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子能不急吗?两个人从SD漂洋过海一块闯关东,来到这片俄人说了算的远东,同吃同住同卖命。这下可好,死老春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说走就要走,叫谁听了也会跳起来。
“你别急听我说,我先走,天亮你找庄主,帮我把没结的帐给结了,你要是也想回老家,就找个由头开溜。我先到海参崴买些路上吃的在那等你,你可要快,不要叫我等的不耐烦,你小子听见了没有?”春叔边说边摸黑穿衣服,摸摸索索收拾东西。
成子一看多说也无用,不答应也得答应。
叔要走,侄子要送,叔把他按在炕上,压低嗓音:“你别动,惊醒别人麻烦事就多了。记住了,抓紧把事办完,麻利点赶上我。”说完手摸了几下老侄子的头。
两个岁数相仿般大不小的儿时伙伴,看似差着辈份,可这对老叔侄情深着呢。
春叔轻手轻脚的开门,随手又掩上。外面天色灰白,这是天亮前的最后朦胧。
屯子里的街道,黎明前的黑暗透着淡淡的一抹灰白,晨雾中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像只兔子,跳跃着向前滑动。
黑影里的春叔推开篱笆门,不费劲就找着了印记,双手扒土,抓住露出的裤脚,用手拖出来,顺势捆在腰上。
淡色的月亮挂在天空,时隐时现的星星还未抹去。东方露出的鱼肚白点缀着缕缕红,又是一个金秋艳阳天。
春叔身背简单破旧的行李,孤独的走在前后不见村庄人影,左右是齐腰深的茫茫草原。
虽是深秋,春叔一路连跑带颠已是满头大汗,敞胸露怀,还是热的要死,索性脱光上衣赤膊赶路。
‘得、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嗖’一辆马车擦身而过。
“哈啦绍、哈啦绍。”(你好,你好。)
“你哈啦个屁,想蹭车就上来。”车夫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马鞭一扬还未‘啪’的脆响,春叔连滚带爬的已经躺在了车上,马车绝尘而去。
春叔缓过劲来,猛然想起腰间的东西,赶紧穿上衣服系上扣子,坐直身子倚靠在马车帮上,套近乎的搭讪问道:“老哥,谢谢啦,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老家SD。”车夫嗔着脸带答不理的回了一句。
“哎呀妈呀,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老乡,我说呢你一张嘴说了句‘你哈啦个屁’,俺就听出了老家的味,心里就觉得热乎乎。哈哈,俺是牟平的,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有缘真是太有缘了。”春叔说这话,不知指的是这大老远的遇见老乡有缘,还是碰巧能坐上马车有缘,大概都是缘吧。
“俺是黄县的,有缘,有缘。”车夫听说都是胶东的,还离得这么近,马上满脸带笑,从车辕外收腿盘坐进车厢里。
春叔套近乎的向前凑了凑,亲热的又问道“老哥,你这跑里跑外的远近忙活,也挺累呼的哈,哪个屯子发财呀?”
“二道河子的,哼,你说发财,一个穷出苦力的能发个屁财?就这二道河子,先前还是咱SD人建的呢,不也叫老毛子给占了?嗨,想想就一肚子气。”车夫说完摇摇头。
“是啊,听说二道河子靠海,港湾海参挺叫真的,满族把港湾叫做崴,海参又出名,二道河子又叫做海参崴,其实也就是海边的一个小渔村,也不知真假。”春叔把听说的那点都抖出来了。
“都这么说,好像又不是,俺也不知道,权当听说书的了。”车夫一脸的不屑。
一路两人唠着家常理短,骂着毛俄,十几里的路,快到中午的时候,马车进了二道河子。俩老乡恋恋不舍,互道珍重,为了生计各奔东西,挥手离别。
春叔整了整无法再整的破衣烂衫,准备进城。
海参崴是俄中朝三国交汇的海滨城市。
浩瀚的太平洋以博大的胸怀,湛蓝的海面拥抱着海参崴大陆架伸出的恰似牛角,形成了清澈见鱼游、水深泊巨轮、天然不冻港的金角湾。
斯大林时代,毛俄把生活在海参崴周边数代的几十万中国人劫杀驱逐,强迫朝鲜人迁移,从此,这个边防小城,成了俄人主宰下的远东最大军港、边疆首府和世界著名的太平洋舰队基地。
昔日热闹忙碌繁华的港城,旧主人变成了卖苦力的下等人,海参崴也成了俄大兵和迁居来的阔太太、贵小姐和新贵们的掘金乐园。
春叔进了海参崴,来到列宁广场,右手举起打着眼罩遮挡阳光,摇着头看着杵在跟前昂首挥手前方的青铜铸像。
一个庄稼汉子,挠破头,也想不出铜像这人想要干什么。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场子一个人矗在这,就是个人物。
春叔没那情调去理会,看看自己穿着一身的破衣服,心想,‘老子现在是有钱大爷,不能太寒酸,还是倒饰套像样的衣服穿上,填饱肚子再说吧’。春叔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铜像,嘴里嘣出一句:“你站着,我走了啊,达斯维达尼亚”(再见),没念过书的汉子有时说出的话,逗得你哭笑不得,捧腹喷饭。
“咣”的一声炮响,连震带吓把春叔惊的仰翻在地。广场上的鸽子,急速飞起绕着广场又缓缓落下,行人也只是略一停顿,不惊不乍。
海参崴每天午时都要放上一炮,一是纪念战争中牺牲的战士,二是提醒军人严防外敌侵入。鸽子和行人早都习惯了,可春叔哪知道,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扯了一下衣服恨恨地骂道:“他妈的,大白天弄这么大动静,想吓死人呐。”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