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和玉儿继续留在家中,那就难免要在生药库房吃上几个月的苦,我虽然心疼,但是也不能破了规矩……”
冷秋平万分‘慈祥’地看了杨凡一眼,让杨大导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赘婿如果得到女家赞许,是有携妻出门一说的,女家还要陪送田地、口粮、住所……”
杨凡听得竖起了耳朵,心里一阵阵的疑惑,这老狗难道突然转性了,变得这么肯替自己和玉娘考虑?不可能,定是又有什么算计,老子也不怕你,若是你送我田地、口粮,老子乐得出门,省得在这里受你的腌臜气。
“我在阳谷,有上好的药田(注1)三十顷,每年入冬歇土,开春种植,秋末收获……”冷秋平肚中冷笑,脸上却是春风化雨一般,柔声道:“往常负责这三十顷药田和所用客户的是吴管事,可是昨日他告了假,回家为亡母守孝去了……知庸啊,你是我的女婿,我自然信得过你,就由你去接了吴管事的差,替我管起这三十顷药田吧。”
“外舅吩咐,自然无不从命,可我不懂什么药材种植啊?”杨凡算计着,这药田一年才种一回,那些租地的客户肯定也是熟练工人,管理起来倒是悠闲的很,不过这老家伙怎么可能如此好心?所以还是决定要问清楚些好。
“你只要看住这三十顷地就算尽职了,到了明年开春,吴管事也就回了,一切自然由他来操办……”
冷秋平笑道:“另外还有紧邻着这三十顷药田的十亩肥田,都是一年可收三四石粮食的好地,就送给你与玉儿,那边还有土房两间,可供你们居住。这十亩田都已种下了冬小麦,到了明年夏收时节,收成应不会差了。冷安,今年过冬的粮食,可给知庸备下了麽?”
“老爷放心,准备了十石粮食,足够姑爷他们支撑到夏收了……”
“好好,另外给我这贤婿备上一贯钱,也好让他添买些菜肉。”冷秋平呵呵笑道:“知庸啊,我这样安排,你可满意否?”
“这老家伙打得什么算盘?”杨凡心中暗暗嘀咕着,冷秋平又是送田,又是给钱的,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人在矮檐下,也由不得他拒绝。
而且冷秋平开出的条件实在太优越了,让杨凡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也是一天都不想在冷家呆了,那生药库房的苦差谁干过谁知道,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计。
听到杨凡带回的这个好消息,小春儿也是跳着脚的欢喜,立刻忙活着去收拾被褥、衣物去了;冷玉娘却有些闷闷不乐,红着双眼坐在床头一言不。
做了半个多月的夫妻,杨凡如何不知道她的性情,虽然冷秋平这个父亲待她无比情薄,她却是个天性至厚的人,忽然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从此远离父亲兄弟,在感情上自然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玉娘,我听老管家说了,阳谷县距离这里不过两百余里,日后得了空闲,我会带你回家来的,你却不必伤心……”
冷玉娘叹道:“玉娘命犯天煞,父亲只怕希望我就此不回来呢;如今离开,也算尽了孝道,只是,只是割舍不下我那兄弟……”
“放心吧,青云是家中独子,你还怕他会受了委屈不成?”杨凡摇头笑道:“说来也真是奇事,你父为人苛薄,生个儿子却是个忠厚的人,这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官人……”冷玉娘低低的唤了一声,目光中有些幽怨。
“好啦好啦,你是大孝女,我不说了行吧?”杨凡无奈道:“去帮着春儿收拾下东西吧。明天我去账房那里算了工钱,到街上雇辆爽净舒软些的大车,要是坐着你家的送粮大车去,一路上还不把我的两个小美人颠散了骨架?”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杨凡早早起了身,到冷家账房支算这月的工钱。平日里冷家管账先生最是苛刻,今日可能是得了冷秋平的吩咐,变得大方了许多,竟然给他算足了一个月的工钱,还额外多给了两百文,说是冷秋平交代过,算是给杨凡这段时间辛苦劳作的额外奖赏。
冷秋平如此一反常态,反是让杨凡心里越嘀咕了起来,不过他天生就不是个纠结的人,想不通就不想,呵呵笑着谢过了账房,便出了门去。
冷秋平治家甚言,家中子弟仆役,都要闻鸡而起。杨凡又怕他临时变卦,今天尤其起的早,到了街上,才想起没吃早饭,于是就在街边的早点铺上,吃了碗面饼(即面条),又买了十几个炊饼(馒头),切了两斤熟羊肉,权做路上的干粮,而后才施施然地来到了范县最大的钱记车行。
钱记车行的生意远达秦凤、荆湖诸路,大车也分成三类,分为驴拉、骡拉和马拉三等。前两等就不必说了,价钱便宜,行车的度却慢,而且车上没有车厢软席,男人还可勉强坐的,若是冷玉娘和春儿这种娇怯怯的小娘子一路坐下来,只怕就要去了半条命。
杨凡问了下带车厢软席的马拉大车,从范县到阳谷两百三十多里,钱记车行的开价居然是三百文!这几乎已经是他近一半的现金了。
“钱老板,一百五十文如何?”杨凡充分扬着在后世小商品市场砍价的精神,拦腰就是一刀砍了下去。
“啥?一百五十文,行啊杨哥儿,那就给你辆驴车好啦,还不用你管车夫的吃喝呢。”钱老板翻了个白眼,摆明了是看不起他这个冷家的上门女婿。
杨凡也不着恼,仍是笑嘻嘻地道:“钱老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不给我面子,总要给我家娘子个面子吧?再说了,冷家是范县富,冷家娘子坐了你的车,你钱老板可不是有面子麽?”
“怎么?杨哥儿这是要和娘子出门儿啊?”钱老板倒是一愣,冷家算是范县名流,而且冷玉娘又是出名的美女,若真是她来坐车,价钱倒是可以商量的。
“钱老板见笑了,我那外舅派我去阳谷监管那三十顷药田,娘子自然也是要去的。”
“哦,冷老爷居然将那三十顷药田交给你监管了?”钱老板一愣,面上顿时堆起笑来:“那可要恭喜杨哥儿了,那三十顷可是一等一的好地,每年光是客户的孝敬也有不少,冷老爷这是极大的看重啊……”
杨凡呵呵干笑两声:“那这车钱……”
“也罢,看在冷娘子的面上,我只收两百文就是,一百五十文却是要赔钱的,杨哥儿是贵人,总不至为了这五十文与小老儿计较吧?”
杨凡正想再争下去,忽听有人呵呵笑道:“杨知庸啊杨知庸,为了几十文钱与人争执,你就不怕有辱斯文,伤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麽?就是两百文,这钱由我出了,算是为你送行之礼。”
杨凡愕然回头看去,只见一人青衫白巾,双手背负身后,正微笑着看向自己,却不是冷府的西席严先生,又是哪个?
注1:宋代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药物。而能成为药田的,必是上等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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