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历史军事>虎啸惊龙录> 第一章 幽风浮沉定 绝塞绕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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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幽风浮沉定 绝塞绕琴音(1 / 2)

烛火明天,通明的灯火将遥城照得透亮,整座城池象个点明了的灯笼,夜色中远远可见。号角声响,遥城四门大开,一队队兵马流水价般由城门涌出,东西寨中旌旗招展火光一片,人马喧哗好不热闹。城池背后,漆黑一片的苍穹下,无数星星点点如幽似幻的亮光在旷野上漂浮,由南门注入遥城。无边无垠的一大片火把,怕不下数万人马。

陈琊一支支令箭流水发下,号令森严,诸将无不凛然听令,领命行事。方啸、曾鲁领二千兵马出东门,步易狄、萧宗禹领兵出西门。余下三千兵马却是分作数路各由渤澜卫中一名百户带领,由南门出城,远出十数里外再远远绕回,去时掩旗息鼓摸黑而行,回城时却人人双手各执一支火把,将队伍拉得极稀。

兵马由南门进城立即绕向东西两门出城,由城东城西两座大寨后熄灭火把,掩旗息鼓悄悄南行,再大张旗鼓的返回进城。六千兵马走马灯般绕着遥城穿梭,往复不停。由草原上远远看去就象十万大军由城南进入又分驻到东西两寨。火光星星点点数里长广阔一片。

诸将都已领命而去,指挥府大堂内只剩李越、常虎臣、章渝三将。陈琊略一犹豫,抽出一支令箭交与李越,命他打点城防,于城头上多置旌旗火把,岗哨成双。李越早已不耐,应声唱诺,接过令箭快步奔去,在府门外一阵呼喝,径自率着本部兵马上城去了。

听得李越远去,陈琊又从箭匣中取出两支令箭握在手中,眉头深锁,在大堂中踱着方步,良久不发一言。堂中只剩章渝、常虎臣两将站立,目光紧随着陈琊由堂中到廊前,又由廊前到堂中,足有半个时辰。他盘算良久,终不能决。

陈琊缓步移到滴水檐下,月黑风高,寒风呼啸呜咽,天空中还飘着似雨似冰的细丝,凉丝丝的浸人。那一阵暴雷来得怪去得也快,如今又是寂静空寥,天空中厚重浓黑,不闻一丝声响。九月秋尽,寒冬将临,冬雪飘降雷电绝迹,冬雷震震无异六月飞霜山陵崩陷,迁北早寒,秋末冬来之际已是雷电罕至。这一阵雷电来得好生古怪,陈琊仰头望天,暗暗生疑:“莫非这一阵雷电当真是上天开示?为何又有三人……究竟应是谁……”儒家经典以大义为先,陈琊出身广陵学派讲究的是“存天理正人义”,精研经典以一本《易经》居首,虽不言鬼神却相信天道正气,冥冥中自有天意。正当他心中忧虑萦绕时忽来一阵惊雷,不由得疑心生暗鬼,惊疑不定。

三人中李越号“噬天蛟”为军中三猛之一,品性才情陈琊素所深知,其人刚勇霸道,一支乌梢长矛洞穿蛮酋无数。统领铁甲第一佐,刚正严明身先士卒,堪称良将。但也仅此而已,钢极易折,李越为人倨傲又自视甚高心胸稍嫌狭窄,可使之为将,独当一面领一军帅印却又不足。

常虎臣、章渝二人陈琊所知不多,远谈不上一个“知”字。章渝出任内河巡卫千户有年治军尚算严整,但在军中诸将间也不甚突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陈琊依稀记得章渝多年考绩都评为良等,无赫赫之战功但也还算让人放心,武艺、谋略却不记得有何突出之处。至于常虎臣,从军仅只一月,开得强弓射得硬箭,一身气力世间少有,天赋过人。武艺较军中大将亦不逊色,军中皆以为:假以时日不难与李越、周敬、萧铜比肩,成就北镇军中又一员猛将。于翠微山上救得陈琊一次,陈琊印象颇好,也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听人云其人于兵书战策俱都有些见解,只是究竟如何却也不知。陈琊长考不止,只觉三人中无一完美,但仔细思量却又皆有可能。以资历论军中胜于三人者甚多,但以年纪论本事,李越、常虎臣都是极出色的了,今日不足来日未必还是不能。盘算来去也只是那一句:“天意难明!”

