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道:“想来任教主的日月神功已臻化境,已然自信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任翱翔正色道:“只要令师尚在,天下何人敢以言之?小兄弟取笑了。”荆棘见他言语中极是尊重师父无瑕子,忙道:“不敢,这般说来,想来少林无因方丈、江盟主、武当卓道长等人,已不放在任教主眼里了?”任翱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荆棘哈地一笑,道:“原来任教主已经胜券在握,倒是晚辈多心了。”任翱翔道:“小兄弟不妨明言。”荆棘道:“今日任教主一举重创五大派之一的峨嵋派,难道就不怕惹起公愤,激得中原武林戮力同心、群起而攻?单打独斗,任教主或许谁也不惧,但不怕双拳难敌四手么?”
任翱翔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云海之间,经久不绝,众人尽皆变色,连荆棘也暗暗胆寒,心想此人的内功果然深不可测,自己在招式上或者可以同他纠缠一阵,但若比起内功,那可是天壤之别。只听任翱翔止住笑声,道:“小兄弟,没想到十余年后中原武林竟出了你这样一位人才。”荆棘淡淡道:“前辈谬赞了。”
任翱翔正色道:“老夫平生极少服人,却对小兄弟极为欣赏,不知小兄弟可否愿意加入本教?倘蒙小兄弟不弃,老夫立以副教主之位相任,以后老夫归天,天龙教也尽数归诸小兄弟!此言有苍天为证!”他话音未落,众人都已惊呼出声,甚至连天龙教众也在所不免。曹萼华和东方未明同时道:“不可!”
荆棘却是面无表情,轻轻道:“任教主如此青眼,荆棘可是受宠若惊了!”任翱翔喜道:“这么说来,小兄弟是有意了?”荆棘摇了摇头,道:“可惜在下是逍遥派弟子,恐怕不能转投贵教了,倒辜负了任教主一片美意。”任翱翔稍稍失望,随即哈哈一笑,道:“昔年令师叔玄冥子历经波折方才心甘情愿加盟本教,还有这位东方贤侄,不也已是本教弟子?此事也不急在一时,适才小兄弟关心老夫的处境,老夫倒要多谢为是。”荆棘摇头道:“任前辈雄才大略,哪里用得晚辈关心?”任翱翔双目凝视荆棘,道:“只要小兄弟不和老夫为难,老夫就感激不尽了。”说着突然一掌拍出。
这一掌既出突然,力道又复雄浑至极,荆棘没想到他会突然对自己下毒手,双掌连划,护住胸前,同时身子向后退去。待得身形站住,只听任翱翔哈哈一笑,却已将曹萼华扣在手里。原来他那一掌乃是明击荆棘,实际却为曹萼华。此举荆棘既未料到,曹萼华更是猝不及防,待得有所察觉,已然落入任翱翔的掌握。
荆棘脸上顿时变色,颤声道:“任……任教主,有话好说!”任翱翔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武功卓绝,智计无双,他日定成武林中一代霸主……”若换了平日,荆棘听闻此言,定然高兴至极,引为知音,但此时却是头皮发麻,冷汗迭冒。只听任翱翔接着道:“可惜小兄弟还是风liu少年,美色一关恐怕大是难过,不如老夫替你除去此女,就此了断情劫如何?”荆棘连忙大声道:“不可!不可!”任翱翔神色不动,双目凝视荆棘。
荆棘看了一眼曹萼华,只见她俊秀的脸上突然泛起红晕,随即变得苍白,只听她道:“荆棘,你……你别管我。”她再说不管,荆棘又如何能够不顾?荆棘叹了口气,想起自从几年前第一眼见到曹萼华,便即情网深陷,此情已逾经年,再加上和谷月轩的纠缠,更是终日在心、无可排遣,他生平理想便是和曹萼华一起纵横天下、笑傲江湖,此时如何能够割舍?他素来当机立断,顿时道:“任教主,晚辈答允不再阻挠你的大业便是,但你也休想晚辈加盟贵教,若你强迫晚辈,晚辈宁死不从。”说着看向曹萼华,道:“华仔,你别怕,就算是死,也总有我荆棘陪着你!”
