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玄幻魔法>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60节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60节(1 / 2)

他当即跪倒在地,不甘道:“相公!千载难逢的良机,怎能就此错过?对付这帮奸邪,用点非常手段……也无伤大雅!”

王雱也是心急如焚,满怀期待地看着王安石:“爹,儿子觉得……还是莫要坐失良机……”

王安石再次摇头:“老夫既已决定,不必再多说了!别人指责老夫脾气倔,唤老夫为‘拗相公’,你难道不知吗?”

身为王安石的儿子,王雱怎能不知父亲的脾气?王安石决定的事情,别说是他和弥心,就算是当今官家,也休想劝得动。

王雱心中万分不甘,他深知绝不能跟父亲硬顶着来,只能来一出缓兵之计,先将父亲稳住,再私下寻弥心另做打算。

“莫要动歪脑筋!”知子莫若父,王雱一不吱声,王安石就知他的心思,冷然瞪了儿子一眼。

王雱只觉被冷水浇头,在这一瞥眼的重压下,纵有满腹心思,竟也掀不起波澜。

王安石招呼左右道:“把弥心带下去,先好生招待一夜,算是敬他推崇新法,有改天换日之心。明日再将他送交有司审问。”

弥心知道大势已去,一时间涕泪交流:“相公,变法之路劫难重重,失此良机,新法必败啊!我……可怜我机关算尽,到头来竟功亏一篑吗?千门万户曈曈日,谁把新桃换旧符?谁把新桃换旧符啊!”

云济望着这位貌不惊人的宰相,心中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他向王家父子告辞,和狄依依离开相府。两人漫步在京城的街巷里,万家灯火和漫天星光遥遥相对,每一道干渴已久的亮光,都在满怀期盼地等待着。

尾声一

翌日。

向来勤政的赵顼忽然罢朝一日。时近午时,王安石到垂拱殿探望,却见赵顼埋首于案前,不知是否睡着了。

侍茶奉墨的宫女噤若寒蝉,内侍连大气都不敢出,殿内仿佛寒冷冰窟,和往常颇为不同。

石得一悄然走近,将缘由跟王安石说了一遍。

原来安上门门监郑侠苦心孤诣,画了一幅《流民图》,并写了篇《论新法进流民图疏》。他自知图和奏疏如果直送到閤门,肯定会被打回,竟然假称是边关军报,把图疏送入了通进银台司。

执掌通进银台司的是翰林学士承旨韩维,他见文书上特意留字:“奏为密急事。所有侠擅发马递之罪,仍乞奏勘,甘伏重罪不辞。”38也不知是着急还是有意,他不曾详加甄别,便直呈到御前。

赵顼看过图疏之后,顿时连朝会都不愿再开,反复观览,长吁短叹,震惊不已。王安石听得暗暗心惊,郑侠向来反对新法,为驳斥自己上奏疏给官家,并不奇怪。但他的图疏究竟画了什么,写了什么,竟让官家连朝都不上了?

他上前一步,见赵顼身下压着一幅图,只露了半截在外面。那画上是一片悲凉凄惨,屋舍塌坏,江河绝流,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满山遍野都是倒地的饿殍,触目可及皆是流离的灾民。有丈夫痛心典卖妻子,妻子一边哭号,一边叮咛丈夫照顾好幼子;有父亲鬻儿卖女,儿女抱着父亲大腿,母亲在旁抽泣不已。

王安石陡然看见此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自唐至宋,每逢大旱之年,易子相食的惨状屡见不鲜。但文字所记远不如图画让人震撼,当今官家长于深宫,哪里见过这图上的惨状?

赵顼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王卿来了?这图中所画,可是实情?”

王安石稍一迟疑:“官家,大旱连年,灾民流离失所,实不可免。政事堂早已发文给各地,允许灾民随丰就食……”

话说到一半,便被赵顼打断:“饿殍之民,是朕的子民;流离之民,也是朕的子民!每每论及旱情,总说是天灾,非人力可以阻挡。但天灾又是因何而来?难道卿与朕,当真没有半点过错吗?”

