沉沦’这句话。秦臻曾经是个神童，是以在秦晖看来，秦臻现在只不过是大梦方醒罢了，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让准备吹灯入睡的秦晖心神一紧，他赶紧催散好不容易升起一丝的困倦，应了门外一声。
秦晖应声后，房门便被重重推开，一脸惊惶的刘志几乎是冲到秦晖面前，急促地说道：“大人不好了，有人传来消息，说是三少爷领着一艘三桅炮船把张定远的湄洲哨所给端了，而且还升明了咱们永宁卫的卫旗！”
“什么？！”闻言秦晖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
见秦晖似乎还有些不信，刘志沉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确定地道：“消息确认了三遍，没有差错，三少爷确实烈屿百户所下水了一艘三桅炮船开往湄洲岛，把湄洲岛的三十多艘哨船击沉撞翻，还把湄洲哨所给轰成了废墟！”
听刘志这么肯定，秦晖知道不会有错，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秦晖顾不上骂秦臻愚蠢鲁莽，他提起桌案上的狼毫笔奋笔疾书起来。
不消片刻，一封字迹有些潦草的书信写好，秦晖来不及装入信封便交给刘志，急声道：“差人坐快船将书信送往都司，交代他务必亲手交给张用贤。”
刘志接过书信便转身跑出房门外，这时秦晖却是迟疑了一下，叫道：“等等！”
刘志不明所以，茫然转身，却见秦晖又摇了摇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刘志暗自奇怪不已，不过却也来不及多想，匆匆去了。
看着门外刘志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秦晖有些乏力地坐回太师椅上，抬头望着房梁喃喃自语：“臻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大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这一夜，有许多人自被窝中叫人惊醒，似秦晖一样眉头紧锁地深深思考。有人愁眉苦脸，有人眉飞色舞，有人长吁短叹，更多的是有人幸灾乐祸。无论怎样，今夜对于许多人来讲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金门岛，料罗湾，一艘无敌巨舰缓缓驶入港口，它的船尾后头还拴着五艘海沧船，不过其中三艘已经不成样子，在不久前的炮战中挨了不少发炮弹，已无法修复。
料罗湾码头上九个百户悉数到齐，望着缓缓驶来的无敌巨舰心惊不已，他们早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从这艘巨舰下水时便已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无奈千户大人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金门，他们纵使想提前传出风声都不敢去做。
巨舰停泊，士兵们押着俘虏井然有序地从木板上走下炮船，把俘虏交与驻守码头的士兵后，各自回去自己的百户所。
秦臻自三桅炮船上踱步下来，神色淡然，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风轻云淡的模样落在这些百户眼中说不出的渗人。
“劳烦诸位前来迎接，也无什么大事，都各自回去吧。明日记得去我书房，我要与诸位叙叙话。”秦臻嘶哑着嗓音，不紧不慢地道。
“是是……”百户们连忙点头，讪笑着各自离去。
几个百户匆匆走后，唯独下午那个进秦臻书房告状的中年壮汉留了下来，此人名叫马奎，祖上世袭金门守御千户所百户之职，与秦家关系密切。刘涛已经给秦臻一一介绍了金门所九个百户的来历，重点介绍的便是马奎等几个百户。
“千户大人，这些人该怎么处理？”马奎自恃与秦家交好，跟千户大人一点不见外，别人走后他却不走，凑了上前来询问秦臻。
“送去监房看押起来，日后自会有人来赎人。”对于马奎，秦臻脸上不再是一副冷淡的神情，他轻笑着道。
闻言，马奎嘿嘿一笑，他一挥手喊道：“张大牛给老子死过来，把这些人带下去好好看押起来，跑了一个你这厮就给我滚回家种地去。”
驻守码头的总旗张大牛喜滋滋地跑了过来，连忙给秦臻见礼，神色有些兴奋，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能在千户大人面前露脸他求之不得。
“滚回来，别急着走。把昨日今日你看到的事情都给千户大人说一说，别有顾忌，千户大人不会怪罪你的。”见张大牛这呆子转身欲走，马奎喝了他一句，瞪着眼跟他说道。
闻言，张大牛畏畏缩缩地看了秦臻一眼，神色迟疑，欲语还休。
秦臻瞥了身边的马奎一眼，知道他这是趁机报复敌视的几个百户，但那几人所作所为确实该罚。秦臻初来乍到，是该树立一下权威，他二哥秦铭在金门所的根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稳靠，不然也不会自身一出事，真假与否还未确定，这边就人心思异了。
“直管放心大胆说，此事只有我与马百户两人知晓，不会叫人忌恨你的。”秦臻给张大牛吃了一粒定心丸。
听千户大人这么说，张大牛再没有一丝顾忌，他放心大胆地道：“千户大人，昨日孙百户私自出动了两艘哨船，周百户、吴百户、李百户亦是，属下本要查船，却叫他们呵斥了回来，无奈只有放他们离去。还有今日，吴百户的两艘哨船悄悄地开了回来，其他三位百户没有动静。您乘坐炮船走了以后，张百户、郑百户、高百户等派人说是要回家取东西，都被属下用刀顶着才退了回去。”
“十个百户中不安分的十之七八，唯有两个与秦家关系密切的百户可靠。二哥，你这副千户当的太松懈了。”听完张大牛所说，秦臻暗暗心惊，心中叹道。
“嗯，此事我已知晓。张大牛，你做的不错，驻守码头责任重大，今后船只人员进出，你需细细记下，有时间我会听你汇报。”秦臻微微点头，神色亲和地拍了拍张大牛的肩膀，后者受宠若惊，激动不已。
“好了，你去吧。”秦臻又勉励了张大牛几句，便挥手道。
张大牛满怀激动地去了，心中喜不自胜，竟意外地入了千户大人的法眼，傍上秦家这条粗的不行的大腿，今后前程自不必说。
“马奎，随我回去千户公署叙话。”张大牛走后，秦臻便如是跟身边的马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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