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2 / 2）

「现在，什麽也不要想，什麽也不要说，想像你的心灵如一面澄静的湖，而你的周围，是一遍广阔的原野┅┅」

那声音续道，没有时间去分辨发声者究竟洛uA霜霜闭紧双眼，只觉得心底荡过一阵涟漪，随即那涟漪扩散成漩涡，往她的心底钻入，到达核心。霎那间，原先的压迫感消失，杂质尽去，彷如静置的脏水，沙土渐渐沉淀，霜霜松了口气，握剑的手也放松下来。

她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感」，又回到身上了。

「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不用对方说，霜霜早已自行舒缓盈动的双眸。什麽怪物、枯枝，竟在一瞬间全数失踪，只馀眼前那仍是白茫茫，毫无遮掩的一片雾海。霜霜不禁目瞪口呆，迟缓的思考未及反应，便被人从身後一把搂起，轻轻一个踪跃，点降於身後的粗枝上∶

「呼┅┅真是大难不死啊┅┅」

充满笑意与温暖的声音，却是霜霜所熟悉的语气，在她耳际怡然响起。

「是你┅┅？」

她回头，正好见到那深深沉沉的眼睛，眯眼望向脚下不自然的烟雾，对方笑著续道∶

「敌方使用迷雾的时候，一部份原因是惑敌，而迷烟大多数比空气重，会沉淀在空气的下方，这时候往高处跑，会是比较有利的选择。」

「你一直在这里？」仍然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霜霜喃喃问道。

剑傲没有答腔，只是瞥了一眼她不断滴血的伤口∶「你伤得重吗？」

「伤？啊┅┅」回到「现实」中，霜霜才知道她的手臂痛得有如是厉害，虽然想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坚强一点，但还是办不到∶「喔┅┅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我手臂被人家扎了一刀，现在痛得要死┅┅不过刚刚那究竟是什麽？」手臂的痛感终究压不过好奇心，要她心中存谜，可比要她负伤狂奔过上皇朝还困难。

剑傲还是没答她问题，只是微微一笑∶「你把手臂伸出来，你无法替自己疗伤麽？」

霜霜毫无迟疑地伸出手臂，大力摇头道∶「我适才用掉了太多的术在你的身上，现在别说是使用治愈那种耗损严重的术法，连一般的公式法愿也无法使用了。」

话还没说完，感受到手臂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带点薄荷的清凉，不禁微微一颤，抬头望向那充满笑意的脸，再看看自己的伤口，只见对方正将一种青绿色的树叶敷在上头，贴紧她饱受摧残的白色肌肤。

「这是┅┅？」疼痛随即减轻，这青绿色的叶子似乎有止痛的功效，将她的鲜血部份吸收，叶色因而逐渐泛紫。

「蔓苎麻。」剑傲边专心的加持一叶，边轻柔地说道∶

「又叫奶叶藤，秋冬之际随处可见的药草，有清热止血的功效，东土老祖先的古老智慧，有的时候是可以和西地术法相媲美的。」

霜霜大是好奇，伤口的疼痛减轻，她的活力立刻恢复∶「好神奇┅┅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东西。」

「这在一般的药铺都有卖，只是你看到他时，往往都已被捣碎成药粉或碎末。认得他的本尊，对我们这些居无定所，又常常和人打架的流浪汉来说，是很重要的，药店对我们来说往往太高级。」他爽然一笑∶

「还好你受伤不重，恢复力又快得很，要不然这样低廉的事物也救不了你。」

「谢谢你。」霜霜忆起自己应有的礼貌，忙朝他深深一鞠躬，地形的崎岖对她完全构不成影响，剑傲却不著痕迹地向旁一让，硬是躲开她的道谢，随即淡然笑道∶

「没什麽，因为我的关系，你才没法替自己疗伤，我只是把欠的人情还给你。」他没讲出之後那句「以後两不相欠」，但句意已然非常明显。

没察觉到对方语句中的涵意，霜霜突地抓住了他的手掌，脸色苍白∶「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看见了一些好奇怪的生物，你叫我闭上眼睛後，他们才全跑开了。你不知道它们的样子有多恐怖，就好像┅┅就好像┅┅」