他这一番长考耗去将近一个时辰,常虎臣等得心焦,站在堂上左顾右盼,一双大眼紧盯着陈琊脚步由南到北,又由北到南,几度关山寒暑,直等得心烦意乱。忽见陈琊停下脚步立即精神一振,挺直了身体看向陈琊。

“天意难明即以我心明之!”陈琊转过身来,堂间二人常虎臣面色千变,眉宇间浮现急躁,显是等得不耐,章渝面色间一片沉凝,丝毫未变,高下立判,但两人年纪相差甚远,也不能说明什么。陈琊暗暗记在心中,又踱步向堂内走去。常虎臣一阵失望,若非对陈琊智计佩服几乎要在心间痛骂诅咒起来。

这一次陈琊并未耽搁,只听他立定堂前转身问道:“自我来遥城之日,城中诸将种种议论多有耳闻。众将皆云‘赫帝斯军必已南去’,或有言否者也不能坚持始终,唯独你二人力持异议,不知为何?”陈琊目光漂移落在章渝身上,“怀楚,你先说来一听。”

章渝黑髯拂动,袍袖一抖,躬身抱拳道:“是先生说与我知的。”

“哦?”陈琊手抚颔下稀疏的胡须,惊讶问道,以目示意章渝继续说下去,详加解释。常虎臣也斜眼望向章渝,对他的说辞极感兴趣。

章渝抬起头来露出自信的笑容,颔下长长黑须随之一扬,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对二人说道:“蒙兀军南下之初诸将中谈及此事,以为是分兵者皆曰‘蒙兀军叩关北云’或‘林单汗出兵北云’;以为此事出于赫帝斯大公爵主使,北方诸蛮皆已南下者多云:‘蛮军南攻北云’。到得后来心意改变,言谈中或未直露,细微处有迹可寻,言‘蛮军已南下’、‘蛮军强攻北云’者日众,众人心意已可知之不问自明。先生自至遥城之日始与人谈论北云战事所云始终是‘蒙兀’、‘林单汗’从无用过‘诸蛮’、‘蛮军’这般说法,可见心中早有定论。”

“哈哈哈!怀楚对老夫判断就有这般信心吗?”陈琊笑得欢畅,心中甚是喜悦:“见微知著,能于微小处见事明白,连我都未能察觉,不想军中还有这般人才!”观章渝脸色显然是个不喜张扬的,暗自忖道:“治军严整评为‘良’等已是难得,内河巡卫少经战事,想来也是此人名声未显之因。”三营五卫加上徐伯苍贴身亲卫营、铁甲骑军中,守遥城的渤澜卫、守大东堡的燕原卫战事繁多,小股蛮骑袭扰四季不断,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是在打仗,飞虎卫巡狩迁北至扶余商路也时常与蛮贼交锋。遇有大战,首先调动的就是迅猛、健锐两营军士,神臂营也常被派往前线助守城防,至于亲卫营、铁甲骑军为军中精锐,全军精华所在,一旦出动即为一战定乾坤之时,战事紧要关头,使用不多功劳却大。三猛之外,迅猛营都统赵华庭、神臂营副都统召公义、标统庞雷、陈琊、参军校尉典骇、主薄南啸云都是军中出名的文臣武将,名扬天下威震蛮邦,燕京中皆可听闻诸人大名。相较之下内河巡卫星光黯淡,既无良才又无名将,近年来蛮军攻到突霖河内线时已极少,英雄无用武之地少经战事。军中评核以战功为先,内河巡卫能在诸军中不落下风已可想见章渝手腕。

章渝躬身答道:“先生自出畿辅相助徐侯定策迁北,整顿一方河山,理民事、治军律,以孤弱之旅里抗强横之敌,居功至伟。三折夷使、两退蛮酋,塞外蛮夷酋首进退动静首无不在先生指掌之间。我辈干才不及先生,于蛮夷情势了解不及先生,擅自判断图乱人意,章某不才,添附骥尾可也!”

陈琊轻抚长须对章渝恭维甚为受用,他虽不好名利对智计才干却自负得紧,在京十余年仅得了个翰林编修的六品小官,未得重用,在翰林院中也非显职,反倒是那下棋画画写诗舞剑之徒居官显贵。陈琊虽与苏玉璞交好,对翰林四士却鄙薄得紧。齐白鸥当世国手、李清平诗剑双绝于国事何益?至于那“胸罗锦绣,身藏璇玑”四士之首号称“天下才子尽皆俯首”的璇玑秀士在他看来不过尔尔。至少兵法政事一途陈琊自信远胜纸上谈兵。章渝所言尽是他生平得意之事,不由得他不欢喜。

常虎臣目光斜视章渝:“稀奇!稀奇!真稀奇!看这小子一脸死水正经得很,不想马屁功夫也如此出色。”章渝行事言语都让他难以看透。正胡思乱想间忽听陈琊问道:“虎臣又是如何想的呢?”常虎臣转过头来,感应陈琊、章渝二人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饶是脸皮够厚也面色微醺,恍似被灌了一缸老酒。他的心思恰恰被章渝说中,所谓“言谈中或未直露,细微处有迹可寻”多半指的是他了。常虎臣尴尬干笑两声露出一口白牙,抓着头发说:“我的理由先生先前都说过了咧!”

