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晌,突然间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要不是棋叟前辈传我这招,恐怕我早就被万凯那群小子射成刺猬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看来今日这灾是份属应得,倒也不必怨天尤人。”这般一想,心中登时平和许多,笑道:“幸好我把‘漫天流星’的秘笈留在了逍遥谷,若是带在身边,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心想唐冠南若是一眼找到《漫天花雨》秘笈,恐怕当真就趁自己昏迷之极了帐自己了,不由稍稍有些得意。突然间,东方未明连连大叫:“好险!好险!”原来他想起了任翱翔送他的那本《神意诀》,若不是纪纹软磨硬泡地抢去学了,那还不是便宜了唐冠南这小子?想到这儿,不由背上冷汗迭冒。
突然间,只听一个温柔动听的女孩声音道:“二弟,你是出去么?要做什么?”这声音温柔至极,也动听至极,东方未明顿时如闻仙乐,舒爽至极。只听另一个声音道:“姐,我出去转转,你还没睡么?”这声音东方未明熟悉至极,他要是再听不出来,恐怕就只有一头撞向背后,直接撞死的份了。那应声的人自然是唐冠南,只听二人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来,二人似乎是处在这石室的上方。
只听那温柔的声音道:“这些日子爹爹不在,你还是呆在家里的好,不要总跑出去,也不要……”似乎沉吟不语。唐冠南不耐烦道:“我知道了,姐。”说着脚步声传来。那温柔的声音道:“你别走,我……我有话和你说。”唐冠南停下脚步,道:“那你说吧,不过要快,我还有事要做。”那女孩道:“你有何事要做?姐姐想知道,这些日子你总是晚上出去,是去做什么了?”唐冠南道:“姐,你就别管了,我走了。”那女孩哼了一声,道:“二弟,听姐说,那些事……那些事……还是不要做了。”唐冠南顿时停了下来,道:“姐,你都知道了?”声音稍稍有些颤抖。
只听那女孩道:“你当姐姐是瞎子么?你做的那些事我早就看到了,二弟,姐姐劝你还是收手吧。”唐冠南哼了一声,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也好,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那女孩愠道:“人命关天的事,你让我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唐冠南哂道:“不就是几个臭乞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他们该死!”那女孩叹了一口气,道:“二弟,姐姐也不是怪你,趁现在没有人发觉,还是不要再做了。”唐冠南道:“姐,我知道你素来心地仁慈,所以也没要你帮我,你就不要再过问了。”
只听那女孩语重心长道:“你让我怎么不过问,你那些事的确……的确做得不对,姐姐心里愧疚。”唐冠南大声道:“我都说不让你管了,你干嘛还愧疚,愧疚什么?不该杀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乞丐么?”那女孩声音也大了起来,道:“可你做的毕竟是伤……伤天害理的事,姐姐能不愧疚么?”唐冠南气道:“什么伤天害理?你这般说我?”那女孩轻声道:“姐姐不是和你吵,那些乞丐虽然言语上有些过分,可是那也并不一定就得死啊。更何况,那些话他们也从来没有当着我们的面说过。”
东方未明听到这里,顿时明白梅兄弟以及现今身旁的这位,定是在言语中得罪了唐冠南,估计是说了些轻视唐门和唐冠南的话,所以才遭了唐冠南的毒手。这女孩当是唐冠南的姐姐,却不知是谁。
只听唐冠南道:“就是不当面说才可气,我最容不下的,就是这种背后看不起我们唐门的人,姐,你不要管了!”那女孩道:“你要姐怎么说才肯放手?二弟,就算是姐求你了,不要再出去了。”唐冠南大声道:“姐,我都说不让你管了,无论出什么事,我一个人顶着就是。”那女孩终于怒了起来,大声道:“你一个人怎么顶?这件事一旦传了出去,我们唐门还有何脸面再立足于江湖之上?而且丐帮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找我们报仇,我们得罪得起丐帮么?要是丐帮要……要杀你报仇,我们……我们敌得过他们么?你又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是将我们唐门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你杀的不过是几个乞丐,可赔进去的,可能是整个唐门!”唐冠南不由默然,过了半晌,才讪讪道:“可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我们唐门着想么?我们唐门几百年来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派,可是现在呢,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的武林大会,我们唐门的位子排在哪里你知道么?”
那女孩叹了口气,并不置答。只听唐冠南大声道:“我们唐门竟然排在倒数第三,仅在八卦门和百草门之前!这是什么?这是我们唐门的耻辱!我们唐门何曾落魄到这般境地?”他越说越是激愤,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在四川,我们唐门几百年来一直号称川中第一大派,可是这些年呢,居然连创建不过几十年的绝刀门都凌驾在我们之上,更不要说丐帮和峨嵋派,他们更是不曾将我们唐门放在眼里,我作为唐门的掌门弟子,怎能不忧心于此?我又岂能任由这种情形一直继续下去!”
