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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准拟相看似旧时(1 / 2)

临安的二月依旧阴冷,但日中[1]却已过了。转眼已是绍兴十年。墨青玄和北游正在陆宰府上拜会。墨青玄自来熟的性格,早已和陆宰成了忘年交。其实以此为由回到临安,不过是心里还惦记和白虚瑕的约定。只觉临安初春已到,就算小白不在,自己也要替他看这一场春雨。无奈立春之时,碎玉楼诸人齐聚苏雨尘家中过节,也不知临安有否落雨。现在自己见到的,怕已不是第一场春雨了罢。

墨青玄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坠,如梅花一般冰冷而贞坚。自己内力深厚,并不觉冷,但伸手所触,果然还是寒冻一片。临安的春雨居然有这般冷么?小白未曾说呀。哪有什么草色遥看近却无,明明就是和冬天的没有两样,比之洛阳,还有一股子阴森森的凄冷。只是此时,若回到天目山下他那竹屋,看着这雨,喝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才是美事一件罢。墨青玄想起那年十一月初出茅庐的自己做的那些糗事,不禁孩子般的露出笑容——他终究也只是个孩子呀。

“黑土,想什么呢,快来吃东西!然后赶紧教我练剑!”北游毫不客气地用力叩门,正在改变的嗓音听上去稚嫩又有些沙哑。

“来啦来啦!你家公子不在,就这么不规矩,看我不向他告状去。”墨青玄架下窗,忙走向门口。

“哼,看公子回来,信我还是信你!”

“好呀,跟着我三哥怎么学了一肚子坏水……”

“不许你这么说苏公子!我也向他告状的哦!吃我一记‘残月映壁’!”

两人打打闹闹,齐向饭厅走去。墨青玄心里总仿佛觉得白虚瑕就要归来一般,在临安赖着不走,这一拖就是两个月,在把陆家吃得山穷水尽捉襟见肘之前,老乌应邀而到,不情不愿地将墨青玄拖回了白府。

日子就这般过着,不知不觉,已是四月初七,清明刚过,西湖边上仍能看到零零碎碎的散散祭人,一派清寞惆怅。逝者安息而生者追悼,阴阳相隔却依旧牵扯不断,年年如此,世世轮回。

只见一家四口,风尘仆仆似是远道而来,应是祭奠客死异乡的亲人而又在途中耽搁了时间。身着橘色小袄的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声嘶力竭哭天抢地,墨青玄耳力过人,从中年男子的喃喃私语中得知他们来悼念来临安做生意的长子。墨青玄见到此情此景,不由想起木景莫来,心下难过不能自已,于是发力疾奔,也不知该奔向何处。

约莫奔了一个时辰有余,墨青玄只觉眼前景色似曾相识,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奔到了白虚瑕的竹屋附近。他垂头沉思,只觉如果小白在此,看到他那般平静无波的冷清模样,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容易平复下来一般。当时乍闻木景莫噩耗,小白北游和唐绾还有老乌是那般担心自己……忽听徵羽之声仿若隔世,心底不禁一颤,只觉世界都要颠倒一般,忙寻声觅去。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只听那熟悉的、又有些改变了,却不陌生的空灵声音,缓缓似吟似唱地吐出苏东坡这一片《行香子》,淡淡然然却抑扬顿挫,起起伏伏却空空漠漠,琴声铮琮,古调玲珑,玉指轻拢淡抹,薄唇开开合合……他微微抬头,轻眨双眼,慢挑嘴角,平掌抚琴,施施起身,洒洒落落地向自己走来。

依旧那一袭不染凡尘的白衣,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谪落此处。还是那般高山仰止,让人不可接近、似是无限寂寞的温文,举手投足举世无双的清贵气度,远山含黛朝云暮卷的双眉下碎影幢幢飞花落潭一般的眼瞳……真的是他。是他回来了。

“小白!”墨青玄发足奔去,一把抱住白虚瑕,“你,你!”

白虚瑕设想过很多种可能,自己回来宋国之时,和众人见面该是何等模样。但真正被墨青玄紧紧箍住,只见如此熟悉的笑容摊在眼前,自己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轻轻笑道:“墨兄,我回来了。”

墨青玄激动不已,却又开始局促紧张。好像自己早就准备好,等小白回来,让他看到一个变出色了的、不同的自己,而现在人就在眼前,却又觉得好像什么都不够好,什么都没完成。甚至累积一年多的思念,自诩文采风流旷古烁今,好歹也会有千言万语一股脑儿倾倒出来,此刻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抓住白虚瑕厚实甚多的双肩,怔怔地看着他——

他们都长高了,白虚瑕脱了单薄少年的模样,变得更加颀长俊美,墨青玄挺拔矫健更甚从前。这两个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像两个男人了。

“墨兄,这一年多,辛苦你了。”还是白虚瑕先说话。尽管墨青玄变化很大,但在他看来,好像还是从前那个呆头呆脑的疯子,彻头彻尾的傻子。傻傻地对自己那么好,把自己当做兄弟,推心置腹,无话不说……

“哪有,哪有!”墨青玄一激动,嗓门不由提高了八度,随即自己醒觉,脸不由一红,低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但你一定比我累得多。”

白虚瑕微笑着打量他半晌,只见那双桀骜的剑眉飞扬更胜过去,这一年来的军旅生活,让他的眉眼越发剑锋般凝练,朝云般英朗,心中却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不复从前的无忧无虑,想到以后可能发生的种种,心下一阵莫名的难受,缓缓道:“不久又将接连开战,此时我若不来,墨兄想必会责怪我不够义气罢。”墨青玄忙道:“怎么会!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会说的……”却是看着白虚瑕有些揶揄的笑容,讪讪地住了嘴。果然在他面前,自己还是无法防备、想说什么就脱口而出了呀。他却未曾注意到白虚瑕对即将开战的预言。

墨青玄转眼一看,白虚瑕适才抚的那琴,正是自己斫给他的,心里不由澎湃,道:“小白,你还带着这琴呢!却不知好用与否?可曾取名?”他知道白虚瑕会将自己的琴分别取名,一直很是期待白虚瑕给这架琴的名字。

白虚瑕不得不承认这架琴虽然状似麻花,但挑弦切音却还算精准:“墨兄切莫妄自菲薄,此琴只应青玄斫,人间难得几回见,音色中正平和,空灵清雅,我可是喜欢得不行。用惯之后,甚是顺手,如今都快取代了‘长歌’的地位了。”

墨青玄闻言高兴无比,转念却又不悦起来:“我还没说你,你可知我和北游多念你想你?你可好,回来了,却不来找我们,要不是今日我正好来此,不知过多久我们才能见面?”

白虚瑕微微一笑:“墨兄真个冤枉我了,我也是今日才回到此处,只觉得身心俱疲,又淋了清明雨,无力再回临安白府,所以想在此歇息一天再去寻你们……”说着突然做出一副文弱模样,墨青玄立时被骗了过去,忙道:“都是我太莽撞了!未曾为你着想!”忙扶着白虚瑕进屋坐下,却不曾怀疑这疲惫之人适才竟然中气充沛地弹琴吟词。

两人说说聊聊,时已竟夜。墨青玄怕老乌见不着自己心下担心,却听叩门之声:“公子。”

白虚瑕立刻应道:“乌伯来得正好,墨兄也在此,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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