指挥府门外聚集的兵马早已各自散去,二狗诸人等得心焦,别营将领进入府中不足个许时辰即领命而出,调动军马,城里城外好不热闹,唯有常大骑尉久久不见。二狗、天德率着十余名兵丁在门外站立一夜,直到火把燃尽天色微明才见自家长官手握一支朱红令箭,从大堂内施施然走出,旁边还有一人,正是内河巡卫章千户,两人边走边谈不知说些什么。

出得大门外,双方部属分别迎了上来。常虎臣冲章渝一拱手道:“章千户,再会了!先前拜托之事尚请有劳”章渝亦向常虎臣一拱手,笑道:“区区一名士卒算得什么!”两下分手,各自向部属迎去。

常虎臣接过缰绳,招过二狗:“你随章千户去内河巡卫营中找一名军士过来,务必声明是常骑尉奉命选人。”当下将师祖爷爷装扮过后年纪相貌形容一番,“见到人后你且问‘不驚、不怖、不畏’,若对方答‘无往无思,修得金刚不坏身’那就是了。切记!切记!不可找错了人!”这两句经文是金刚禅开篇起首中的一问一答,在北镇军中应无第三人得知,仓促间单凭口舌难以将老人相貌说得清楚,也只有以此法确认了。见二狗目瞪口呆满脸惊疑,常虎臣故作轻松拍了拍他肩头笑道:“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初到迁北就投了军,前日才打听到他被补入章千户标下,恐他还不知我要找他。这两句是他孩儿锁上的护身符咒,你去将他带回营来。”

“大哥放心!咱兄弟找个把人还不容易!”二狗拍着胸膛答应,策马去了,寻人打听消息正是城狐社鼠的本事,二狗不比常虎臣上有管束,鸡鸣狗盗混得无一不精,在千把人中找出一个人来并不困难。

“骑尉,我部兄弟如何分配?”沐天德拎着一条硕大的铁枪靠拢过来,“弟兄们都等得心急了!”他投军与二狗、常虎臣等迁北土生土长之人不同,半为避祸半为博取富贵。自古富贵动人心,刀头舔血不足惧,功名利禄险中求!大晟诸处边镇,北镇军军功封赏最厚,十余年征战不休,名声大噪。北镇三猛锐不可挡,陈琊运筹帷幄神机妙算,顺化侯仁善爱民礼贤下士,种种传奇故事传扬天下。顺化侯徐名声隐隐已在大将军真肃之上,北镇军已是天下落魄武人求取富贵荣华之首选。近年来北方诸路好不安定,燕北七路连年大旱,流民遍地,尚比不得关东百战之地,北方豪杰武士纷纷出关来投。

常虎臣脸色凝重中又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凑在沐天德身侧道:“这一次当真险之又险,九死一生,陈先生命我挑选敢死之士已备后用,各营什长以下任由调用。你可有身手好、胆气豪的兄弟可叫来一并听用!”沐天德面露兴奋之色,就要应诺而去又被常虎臣一把拉住:“此次行事九死一生,但功成之后封赏亦厚,当居破敌首功!招人之际可叫人想清楚了,一旦加入能生还者恐十不及一!”沐天德沉声道:“骑尉放心!但有一个胆怯我沐天德将自家脑袋拧下来!”他并非胆色怯懦之辈,前次弄湿箭甲未曾赶上一场撕杀立下功劳,已是心中有愧。沐天德有错在先,见常虎臣话语中似有疑意,满怀郁愤发泄不得唯有狠狠打马离去,立志招一班相熟好手奋勇杀敌以明心志。

常虎臣倒无疑他之意,只因觉得此战凶险万分,非极悍勇刚强之士不可担当,故而详加叮嘱。陈琊的布置着实凶险,常虎臣无半分把握,多一名好手就多一分成功希望。他勒转马头回身冲着身后十余名士卒喝道:“你们也去,分散到各军营中,将不要命的悍勇士卒挑来!本将奉命挑选敢死之士,可便宜行事!”诸军士轰然应命纷纷打马而去,常虎臣才略略安心一些,自家也匆匆回营挑选士卒。