那女孩道:“二弟,你说的这些,姐姐何尝不知?可是……”唐冠南打断道:“没有可是!我就要钻研出更了不起的毒药,就要学会漫天流星,就要学会空中接力,明年的少年英雄大会上,我一定要天下人真正见识我唐门的武功!让他们再也不敢看不起我唐门!让他们再也不敢小视我!”
东方未明听在耳里,心想这唐冠南倒也是大有苦衷,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再行恨他。只听那女孩道:“二弟,你有这份自强的心志,姐姐很是欢喜,可是你这些做法,却要商议。”东方未明心想这女孩心地真好,明明是伤天害理的事,她也不愿直言说出,恐怕激怒唐冠南。只听她接着道:“而且,别人是不是真地看不起我们,真的那么重要么?难道我们唐门强大起来,就是为了争强好胜?”
唐冠南厉声道:“怎么不重要?这世道就是强食弱肉、胜者为王,我们要是武功不如别人,就要遭受别人的轻视和白眼,难道这些年我们唐门所受的气还少了?”那女孩叹了口气,道:“可是只要我们不看轻自己,唐门就能岿然独立,别人的看法,我们阻止不了,也不必在意。”
唐冠南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苦涩,只听他大声道:“姐姐,你以为世上的人都像你这般仁慈超然么?要是都像你这般,我又岂会有这诸多的烦恼?可是现在是什么,现在是我和你就不一样,我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的看法,我就是不要别人看不起我!”
那女孩道:“你也说是烦恼了,那又何必自找苦吃?二弟,你听姐姐一句话,人不猥琐自卑,无人凌驾于其上,只要你自己看得起自己,天下就没有人能够看不起你!”
东方未明心中暗念:“人不猥琐自卑,无人凌驾于其上。”突然间觉得极有道理。
唐冠南沉默半晌,苦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我收手是么?”那女孩道:“不错,我们唐门能够屹立于武林几百年,自然有我们自己的原因,我们不需要漫天流星,也不需要空中接力,二弟,你就听姐姐的,不要再错下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唐冠南丧气道:“如果只靠我们自己的武功,如何能够与他人抗衡?难道我就没有苦练唐门的武功么?可是武功本身威力不同,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那女孩大声道:“只要你肯下苦功,持之以恒,唐门的武功练到最高境界,也绝不会输于世间其他任何门派的武功。”唐冠南凄然道:“也许你说得很对,可是,我哪里等得了那么长时间?明年末的少年英雄大会已经迫在眉睫,不容我不冒险。”那女孩怒道:“可是,你这样做是错的,你知道么?就算你夺得了少年英雄,你就能心安理得、坦然受之么?”唐冠南哈地一笑,道:“什么叫对?什么叫错?世上根本没有对错,只有成败!只要你胜了,谁又敢说你个错字?而你要是技不如人,那就要看别人的脸色!”那女孩怒道:“二弟,你在说什么?你……你何时有这般想法了?”
唐冠南苦笑道:“姐姐,你虽然年纪比我大,但你毕竟是女孩,哪里能理解我身上的重担,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别无选择了。”那女孩叹了口气,柔声道:“是,你是男孩子,也是唐门未来的掌门,所以你觉得重担在身,一定要光大唐门;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苦衷,但姐姐真地怕你不堪重负,做出对不起唐门的事情来。”唐冠南断然道:“你……你竟说我对不起唐门?我怎么对不起唐门了?我做的这些事,还不都是为了唐门?”那女孩道:“是,你是为了唐门,可是你这样做,是真正为唐门的长远大计考虑的么?一旦事情泄露,还不是要毁了唐门?”唐冠南嘿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你是宁愿唐门日渐衰落,也不愿做出得罪人的事了?”那女孩大声道:“不错,我宁愿唐门式微,也不能沾着别人的鲜血去获得武林中莫须有的虚名。”唐冠南哈哈大笑,道:“姐姐,你真是太单纯了,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但是不适宜于当前的情形,我们唐门要是依然浑浑噩噩,恐怕再过些年,连列席武林大会的资格都没有了!”那女孩道:“这么说来,你是始终不听姐姐的劝了?”
