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口中的大老王,是十年前来最后被押来此岛上的一批死囚之一,天性凶悍暴戾无比,杀人**无算,入岛后也曾经称霸一时,向来以恶魔岛主自居。然而岁月的吞蚀,就算如此凶悍之人也熬之不过。终于在日渐衰老后,选择了投海自尽之路。
“他不死也不行了,他现在老弱得连石里千都打不过。若不是他捕鱼的技巧不错,石里千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一早剁了他了。”骆宽口中的石里千,是尚幸存着的另一恶人。要在这鬼地方生存,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嗯!”司马孤抬起头,以一双瞎目四处摸索地望了望天,似有些怀念地道:“很久没有鸟群经过了。好想再尝尝烤鸟肉的味道呀。”
“其实大老王不但会捕鱼,打鸟的技术也不错。几年前还教过我用回旋镖打鸟的技巧。”骆宽忽然笑了,笑容里有种与年龄极不相仿的深沉。
司马孤摇摇头,说道:“你以为他会对你好?嘿,那只是因为你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何况整个岛上,就你最年轻,又能跳能游,有你帮他,他能省很多事儿。”
骆宽笑笑不语,他自然知道司马孤说的是事实。能在这里活下来的人,都已经变得相互依存,谁也离不开谁。
这座孤岛上缺乏任何绿色可食用的植物,长期依靠腐肉而食,各种必须元素的缺失,使体格再好的人,上岛后不出数年,也会肌肉日渐萎缩,身体机能加衰老,出现各种病症。再加上这岛上的各种恶劣环境,使得这些囚犯最终一个个如司马孤这般目瞎体残甚至精神癫狂崩溃。
但和其它人不同,骆宽他生于此岛,承蒙天眷,天生对火山口终年散的毒素有强大的免疫力,从少年时起体格就异于常人,少年后已经可以不惧高温,不畏深海,常常潜入深海中寻找各种食材,这么多年来,肌体不但完全和常人无异,甚至更为健壮。
“大老王、蒋全、郭伯涛……嘿,最近死的人也不少,只怕不出几年,除了……除了那个怪人,这岛上将只有你一个人能活着了。”司马孤扳起指头数了数,有些自虐地微笑道:“说起来,我也应该时日无多了。”
骆宽微微侧头瞅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丝笑容,说道:“还记得吗?去年你大病一场时,就说过挨不过几日的,结果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这么怕死,又怎么会死呢?”
司马孤有些寂廖地苦涩一笑,道:“我非惧死,奈何心总有不甘呀!”
骆宽蔑笑道:“不甘又有何用,不止你的身,就连你的心都早死了。你这身体虽差,人不人鬼不鬼的,但这么多年下来,也算适应了这里,就算某天真给你出得了这岛,你以为你又能活下去?”
这话似乎点中了司马孤的心结,他半晌不语,最后才慢慢说道:“是呀!我本来就是个废人了。”
“好好歇息着吧,有我一天,饿不死你。你若死了,我也无聊得很。”骆宽道。
司马孤怔然,喃喃自语道:“对,我都忘记了,原来这么多年来,都是你在养着我。”
骆宽点点头,道:“那自然,你不是说过,大6上的那些人若孤独无聊时,总会养条狗的。”
司马孤脸色忽然变了,望着骆宽道:“你真是觉得养着我就是养条狗?”
骆宽点点头,一点也没犹豫地道:“是啊!”说完骆宽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远方慢悠悠地说道:“风大了,回洞里歇吧。你这身烂肉,再吹几阵风,可就真熬不住了。”
司马孤呆立着,缓缓摇了摇头,道:“你莫管我。你说的对,我的心都早就死了,还怕风吹?唉,也许我真的是该死了。”
骆宽略怔了一下,但也没兴趣揣测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冷冷一笑,也不劝阻,脚下几纵便从礁石上跃开,嘴上道:“那随你。”
骆宽下到海边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望悬崖边,只见司马孤忽然双手不断挣扎撑地,费力地站直了起来。海风吹至,卷鼓起他那身破烂的衣裳,衣袂和乱随风撕飞,使得他有种欲仙飘去的苍悠。
“喂,你要干嘛?”骆宽大声疾呼。司马孤听见了他的呼叫,却没理会,只是面上浮现出一种恍悟般的寂寥神情,嘴中喃喃:“你说的对,我活得跟条狗差不多,其实我,早该死了。”
“啊……”司马孤忽然冲着天地大大地嘶吼了一声,丝毫不理会骆宽,只是整个人晃了几晃,在怒吼声中,就向着悬崖外冲将了出去。
不知为何,苦苦撑了十多年之后,他对生命的**,竟然在骆宽几句话之后,忽然间消失殆尽。
骆宽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的身体自悬崖而坠落数十丈,“啪”的一声,狠狠摔在海处的一块礁石上。
海风劲吹,时有海浪扑卷而过,把司马孤那摔得粉碎的身子顿时卷入了浪花之中,更瞬间洗净了礁石上的血腥,司马孤那临死前悲凄的嘶喊,在这大自然面前,一点回声都未留下。
无论再慢长的一生,走的那一刻,总是这么匆急。
骆宽看着海浪卷走了他的尸体,这才慢悠悠地把视线从悬崖边离开,望了望远方,有一只单飞的海燕从海面上飞掠而过。“嘿,又死了一个!下一个,或者就是我吧。”看着这只孤单的海燕,这少年的心中,忽然间也有些凄凉。
海的尽头,悄然无息地出现了一艘大船,风帆鼓处,正向着恶魔岛无声驶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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