少女回头望了一眼那树皮皱湿的老榆木，连忙又把眼光给转了开去。

剑傲微微一愕，随即会意，轻声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看到的是一群怪物，还是一堆向你索命的仇人，还是其他希奇古怪的东西？」

霜霜大力点头，对於剑傲的猜测之准报以钦佩的目光。

「是啊是啊┅┅他们的样子，就好像┅┅我们身後这树变成的老妖怪。」她对於形容不在行，只是极尽词汇地描述她的恐惧。但不知是否她的错觉，眼前这人在听了霜霜的形描後，竟有拼命忍住笑的嫌疑，这素非剑傲所擅长，半晌才勉强沉住声音∶

「是了，有一类术法，是专门以阵法、烟雾、假像等东西来造成敌人心智迷惑，无论在东土和西地，都应是相当普遍的。」

霜霜点头，风云会虽标榜「纯武术」，对於东土古老咒术的研究，还是有一番心得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当┅┅是公式术法中幻境的一种，你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东西，会根据经历的不同而有所改变┅┅不过，通常不会是令人愉快的影像。」

「那麽┅┅是谁？我是说，对方为什麽要这样做？」

霜霜深表疑惑，这类术法的效果充其量也只是让她暂时与外界失去接触罢了，既然对方有这样大的能耐，干嘛不乾脆朝风云会杀过来，明刀明枪地打一架？霜霜直线式的脑袋这样想著。且况这种术法说来简单，真要施术起来，云渡山上面积这样大，风云会全体又这样多人，所耗费的「术」必定十分可观。

「呵，这样做用意可大了，」剑傲又是一笑∶「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差点斩下我一只手臂，如果我再闪得慢些，我的手臂差不多就成了红烧清蒸炖肉了，你知道麽？」

「什麽？」霜霜的吃惊毫无遗漏地显现脸上∶「可我┅┅斩下的┅┅明明┅┅」

「幻境会让你陷入假想敌的状态中，你的心灵越不纯洁，杂念越多，所恐惧的事物越惊人，在你的幻境中出现的东西，相对的也会越强大。」剑傲淡淡道∶

「然後，你就会开始和自己心中的恶魔作战，旁人看你，就像是跟空气打架。若是真的沉溺太深，接近的亲友可能全会被你当成敌人砍杀。我一定是你迷境中的某个怪物，然後你想斩下我的手臂，是吗？」

「啊，是┅┅」霜霜脸上一红，难得她也有惭愧的时候。

剑傲笑著续道∶「到最後，中招者若不是力尽而亡，大都是打不过幻境中敌手，心灰意懒，因而萌生死志，最後横剑自刎。如此一来，敌人非但省了自己动手的麻烦，还能确切杀死你们每一个人。」他淡然再补上∶

「而且大部份的人，都赢不了自己内心恐惧的；心中的敌人，往往比什麽都还要恐怖。」

霜霜呆然颔首，心中虽不甚了解，不过这人讲的话总是有一两句不太懂，她也就习惯了。眨了眨眼，她迷蒙地望望四周，猛地惊叫一声，似是清醒过来∶

「师，师哥们呢？他们在什麽地方？」

「除非是精神力特别强大，否则的话，大约是像你刚才一样，也陷入幻境中了。」剑傲讲得简单自然，好像在诉说一样与他完全无关的事物。

「那可不成，我们得尽快搭救他们！」霜霜抿了抿唇，作势跳下树去，却被剑傲伸手提了回来。

「你做什麽？我要去救我师┅┅」

「你还想要命吗？」剑傲长叹一声，遽然打断她的抱怨，凝视远方的烟雾缈茫。

「嗯？」霜霜愣了愣，为他那怪异的语气。

「想要吗？」他又强调一次。

「我不懂你的意思，每个人都不想死的。」霜霜从树颠上站起来，脸上的神情转为气愤∶「师哥们也一样，我也一样，所以我才要去救他们！」

「想要的话，就在这边乖乖待著，你就算下去了，也是无能为力。若是敌方在迷雾中还埋伏了狙击手以歼灭漏网之鱼，你这般下去正中下怀，到时大家全死在一起。」无视於霜霜的质问，剑傲语气平淡地分析。