唐冠南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现在收手,别人就会放过我么?要是丐帮知道了我杀了他们几名弟子,你以为他们会善甘罢休?”那女孩道:“这么说来,下面的那个少年,你也要杀掉了?”东方未明听到这儿,心想这是说到自己了,更加用心聆听。
只听唐冠南狠声道:“不错,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他名气再大、来头再大,也只好杀了。反正我们不说,也没有人知道。”东方未明心中一寒,却也无可奈何,现在自己是人家刀板的鱼肉,人家想什么开荤,自己就得随时奉上。
只听那女孩道:“什么叫没人知道?你和我不是人么?二弟,你放了他吧,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唐冠南并不应声。只听那女孩接着道:“让姐姐去和他说,我们放了他,却也让他立下誓言,不准他将在这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唐冠南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石室之中,经久不歇。
只听那女孩不卑不亢的声音道:“二弟,你笑什么?很好笑么?”唐冠南止住笑声,道:“姐,我真地一点都不了解你了,有时候你见事明白、决断过人,我想不明白的事,一请教你,你总能讲得有条有理,至少能够让我信服;可有时候你却是天真异常,仿若不通世务,你以为你的仁慈、宽容和公正真能感化所有人么?”那女孩道:“二弟,你以为我是要感化别人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这么想这么说这么做,都是我自己信奉的为人处事方式,我坚持这样,只是为了让我能够问心无愧地自立于世,根本就没想过去感化别人,你姐姐不是圣人,不愿做也做不了圣人。”东方未明听在耳里,不由对这女孩大是佩服,心想做人能有她这样的境界,当真足以笑傲人生、笑看风云了,突然间想起少年时读的几句文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心想这个女孩虽然是女性,却也完全可以称得上大丈夫了。他此时对那女孩充满羡慕,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背诵出文章来了。
只听唐冠南苦笑道:“姐,你真是生错人家了,你要是江天雄的女儿……”那女孩打断道:“我不是江盟主的女儿,也不想做他的女儿!”唐冠南大声道:“可是在唐门,哪里有你施展仁慈和公正的资本?我们不是江天雄,他派徒弟去抢夺《神意诀》,武林中人个个不满,可是有一个人敢说么?但我们行么?我们放了东方未明,你以为他会忍气吞声?我保证前脚放他,他后脚就和萧遥打上门来!”那女孩苦笑道:“这么说来,你是决意不放了?”唐冠南道:“姐姐,我知道你仁慈博爱,但你要是放了他,你就是毁了唐门,也是将你的弟弟我置于死地。你要是舍得唐门,舍得你的亲弟弟,你就放他吧。”说着哼了一声,走了开去。
东方未明只听脚步声远去,外面慢慢静了下来,想来二人都已离开,突然间“吱”地一响,又有灯光射进,一个女孩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只见她脸蛋稍圆,清眉秀目,最奇的是眼角总蕴含一段温柔之意,整个人更是娉婷有致,典雅独立。东方未明知道她便是刚才说话的女孩,亲眼目睹她的容貌风姿,更是不自禁地心折。
只听她柔声道:“公子便是东方未明么?小女子唐中慧,这厢有礼了。”说着深深万福。东方未明“啊”地一声,道:“你就是唐中慧?”不由大骂自己反应迟钝,唐中慧“慧姐”的名字他早就听纪纹说了无数遍,也知道她是唐门的大小姐,可刚才唐冠南叫了她半天姐姐,自己居然还没有想到她便是唐中慧,岂不是大大的愚笨?
唐中慧闻声道:“你听说过我?是纹妹和你说的吧?”东方未明意识到失态,不由脸上一红,随即讶道:“纹妹是谁?”唐中慧微微一笑,并不置答。东方未明这才想起“纹妹”便是纪纹,心想这称呼倒是新鲜,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这般叫过,甚至从未想过,心想下次倒不妨试试,想到这儿,脸上更红。他却没有想到,如果不能从这里脱身,他哪还有机会再叫纪纹一声“纹妹”?
唐中慧道:“我二弟得罪公子,小女子惶恐无地,还请公子恕罪。”东方未明忙道:“没……没事,没关系。”唐中慧道:“刚才我和二弟在上面的说话,想来公子都听在耳里了?”东方未明不愿说谎,点了点头。唐中慧看了看旁边的死尸,面上大是不忍,连忙将视线移了开去,沉吟半晌,方道:“我二弟杀丐帮弟子的原因,你也知道了吧?”东方未明道:“是,令弟自尊心未免太强了些。”他见唐中慧“通情达理”,也就索性明说。唐中慧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二弟素来争强好胜,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杀这几位丐帮弟子实属大错特错,唐门惭愧无地。”东方未明道:“唐姑娘,你倒不必自责,我知道这些事与你无关。”唐中慧凄然道:“怎么与我无关?我是唐门弟子,又是他的亲姐姐,自然脱不了干系。”东方未明摇了摇头,心想这女孩当真宽厚至极。
只听唐中慧道:“二弟杀了他们已属不对,更过分的,是利用他们的身体来研制新的毒药!”东方未明一声轻呼,这才真正明白梅兄弟还有身旁的这位兄弟身上为何会处处发黑、伤痕累累,原来是被唐冠南用来当作研制毒药的试验品,不由睚眦俱裂,心想这唐冠南也未免太过残忍了,简直是灭绝人性!
只听唐中慧道:“如果公子再不说出‘漫天流星’的手法,恐怕我二弟,真的也要这般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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