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将纪纹送到兽王庄下。纪纹道:“阿明,我明早便去找你,我们去峨嵋山游玩。”东方未明点头答应,目视纪纹上了庄去,方才驱马赶回年府。
此时天色已然渐黑,兽王庄山脚下又是一大片树林,更显昏暗。东方未明一边驱马,一边想着今日和纪纹在一起的情形,心中大是甜蜜,不由有些想入非非。正要驰出林中,突然“嗤”地一声破空而来,东方未明连忙警觉,顿知有暗器袭来,双脚在马蹬上用力一踏,整个人立刻腾空而起,躲过暗器,大声道:“是谁暗施偷袭?”心想这里是兽王庄脚下,多半又是万凯搞鬼。
四周并无别人应答,暗器之声却是大作。东方未明习练棋叟所赠的“漫天流星”暗器绝技之时,顺带略略练过眼功,此时虽然天色昏暗,但凝神戒备,尚是可以小心躲闪。只见所有的暗器都从一个地方发来,似乎对方也只是一人。只见铁莲子、菩提子、飞蝗石、钢镖、袖箭、背弩接连不断,种类繁多,兼且迅疾独特,东方未明初时尚能从容躲避,过得片时便觉大是吃力,但对方的暗器似乎层出不穷,无穷无尽。东方未明再也无法躲闪,却又不敢碰对方的暗器,心想对方既然偷袭自己,下手又如此狠辣,多半这暗器亦已附毒。无奈之下,一招“唯解漫天作雪飞”,双袖向前上方挥舞,将面前的暗器拂击出去,随即灵机一动,将上身衣衫脱下,挥舞开来,击打暗器。
僵持一会,对方突然发来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刃,携着风声呼啸而至。东方未明见那暗器仿若钢圈,周边却布满利齿,也不知究竟是何暗器,此时也无暇去想,衣衫甩出,想以柔劲将之激荡开去。不想那暗器异常锋利,行进中自身竟也在旋转,顿时将衣衫割为两半,向东方未明飞来。
东方未明心中大骇,连忙就地一滚,只觉头上风声飒然,竟只堪堪躲过,顿时浑身冷汗冒出,心道:“这是何人?为何定要置我于死地?”刚要站起,只听背后风声掩至,后头一看,顿时大骇,抬起的头连忙又低了下去。原来那暗器竟然在自己身后一个盘旋,又向来处飞回,而且原本一件的暗器竟已变成两件。这种暗器的手法和变化,当真从所未见。东方未明只觉两臂火辣辣地痛痛,已被那两件暗器打中,顿时大惊失色,看向伤口,只见血液流出,微微泛红,方才稍稍放心。
正要抢上前去,那两件同样的暗器又已飞回,东方未明连忙躲过,此次有了经验,闪过之后逍遥游步,躲过身后飞回来的四件暗器,心想这暗器倒和师父的“无常索命镖”有些相似,居然也能够一变二、二变四。突然对方又是一柄柳叶刀飞来,东方未明心中冷笑,便要伸手抓住那柳叶刀的刀柄,心想对方终于送自己一件暗器了。
右手刚要抓出,突然间身后飞回的四件暗器中的一件突然飞向那柳叶刀,利齿在柳叶刀刀刃上一划,顿时将柳叶刀割为两半。东方未明不意有此变化,顿时张大了嘴,只见那柳叶刀中一团粉末四散开来,饶是东方未明反应之机敏世间无双,此时也再无能躲避,只觉脑中一晃,竟是已吸进一口粉末!