“官家!大宋幅员万里,天灾在所难免。当政者只能设法赈济灾民,全力应对灾荒。只要各州府上下齐心戮力,自能使灾祸的损害降到最低。”

面前的这位官家,向来都是一个需要鼓励和安慰的君主。这番话王安石已经数次陈述过,每次都能让摇摆的皇帝坚定信心。但这一次,效用显然微乎其微。

赵顼拣起一册奏疏,丢给石得一:“石伴伴,最后一段,念!”

旁边伺候的石得一慌忙接过奏疏,细细念了起来。讲的大体是灾情之严重、灾民之凄惨,并将这些统统归咎于新法,并要求皇帝废除新法,罢黜宰相,言辞甚是激烈。

王安石脸色越来越黑,到后来,只听石得一念道:“……如陛下观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即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谩天之罪!如稍有所济,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甘俟诛戮,干冒冕旒!”

石得一声音甚是沉稳,但听在王安石耳中,却仿如晴空霹雳——十日不雨,乞即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谩天之罪!

“官家!苍天是否下雨,岂能拿军国重事作赌注?”

“那人头可以作注吗?”

王安石一滞。朝中对新法的攻击,他曾一一批驳,甚至和司马光你来我往,寄信论战,寸步不让。唯独赵顼这一句,锋芒并不凌厉,却让他辩驳不得。

他望着这二十多岁的天子,看着他脸上的犹疑和痛悔,心中一片冰凉。

翌日,皇帝终于拿定决心,下旨发递中书——命京畿路府、县向各行民众发放勒派的免行钱,三司纠察市易法执行情况,司农寺组织各地常平仓开仓放粮;命受灾诸路统计离乡流民数,河内诸路上报就食灾民数;诏令灾区青苗贷、免役钱暂不上缴;直接罢除方田法、保甲法。

民间顿时欢呼相贺。

又隔五日,皇帝下《责躬诏》,自陈数年来的施政之过。

再三日,邱远脚戴铁镣,身披长枷,在公人押解下,踏上被流放庆州之路。他误杀郭闻志,先后大闹宣德门和安济坊,竟侥幸未判死刑,也不知是不是赵顼亲自过问,才得了法外开恩。

行至开封府市南,眼见乌压压围了一片人。邱远身形极高,如鹤立鸡群,隔着人群看见,原来是刑场正在行刑。貔貅刑等案尘埃落定,包括弥心在内,共十八名罪犯于今日问斩。

粮商的哭号中,夹杂着一段铮铮誓词,穿透嘈杂的人群,传入邱远耳中:“苦难如海,浩瀚无涯。我愿不娶妻妾,不延子嗣,不求功名,不图富贵,奉以生命,纵死不休……”

只听得人群齐齐一声惊呼,誓词至此,戛然而止。

邱远长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跟着公人踉跄前行,恍然想起少时随弥心诵读福道誓词的场景。他闭上双目,吐气发声,接住了即将轰然落地的誓词:“我要走废百只脚,我要磨破万双鞋,我要踏平世间苦难,走穿通天福道。我要焚我血肉筋骨,烧尽众生苦痛。我要燃我精气魂魄,点亮无尽光明。”

当日下午,王雱来到王安石书房,见他正埋首伏案,挥毫奋笔,凑近一看,不由惊道:“爹,您要上表辞相?”

“老夫岂是贪念权位,恋栈不去之人?心已灰,意已冷,难道真等着龙王爷行云布雨不成?”

“那些人苦盼着您罢相去职,若就此辞相,岂不是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我朝冗官冗兵,沉疴近百年,疖痈之深,积弊之重,已非温暾保守之补药可治。所以变法图强,势在必行!官家年事渐长,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即便一时动摇犹疑,也终究会明白这条路非走不可。新法大势已成,承继变法之志的有识之士渐居高位,纵使老夫不在朝中,也不是一帮不自量力的蚍蜉能够撼动的!”

“可是方田法、保甲法已废,那帮贼子对青苗法、市易法虎视眈眈,若无父亲持国秉政,新法……”

“轰!”

王雱话未说完,只听得一声雷响,天地一阵轰鸣。来到窗前一看,阴郁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雪白电光。纠结了两年多的大雨,在东京城上空盘桓十日,终于轰然落下。

放下手中的笔,王安石推门而出,迎着从天而降的雨珠来到街头。东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已是一片欢腾。

返回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