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破妖（下）
风灺……
引川很少听到凤火师傅提及风灺，只知道他是虚纵派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叔，唯一零星残存着的记忆是窗弦上的海棠剥落，琉璃满地，火红的瓣，静寂的心，和风吹去水塘浮在微波之上，仰视苍穹，惯看云卷云舒。
“你的风灺师叔，最喜欢这海棠花了。”
看来这雾人和风灺师叔，有过很深的羁绊。而之前又说起竹书，是另一位师叔。据说竹书师叔云游四方，来去无踪，少来造访。在一次偶然下，引川向凤火师傅请教，在门外看到远处的竹林飘过一抹孤影，当时晨光初乍，暖风习习。凤火师傅说那道影子是竹书师叔，而引川暗暗觉得，那不像影，倒像魂，遗世而独立，仙人西去，再无消息。
引川蓦然想到什么，在风灺身旁蹲下，分开黏在一起的头发，宽广的额头上刺了一圈黑色的字，来自于上古，多是些鸟兽图案，一时间联想不出内容。在引川的五米之外，雾气全部集中，具象出一个灵动的身体，只有大致形状，没有五官和皮肤。
“远孤十三赦的第一式，是由我和风灺共同创造的——雾花水月，你可猜得出它出自何处？”
引川冥想，刚入沉思，忽然感到涓涓细流侵入鼻腔，抬头却看见雾人正化为水钻进自己的身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雾人一路横掠，先入引川的脑髓，再把住几根主要的血脉，切入骨中，最后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地控制了引川的四肢。握剑之手颤抖不已，活水妄想以同样的方式统治引川之剑，剑魂反抗，冰火交融。
“还不出剑？”
雾人已成功夺取引川身体的控制权，双人合璧，一方为统领一方为傀儡。雾人抬手，引川被迫动作；雾水欲拔剑，剑鞘沙沙作响。雾水借引川的口说道：“别再做无畏的挣扎。”不知是在警告引川，还是要挟宝剑，抑或一箭双雕。
雾水抓起无名剑，强制出鞘，许久不得，怒不可遏，激烈地捣起引川体内的真气，顿时乾坤逆转，痛彻心扉。
“你真想死？”雾人失望道，“以为你已习得远孤的精髓，没想到还是皮毛，你不配拥有这无名剑！”一使力，剑锋陡然冲出。
一道白光闪过，在引川的头上炸开。有什么在眼前掩映，如同走马灯式的情节，诉说着悲欢离合，描绘了江山如画……
引川铭心，默然问道：“雾中花，水中月，你只参与四中之二而已。”雾水嗔道：“听你口气，是参透了花与月吗？”
“雾人，你应该，有一个归宿……”
引川拔剑，电光火石，剑刃扫过风灺头颅，黑字隐褪。埋在土中的风灺开始变异，从颅中心开出一朵巨型红花，掩盖了原本的人形。平地之上拔起的花束，不见根茎，只有一枝骨朵灿然绽放，铮铮傲气，横眉冷对。其中黄蕊展开，吐出银色短丝，露出其中一颗拳头大小的黄水晶，汇集草木菁华，晶莹剔透，引川取下，雾人大乱，奋力后退，却被引川牵制，这才大悟，现在不是自己控制了他，而是引川在无声无息中反客为主。
引川将黄水晶没入胸口，初迟疑，审视一会，才吸收进。雾人痛苦惨叫，被进入引川体内的黄水晶吞没，困在桎梏之中，不得自由。
“引川，我一定要杀了你！”
“雾人，”引川望着红花，说道，“你本为妖，作恶多端，被风灺师叔封印在玄晶之中，风灺师叔失意成疯后，你自觉有了逃脱的机会，在师叔的身体松懈之时、水晶灵力变弱之刻，趁虚而入，使他自残，成为现在的样子……可是，你的本体只能一半出入，所以才动了利用我和无名剑劈开水晶的念头。”
雾人惊道：“你怎会知道？”
“无名剑——在你企图与之联通时，意外地打开了它被封印的记忆库。”引川叹道，“风灺师叔早就料到，一旦自己不在，你会再次作乱，所以将意志留在人间，久久不愿超度，只为等我来收服你……现在，他终于可以安息了……”
红花开得那样绚烂，是不是还记得前世的记忆，是不是还能继续明志不忘的坚定？
五仙，夙离，《天禁》……剑魂全都记得，它是竹书的佩剑，一生守护着那个空寂的灵魂最高尚的秘密。而风灺，深知这一点，于是与竹书联手，遏制了雾人的再袭。
风灺和竹书，竹书和风灺，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亲密，又那样恨……
一切都明白了的引川，不知是福是祸。
“雾中花，水中月。”
引川望向天际，那轮刚从“白日挂月”的咒语中解脱的月亮，不由自主地吟诵起来：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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