原来对方所发的柳叶刀乃是专门炼制的暗器,中间中空,盛满药粉,使用之时或用自己暗器割开,或被对方利器击断,中间的药粉四散开来,顿时便可迷倒对方。东方未明何曾见过这种复杂离奇、匪夷所思、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只觉脑中一阵晕眩,不由头重脚轻,想要运气,却觉浑身力道渐渐消失,那药粉厉害至极,不过片刻,东方未明便觉意识渐渐模糊,“嘭”地一声倒到地上,再也没有了知觉。
等到醒来之时,只见面前漆黑一片,根本不知身在何处。忽觉手腕处极是疼痛,这才意识到双臂被人向上吊起,手腕处似乎是铁圈之类的东西,一动双脚,也是如此,背后冰冷,果然是被人锁在了墙上。东方未明从小到大,何曾有过此等经历?突然间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泛起,身子也不由瑟瑟发抖起来。
过了长久,方才平静下来,心下暗忖:“究竟是谁要这般对我?是要杀我么?”脑海中将自己得罪过的人一一想过,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天龙教,自己屡屡破坏天龙教的好事,说不定便是任翱翔要对付自己;可仔细一想却又不对,任翱翔首次见面尚送自己《神意诀》,而且任翱翔要拉拢师父,又怎么会囚禁自己?可除了天龙教,又能有谁?想到万凯,也觉可能,却又不能确定。直想了半晌,也没有丝毫头绪。只觉头脑纷乱,再加上先前所吸药粉的余力,更显疼痛,深吸一口气,不愿再想。
可这一口气吸入,顿时吐了出来。只觉那口气中隐隐包含恶臭,极是难闻,东方未明顿时恶心不止,几乎要呕吐出来。不由心中奇怪,连忙用鼻去闻,这才发觉周围早就是恶臭难当,只是先前沉迷思考,没有注意到罢了。恍惚间只觉这股恶臭似曾相识,顿时想起是前些日子那个惨死的丐帮弟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突然间脑中一闪,不由“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抓我的人,定然就是害死丐帮梅兄弟的人!”想到这儿,仿佛看到一线光亮,可随即又陷入迷惑:“我没来成都之前,梅兄弟就已经遭此人毒手,那这人为何要抓我?”大是不解,只闻恶臭一阵阵传来,心里一颤,顿时浑身冷汗冒出,心想:“我现在周围,岂不是就有很多死尸?”
面前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身旁就有死尸,东方未明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放声大叫起来,可除了耳边的鸣响,哪里有人答应?后来叫得累了,方才止住叫声,只觉这种处境当真难熬至极。到了此时,他也不再怕死,怕的是,自己竟然对对方一无所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间“吱”地一响,一束光线照了进来。东方未明心中大喜,连忙向有光处看去,双眼顿时大是痛疼,不由自主地闭上,过了片刻,方才慢慢睁开,逐渐适应光线的强度。只见一人手提灯笼,从一段楼梯上走了下来,借助灯光,东方未明才看清这是一间并不宽阔的石室,中间有一张石桌,四周却都是石壁,只有一角上有一段石梯通向上面,而那人正从石梯上走下,只见他面罩黑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旁边角落还有一具尸体,东方未明见只有一具,心下稍稍安慰。
那人将灯笼放在石桌之上,哼了一声,道:“你是要死还是要活?”东方未明并不回答,只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抓我?又为何要残杀丐帮的兄弟?”说着看向那具尸体,只见和当初那梅兄弟如出一辙,都是中毒惨死,尸体已经腐烂,大是愤怒,瞪向那人,眼中都要冒出火来。
那人冷笑道:“为何要杀他们?谁让这些丐帮的臭乞丐自视甚高,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东方未明怒道:“就因为别人不将你放在眼里,你便要杀人么?”那人大声道:“不错,谁看不起我,我就杀谁。”东方未明道:“那你杀了也就杀了,为何还要用这般残忍的手法糟蹋别人的身体?”那人嘿了一声,道:“你要是不想也这般死法,那就乖乖地就范,我也不逼你,再让你好好想想。”说着提着灯笼走到一旁的死尸边,似乎在仔细观看。
东方未明只觉这人的声音在哪里听过,越想越是确定,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究竟是谁,见他专心致志地观看死尸,不由心生疑惑,不知他为何会对一具死尸如此注目。
过了半晌,那人才站起身来,道:“你想好了没有?”东方未明道:“阁下何不取下面罩,难道是怕在下认出么?”那人一声冷笑,道:“怕?我有何怕的?你不是武功高么?你不是爱出风头么?我不摘下面罩,就是要耍你,看你究竟有何了不起!”东方未明心想这人不仅自卑心重,嫉妒心也甚是强烈,面上同样冷笑,道:“我们定然见过面,可惜我毫无印象,看来阁下的确是经常被人忽视看不起的了。”
这话无疑触痛那人心中的痛角,他顿时一声暴喝,“啪”地一声,重重抽了东方未明一巴掌。东方未明哈哈大笑、神情得意。那人气急败坏,用手堵住东方未明的嘴,连声道:“别笑,不准笑,再笑老子杀了你。”东方未明嘴巴被封住,想笑出声来的确有些困难。
那人又抓住东方未明的衣领,道:“你想死也没这么容易,快说‘漫天流星’的暗器手法!”东方未明大是惊讶,不知这人为何会突然提到“漫天流星”。那人恶狠狠地道:“你要是不说出‘漫天流星’的奥妙所在,老子就一刀一刀地割了你,直到你说为止!”东方未明脑中电闪,突然间大声道:“我知道了!你是唐冠南!你是唐冠南!”