任翱翔哈哈大笑,松开曹萼华的手腕,道:“小兄弟果然决断明快,只可惜……”荆棘将曹萼华拉向身后,道:“只可惜什么?”任翱翔道:“若是有朝一日小兄弟能亲手杀了这小姑娘,老夫立刻退隐江湖,决不敢和小兄弟争雄武林!”荆棘嘿地一笑,并不置言,双眼看向曹萼华,只见她也正呆呆地望着自己,突然间羞红过耳,歪过头去,不敢看自己。荆棘和她共处经年,何曾见她如此瞧过自己?心中喜不自胜,任翱翔的话便没听到心里去。
只听任翱翔道:“既然小兄弟到得及时,也算峨嵋派命不该绝,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说着同叶流云等一干教众下山而去。
五人连忙相救峨嵋派众人,只见守静师太已然神智不清,手指抬起指向远方,喃喃道:“秀儿……秀儿回来了么?要她来见我。”峨嵋派女弟子已知她身中剧毒,眼见已是不救,已有多人哭出声来。一个机灵的女弟子见荆棘说走任翱翔,连忙跑过来跪求荆棘搭救。荆棘微微苦笑,心想任翱翔放不放过峨嵋派,已然无甚区别,守静师太能撑到现在不死,已是奇迹,但情势亦不能不管,眼睛一转,向东方未明道:“师弟,你和师叔相处日久,对毒术可曾有所研习?”
东方未明连连摇头,正要说不懂,纪纹却突然“啊”地一声,从身上拿出一个布囊,摸索一下,掏出一颗碧绿珠子。东方未明看在眼里,顿时脱口而出道:“神农珠!”纪纹道:“不错,正是神农珠!”说着抢到守静师太身前,将神农珠塞到守静师太的嘴里,然后静静看着,亦想知道神农珠是否真有玄冥子说的那般灵验。
东方未明将神农珠的来头一说,荆棘顿时欣然色喜,道:“既然师叔说它可解世间万毒,那就肯定不假。守静师太定然有救了!”果然过不多时,守静师太便即缓缓睁开眼睛,众人顿时一声欢呼,峨嵋派女弟子更是相互拥抱,又哭又笑。
守静师太只觉嘴里含着一颗珠子,体内的毒液都不由自主向嘴中流动汇集,虽然不明所以,却也知那颗珠子乃是为她解毒,再过得片刻,便觉体内已无毒液,便即吐出珠子,只见那珠子绿油油地甚是滑腻,蛇液却是无迹可寻,不由大是称奇。一个女弟子接过珠子,又给其他中毒的人如法施为。
守静师太挨了任翱翔一掌,已受内伤,但最致命的毒液既去,也就不再有性命之忧,挣扎着向荆棘等人道谢,待看到曹萼华,面上稍有尴尬,道:“前些日子贫尼对女施主多有不敬,实在是罪过。”曹萼华忙道:“前辈说哪里话来,要不是前辈松口,晚辈哪里能够参加少年英雄大会,该是晚辈多谢前辈才是!”
众人又忙乱一番,一个中年尼姑走到守静师太面前禀告道:“师叔,能救的已经救缓过来,其余的师姐妹,已然……已然……”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守静师太颤声道:“活着的还……还有多少?”那中年尼姑道:“师姐妹们数了一下,只有七八十人。”
峨嵋派昨日尚有四百余弟子,经此一役,已然耗折殆尽,守静师太心中痛极,站在万佛顶上呆呆望着前方,不久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天空也飘起了小雨,守静师太却一直纹丝不动地站着,突然间一口鲜血喷出,众女弟子连忙扶住,守静师太道:“列位师姐师妹各位弟子,守静无能,竟使峨嵋派遭此罹难,守静有生之年定要铲灭魔教,为众位报仇!”说完在众人的搀扶下向金顶而去。东方未明和荆棘等人见天色已晚,也即决定留在峨嵋山,自有峨嵋派弟子安排。
纪纹却是拉住唐中慧,道:“姐姐,听说你是来峨嵋派出家的,可是真的么?”唐中慧点了点头。她昨夜便到了峨嵋山,恳求守静师太度她出家,守静师太知道她是唐门的大小姐,自然不允,询问原因,唐中慧也直摇头,只说自己凡心已断,愿意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守静师太无奈之下,只答允她在峨嵋派清养数日,出家之事却要从长计议。唐中慧便即留在峨嵋山,哪里想到第二日便遭到天龙教来攻之事,若不是峨嵋派见她是教外弟子,多处保护于她,而她本身又有些武功,恐怕今日已然死在天龙教之手。
纪纹大是摇头,道:“姐姐,你干嘛这么傻,当尼姑有什么好?”她声音较大,旁边不少峨嵋派女弟子顿时向她怒目而视。纪纹也知不对,压低声音道:“姐姐,你可不要想不开,有什么话都和我说,我们不是无话不谈的么?难道姐姐还不信我么?”东方未明在一旁听到,不由大是惊奇,心想这般温柔可人的话语,居然是从纪纹的口中说出!