常虎臣所部营地就在城池西北,最里处一座独立庭院是常虎臣居处,十栋长长的青砖瓦房整齐排列在小院右侧,外围又是一重砖墙。马厩水槽齐备,可安置一标上千人马,如今只住了常虎臣二百人马。整个城北就是上百处这样的营地构成,层层相联,由沿着贯通南北的穿城大道分为东西两座营地,各有联营一百二十重,全数住满可屯驻二十四万大军。三营五卫之中常备士卒不过五万之数,能聚集二十万大军一战,已是迁北少有的规模了。

二狗紧随章渝身后到得内河巡卫营中,章渝营中亦是一片扰攘,他与常虎臣同领将令各自挑选敢死勇士二十名以待后命。此事关系紧要,章渝亦不敢大意,亲自唤出士卒考校挑选,对于常虎臣之事并不上心,但也未曾阻拦,在他看来不过一名士卒,给了常虎臣又有何紧要?除非是李越、萧铜北镇三勇一般稀世猛将,又或侍卫统领萧银那样的勇悍好手。军中或有遗珠之憾,章渝却不信自己营中隐有这般人才。千余士卒中寻出一人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章渝又忙着调兵遣将,亦学常虎臣般将营中士卒散出招募人手,营中纷乱,二狗寻到钱方祖时已是日上三竿。

章渝营前空地上摆着一幅硕大的石锁,个头远远超出军中制式最重百二十斤石锁,不知何处寻来。营前聚着数十名强健士卒轮流试举石锁,个个膀大腰圆满面强悍,一望可知不是好惹之辈。二狗看得暗暗咋舌,望向章渝眼神中也多加了几分敬畏,呈上亲兵给他方便营中行走的内河巡卫腰牌禀道:“常骑尉命小人寻的人已找到了。”

“嗯!”章渝坐在椅上挥手命亲兵收回令牌,“这就是你家骑尉要找的亲戚?”“是。”二狗小心答道,神情恭谨。章渝目光斜挑扫视钱方祖上下,见他头发斑白容色衰老并无任何出奇之处。章渝隐隐记得他是本月补进新兵当中一人,因年纪过大委他作了个伙夫。章渝治军严谨,营中事无巨细皆尽在心头,标下何人强健何人骁勇,何人出色皆心中有数。“这老卒确实算不得人才,常虎臣倒未欺我,也许真是他亲戚。”章渝心中有了定见顿时对那老卒失去兴趣,不豫就此小事开罪同僚,乐得作个顺水人情,好言问候几句打发二人离开。营中文书自将此老卒由名册划去不提。

二狗领着钱方祖回到己营已是午后时分,常虎臣营中景象与内河巡卫参差仿佛,大群强健士卒聚集,军职多在什长、伍长之间。沐天德在江湖上很有些小小名声,北镇军中识得的旧友也还不少,身手强于普通士卒又都是些好事的亡命之徒,待得沐天德一激,一呼百诺纷纷来投。其余士卒也各自找来熟识夥伴不等,营中空地上黑压压的的一片人。

常虎臣也不多话,来者不拒但凭本事说话。他命人取来军中最重百二十斤一副的石锁,伸臂一试,长眉微皱,暗道:“还太轻了些,只怕试不出真英雄。”灵机一动将银冰铁打造的一枝狼牙棒取出,穿在两只石锁之间,纵身站在两只石锁间的狼牙棒铁柄上,四面抱拳朗声道:“各位兄弟!常某今日奉将令挑选勇士,做的是极危险的事,要的是最不怕死的英雄!大家既然肯来自然都是不怕死的,我北镇军中没有囊种!可是兵战凶危,有多大本事做得多大的事,容不得半点疏忽。陈先生嘱我挑选精锐勇士二十名,要的是最强最狠的战士。我这枝狼牙棒得自北地山蛮,重九十三斤,加上这两只石锁共是二百一十三斤。请各位依次相试,举得动的就算过关!”说完跳下石锁,挥手示意各人依次试来。

数十条大汉一一上前试举那挂着两只石锁的狼牙棒,那狼牙棒乃用产于极北冰原的银冰铁打造,酒盅粗的长柄,一头铸着一个布满尖刺的钢球,两头轻重不一,比寻常二百五十斤一副的石锁更难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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