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不再理会他,转头对纪衡说:“收摊,回家了 。”
纪衡茫然抬头:“啊?才下午三点...”
“累了。”
纪衡看了看自家表叔,又看了看站在摊位前表情复杂的陆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赶紧低头收拾东西。
陆渊站在原地,看着加百列利落地收摊,动作熟练得像个真正的人类摊主。
炽天使在人间摆摊,就为了守护一个忘记一切的孩子。
而他自己呢?
当晚,陆渊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利维坦,只有一片深蓝的海。
海水漫过他的脚踝时,他听见极远处传来一声鲸歌。
悠长,寂寥,像一声未完成的告别。
渐渐下起了雪,雪原上无边无际的雪。
他独自走着,身后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没有来路。
没有归途。
第97章 反抗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 水珠顺着利维坦的短发滑落,滴在浴缸边缘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他整个人沉在水中,深蓝的眼睛透过晃动的液体望向天花板。
塞尔推门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君主躺在浴缸底部,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像一具沉没的尸体。
塞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镜片后的眼睛骤然收缩。下一秒, 他的触手猛然暴起, 塞尔的阴影里猛然刺出尖锐的触须, 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脏——“砰!”
浴缸里的水炸开,利维坦的魔力一把攥住他的触手,他湿漉漉地从水里坐起来, 水珠顺着睫毛滴落, 眼神冷得吓人。
“你干什么?以为我死了吗?”
塞尔僵在原地,触手还维持着自毁的姿势:“....嗯。”
利维坦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冷笑:“你见过被淹死的鲸吗?”
塞尔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理论上, 如果鲸的鳃部受损,或者水体含氧量极低, 又或者...”
利维坦:“......”
水珠从利维坦的发梢滴落, 魔力松开塞尔的触手, 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疲惫:“出去。”
塞尔低头行礼, 却在转身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我不会死。”
“至少....不会这么蠢。”
塞尔的手指微微收紧, 最终什么也没说, 轻轻带上了浴室的门。
走廊的阴影里, 他的触手无声地蜷缩起来。
利维坦重新沉入水中, 这一次, 他闭上了眼睛。
塞尔没有离开,他沉默地站在浴室外,直到里面传来水声。
“克罗。”
塞尔站在浴室外,水汽氤氲的玻璃映出他僵直的背影。
塞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塞尔。”
第二次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推门而入,看见利维坦披着暗纹睡袍站在镜前,头发上的水珠滚落,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过来。”
塞尔走近。
“克罗塞尔。”
“是。”这是赛尔的全名,但利维坦几乎不怎么喊他全名。
利维坦的目光却透过他,看向更远的地方。
塞尔最终什么也没问。
“出去吧。”
大约五千八百多年前,海地司还没有遗忘,‘时间之外’也没有灰雾,齿轮日晷也尚未生锈。恶魔们在每一次复活后,都带着全部记忆醒来,带着旧日的誓言再次跪在利维坦面前,宣誓效忠。
他们记得每一次死亡的痛苦,也记得每一次重生的喜悦,这是利维坦给予的权利,海地司没有遗憾和离别。
直到克罗塞尔的出现。
他爱上了一个来自贪婪地狱的恶魔少女。她有着火焰般的红发,笑起来时尖牙会轻轻磕到下唇。
“你们海地司的恶魔都这么死板吗?”茜拉戳着他僵硬的嘴角,“连笑一下都像在执行军令。”
克罗塞尔别过头:“我习惯了。”
那是克罗赛尔漫长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炽热却不必灼伤的温度。
地狱的规则冰冷无情:不同阵营的恶魔不得结合。但他仍偷偷与恋人相会,在熔岩与冰川的交界处,他们的每一次触碰都会灼伤彼此,却又甘之如饴。
两人在海地司的极光下立誓,要跨过地狱的界限永远在一起。
“陛下。”年轻的克罗塞尔跪在王座下,头一次提出了请求,“我想娶她。”
利维坦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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