那人顿时浑身一颤,立时松开东方未明的衣领,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听出来了?”言下已是承认。东方未明连连大骂自己愚笨至极,天下间能发出那么多暗器且暗器设计与发射手法如此精妙的,除了蜀中唐门,还能再有谁?自己与他交手之时竟然没有想到,可不是大大的愚蠢?
那人摘下面罩,面上冷笑,果然便是唐冠南!只听他冷冷道:“本来我还不想杀你,但既然你认出了我来,就不能再留你了。不过如果你说出‘漫天流星’的奥妙,我或许会给你留个全尸,不然……”住口不说,意存威胁。东方未明心中冷笑,暗道:“死都死了,还管它是否全尸,难道全尸很值得炫耀么?”哈哈一笑,道:“你唐门号称暗器世家,难道连‘漫天流星’都不会?恐怕你这暗器世家也是名不副实吧?”
唐冠南嘿了一声,道:“名不副实么?那你怎么没有躲过我的暗器?”东方未明经他提起,顿时好奇道:“对了,你那个暗器究竟是什么名头,端地了得。”他天性嗜武,此时虽然生死攸关,却还是不自由自主地发问,面上也露出羡慕神色。
唐冠南稍稍得意,道:“那是我唐门的独传之秘——蟠龙圈,手法最是独特,不仅能够原路飞回,而且……”东方未明接口道:“而且能够一圈变二,二圈变四,和我师父的‘无常索命镖’不分轩轾。”唐冠南听在耳中,顿时喜道:“你学过玄冥子的‘无常索命镖’?这么说来,你明白‘空中接力’的秘奥了?嘿嘿,那就一块说出来吧,或许我会饶你一命。”东方未明连忙摇头道:“我没学过啊,真没学过。”顿了一下,道:“什么叫空中接力?”唐冠南看他脸上神情不假,似乎不像作伪,沉吟道:“空中接力你都不懂么?你见过的,前些日子武林大会上,你师父,就是那玄冥子,将佛剑掷给江天雄,中间就用了空中接力的手法。”东方未明想起师父那把佛剑从屋顶掷下,在空中转了个圆圈,突然间力道大增,向江盟主射去。他当时也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莫非那当真便是空中接力?不然佛剑在空中如何会力道大增?这中间的玄机,当真匪夷所思。
唐冠南道:“本来这些暗器手法都是我唐门的不传之秘,可惜慢慢失传了,然则棋叟那老不死的和你们逍遥派既然还有人会,那自然便是从我唐门偷学去的,如今还回来也是理所应当。”东方未明啼笑皆非,心想是他唐门子孙不肖,不能传承祖宗的绝学,居然还要怪别人“偷学”,当真不讲理之至,又想了一下,暗道:“更何况,是不是偷学,恐怕也大是难讲。”
唐冠南道:“我再让你考虑一夜,如果明天早上你还不说出‘漫天流星’的手法秘奥,那就是你的下场。”说着向旁边的死尸一指,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东方未明面前顿时黑了下来,心中纷乱不已,对于说不说《漫天流星》的奥秘给唐冠南听,一时间竟是难以决断。他自然从心底不愿说,毕竟这是棋叟前辈赠与自己的,虽然是纪纹“赢”的,他和棋叟也没有师徒之分,可要是说了,自己就算苟全性命,以后还如何自立于世?想起齐伯伯所讲的故事中,那些大侠都是宁死不屈的,自己素来自命大侠,又如何能够作出此等屈服之事?可若是不说,明日早上恐怕就死了,鼻子吸了吸空气,只觉难闻至极,雅不愿自己便像一旁的死尸一样遗臭满屋。
过了半晌,方才想起唐冠南擒住自己的真意,定然是前些日子唐冠南在兽王庄山脚下看到自己施展出“漫天流星”,他唐门不会此门武功,因此眼红。现在都还能记起他当时脸上的兴奋羡慕之色,不由连连摇头,心想这番飞来横祸当真是毫无征兆,自己能不能逃得此难,恐怕要看天意了。想到天意,突然脑中一闪,想起棋叟前辈在赠与他《漫天流星》秘笈时,曾说这门功夫不是吉祥之物,当时自己并没注意,此时却似乎像在耳边回荡,暗道:“难道棋叟前辈早就知道唐门在觊觎他的这手暗器功夫?”越想越是确定,想起接过秘笈时棋叟前辈让自己不要后悔,此时就算想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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