霜霜的脸色闪过一丝不悦，涟漪似的表情记号在她美丽的脸上扩大，然後熊熊燃烧，剑傲才觉察到事态不对劲，想要闪避到另一棵树上时，早已不及。才眨眼的功夫，人已被霜霜以强压之姿背贴树上。

如不是亲眼瞧见，很难相信一个小女生会有这般大力气，简直就像被攻城用的木椿钉著一般，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用惊恐的黑瞳，询问霜霜这麽做的理由。

「什麽事也办不到，就不能尝试去做吗？」霜霜怒道，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仍可以从语气中清楚听出她的怒火∶

「就因为觉得做不到，所以就宁愿把眼睛闭起来，什麽都不去管？」

不为所动，剑傲只是淡然轻嘲起来∶「即使你插手之後，失去的比你不插手更多，你还是愿意去做明知不可为的事？」反手抓臂，他微一起身，黑瞳在暮光中闪闪发亮∶「还有，你对我愤怒的原因，是单纯因为我不去做超乎能力的事，还是我不愿去搭救你的师哥，嗯？」

霜霜呆了呆，她从不会去思考太复杂的问题，以她直来直往的个性，只要对方的所为触动到直觉上的怒气，她就会忠诚地表达。

「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霜霜无奈，找不到辩论的立足，她表达的只是感觉∶

「我们得想办法，怎麽样才能在雾中看到一点东西，这才能救回我师哥，总之办法是人想的，如果永远都不想，就永远都不会有办法。」

「有些事情，就是永远都不会有办法，无论你再怎麽不甘心，再怎麽气恼。事实的残酷，永远超乎你想像，凌姑娘，」凝视她眼睛，如果说哲理无法使她明了，那麽就用实际的情况∶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一个阴谋，而你们整个风云会，从头到尾都陷身在这个阴谋中，你还会想这麽做吗？」

「什麽？」惊异於他的话语，霜霜不自觉地放松了手。

「风云会与崇洋流的事情，闹得很大，我在上皇城也有耳闻，清真寺的长老早应当出来主持调解，但如今却又不见踪影；而原本该吸引许多门流的大会，更是音讯杳然，这些，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

「是┅┅是有一点。」霜霜愣了愣，其实这些问题，凌语也曾经想过，只不过她遇见凌语时，他早已身受重伤，自是没有办法说与她知道。

「那麽，我问你，崇洋流对於这件事情，有没有任何的怀疑和惊惧？」

霜霜侧头艰涩地回忆著，要她这种少根筋的人注意那麽多细节，实在是件难事∶「我┅┅我不记得了，但是崇洋流的大哥哥，怎麽也不肯承认他伤害了我们┅┅」

「崇洋流的头领是谁？」

「我忘记那大哥哥的名字了，不过，他是个满脸髭，身材高大的人，都是他伤了语哥。」霜霜只记得那人的可恶之处，不由得捏起拳头，剑傲忙又向後一步，免再遭到池鱼之殃∶

「他没有对这件事表示意见？」

「没有。」霜霜想了想，依著印象答道。

「你的伤，也是他弄得？」剑傲支颐，黑色的瞳闪动光芒。

「不┅┅这倒不是，那是躲在崇洋流里面，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穿著斗蓬，全身黑色的斗蓬喔！之前那位大哥哥和我打架，一开始是打成平手，但那人一出现，我就被她的飞刀割伤了肩头，她的速度比我快上一倍，我什麽都看不请楚，就先被他割了好几个伤口┅┅」

剑傲伸手制止她接下来的絮聒，轻声问道∶

「等等┅┅这非是重点，那个用「飞刀」伤你的人，可是崇洋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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