唐中慧这两日一直委屈为难,无可排遣,此时听到纪纹的温软言语,再也忍耐不住,趴在纪纹的怀里哭了起来。
纪纹轻声安慰,唐中慧面上气苦,低声哭道:“为什么二弟始终就是不明白?我们光明正大地活着,又有谁能看不起唐门?何必费尽心机去追名逐利?现在他……他竟连我这个姐姐也不认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纪纹知道她最难过的就是唐冠南同她决裂,当下道:“姐姐,你做得没有错,想来你二弟也只是一时气头之上,你们是亲生姐弟,他怎么可能不认你呢?”唐中慧道:“如果他始终都不再认我,那我该怎么办?连我的亲人都不认我了,我该怎么办啊?”心中担忧难过,哭声也大了起来。纪纹见她精神有些恍惚,扶她下到金顶,在一间精舍中躺下,陪她说话,直到她渐渐睡去,方才叹了口气。只见她睡梦之中犹然双眉紧蹙,偶尔还胡乱呓语,知道她为了搭救东方未明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尤其是亲人反目更要极大的勇气,见她原本漂亮端丽的脸庞仿若罩上一层阴云,心中更是怜惜,又过了许久,见她睡得较为安然,方才退出。
当夜纪纹和曹萼华同室而居,纪纹劳累一天,上chuang便即昏昏睡去,待睡到半夜,突然被一声叹息声惊醒过来,只见曹萼华躺在身旁,双目却一直看向屋顶,奇道:“华仔,你干嘛不睡?在想什么?”坐起身来,只见曹萼华也是愁眉紧锁。
曹萼华幽幽叹口气,道:“没事,你睡吧,扰醒你了。”说着要转身侧卧。纪纹伸手拉住,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和荆棘有关。”她和曹萼华亲密无间,对曹萼华的心事焉能不知?当下道:“华仔,你究竟是喜欢谷大哥,还是那臭荆棘?”
这话正问到曹萼华心里去了,她难以入睡、辗转反侧的,便是为此。曹萼华沉默半晌,又叹了口气,方道:“我……我也不知道,以前,以前……”纪纹道:“以前怎么了?”曹萼华凄然道:“以前我是一直喜欢谷大哥的,可是……可是最近,他说他根本就不喜欢我。”纪纹道:“真的?他……他真地这么说了?”曹萼华黯然点头,道:“他说他一直是把我当作妹妹一般……”说着把头埋在枕里,轻声哭泣。这可是纪纹从小到大第一次亲眼见到曹萼华哭泣,不由大是惊奇,心想今天是怎么了,自己生平所见过的最坚强的两个女孩,竟然都哭泣流泪,看来曹萼华心中的伤痛,也颇为不小了,安慰道:“既然他不喜欢你,那就不再理他,臭荆棘不也很好么?虽然他脾气坏,但对你却是一往情深,那任翱翔不就是看准臭荆棘喜欢你,所以才拿你来胁迫他?”
曹萼华顿时身子一颤,荆棘倾心于她,她又何尝不知?可是每每想起荆棘来,都远没有想起谷月轩时的缠mian喜悦。她生性独立,对男女之见更是颇为执着,因此一见到同龄少年,便即存争竞之心,惟有在谷月轩面前,方能情不自禁地觉得安全放松,争竞之心更是全无,也只有那时,心中才会泛起小儿女情思。哪想到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她鼓足勇气向谷月轩表明心迹,却被他无情拒绝,每想及此,心中总是又羞又痛。纪纹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荆棘?你们这些年一直在一起练功,几乎形影不离,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曹萼华眼前浮现荆棘的样子,想起他昨日为救自己甚至愿意放弃阻挠天龙教,自然感动不已,可这与想起谷月轩时的感觉,却是全然不同,心中不由为难至极,突然间想起“圣女”前辈,这些天她一直烦于心中情事,直到从凌云道长那里得知圣女对佛剑魔刀都不喜欢,眼前方仿若呈现一个全新的视野,道:“哼,我和圣女前辈一样,他们两个,我谁都不喜欢!”纪纹不由“啊”了一声,道:“你说什么?”
曹萼华道:“不是么?我就不信女人就一定要依靠他们男人,干嘛定要别人喜欢?没有他们就活不了么?”只觉连日来的烦恼一扫而空,心中轻松无比。纪纹却是伸手触摸她的前额,道:“姐姐,你没事吧?”
第二天五人并不下山,协助峨嵋派清理残局。只见山路之上死尸极多,东方未明自小到大,何曾见过这么多死人?心中又是发毛,又是不忍。待寻到万年寺,只见守慈师太也已圆寂在地,脸上手上尽皆发黑,想来她和罗蛇君缠斗,被毒蛇咬到,毒发而死。东方未明同这师太不甚熟悉,但觉她慈和仁爱,不想竟遭此毒手,不由对罗蛇君大为恼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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