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好像不是。」面对这样精准的问话,霜霜的记忆与判断不敷使用。
「没关系。所以你至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个神秘的人,是怎样伤你,以及他是什麽样的人?」
「是的┅┅啊,不对。最後一次的时候,我用动态视力,识破了他飞刀的走向,截下了那柄飞刀,不过我也受了点伤。」抚了抚疼痛微减的伤口,霜霜皱起眉头,好像那椎心刺骨的痛还留在她皮肤深处一般。
「当真?你有带在身边麽?」剑傲猛地放开双手,如获至宝般地抬起头。
「我受伤昏迷时,不知道给谁拿去了,然而我记得,那飞刀是心型模样,宝蓝色,尖锐,泛著另人目炫神迷的光泽┅┅」以霜霜的脑子,那已经是她记忆力的最大极限,更何况那时她早已流血如注,痛到没有心思去详视,怎麽可能还能记得清楚。
剑傲忽地不再言语,仰望著天空。霜霜自然不会知道,这样的诘问判断,在一般的悬案之中是非常重要的,尤其门流间的实际情况,往往比一般纸上谈兵复杂得多,如果无法顺利的得出真项,常会造成门与门间的嫌隙。风云和崇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复杂环境下打滚十几年、身受误会和械斗所缠的流浪汉,当然不会不知抽丝拨茧的重要。
「为什麽┅┅」剑傲若断若续地自言自语,好像霜霜已不存在∶「他们要大费周张的安派这些东西,如果单是破坏这场会谈,未免也太┅┅」
「但这儿又为什麽会失火啊?好奇怪,如果他们要我们自相残杀,那火反而打断了我们想在这峰顶待下去的yu望,这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啊┅┅」望著他陷入沉思的脸,霜霜心中更为焦燥,乾脆也自言自语起来。
「喔,失火,自然是有人放火嘛┅┅」仍旧是保持思索的姿态,剑傲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啊?」霜霜的眼睛微微睁大。
「大概有人嫌这清真寺太过朴素,太过安静,有人械斗他也不管,所以想让他热闹点┅┅」剑傲压低著声音,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刻意加强了语气∶
「比如像我就会这麽做。」
「火是你放的?」霜霜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致信的模样。
「好像是。」答得人却很轻松。
霜霜闻言静默,剑傲已然打转在那个难题中,无暇注意周遭的事物。蓦地身前风声骤响,来不及举起手挡架,「碰」的一声,竟是一拳正中鼻梁!
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时打人,她的力道本就不弱,此时挟带忿怒,更是雷霆万钧。他被打得後退两步,狼狈跄踉,差一点就从树枝上落了下去,好不容易才站稳,一摸鼻梁,竟是一道鲜血下流。生气是不大生气,反正他被客栈老板打惯了,只是觉得很无奈,好歹自己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实在想不通洛u馍H也会被揍。
「要打人之前也先讲一下,人家没有心理准备,会害怕┅┅」边苦笑著自我调侃,边擦著流得如喷泉般的鼻血,霜霜却早已一步跳前,顶著他鼻子∶
「你为什麽要放火?」
「为什麽?替你们解危啊!」
听到霜霜在广场上惨叫,剑傲便循声赶到风云与崇洋起冲突的现场,正好见到双方僵持著,而她已经受了伤。虽不知道她洛u颡芊A窥视的地方也太远,听不见对话,不知实际的情况,但从现场的情势判断,对方之所以会清空整个伊教禁区,虽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方法,但定是有特殊原因的。
而这个人,必不会是希望崇洋和风云和解成功的人,是以才把所有可能调解纠纷的人都请下了峰。在知道霜霜被莫名的飞刀伤害前,他以为这事不过是单纯有人想挑拨离间,或者是外患,或者根本是崇洋或风云的内忧,目的约莫是要两方自相残杀,他好渔翁得利。那麽既然要帮助这位姑娘,於崇洋风云两方都好的策略,就是停止战端。
可这当然不会是他这位恶名昭彰,四面楚歌的垂死剑客跳到两方的中间,正义凛然的道一句∶「各位且慢动手,听在下一言。」,如果对方不听,就使出绝世的剑术将两方折服,平安解决纷争,成洛u@同的英雄。这样做被砍成肉酱的机率远大於成功率,且与他本人的行事风格不符。
所以他做了约一秒钟的详尽思虑,决定出此上策。反正他很早就想烧烧这闻名上皇的古迹,顺便看看他耐操与否,刚好清真寺里今天没大人,天助我也。再说风云和崇洋贵为一代门流,好歹都是些知名高手,一场小小的火决计烧不死他们,让他足以心安理得、堂而皇之地搜集枯枝等必要素材,将这个绝妙的主意付诸实行。
不过好像遭到报应了,剑傲摸摸淌下的鼻血,伊神或许真的存在这世上?
他下意识地退後一步,因洛uo看到女孩充满危险的铁拳又捏了起来,狭小的树枝上没有太大空间∶「你┅┅你冷静一下,起码让我有抗辩的机会,慢点、慢来,我本来想┅崇洋派既然要掩人耳目,不让清真寺的人来主持公道,我就来个反其道而行,好痛!┅┅我说你先听我说嘛┅┅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风云会不是不守信,而是对方先背信忘义┅┅呃啊┅┅」树枝逃亡记显然不太成功,霜霜的敏捷度超乎常人所能估计,他只有不断挨打的份。
「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人家的寺院?」霜霜双手插腰,边用力捶向眼前笨拙的头颅,像教训自己家小孩,将终於伏法的他耳朵垂直向上提起∶
「你这样放火,如果不小心烧著别人怎麽办?人家寺院是好不容易盖起来的,你就这样烧了,清真寺里的人以後要到那里去住呢?」
剑傲无奈地苦笑起来,两手一摊,经过了这不短不长的震撼相处,他可万万不想再花时间跟这小姐夹缠不清∶「好,小姐,那麽你要我怎麽做,你明讲好了。」他一忘情,连西地的称呼都给用上了。
「怎麽做?是你放的火,当然要赶快去灭火。」霜霜提紧他耳朵,满脸怒容,作势就要牵著他离去。
遥望远处寺顶,火势早已不可收拾了,寺前的烈烧得比最高的一棵榆木还旺盛,可以预见,不超过一盏茶时分,诺大一座寺院、号称皇禁城五大名胜古迹之一的清真寺,必定烧为白地。
「你如果要灭火的话,那你师哥们怎麽办?」似在求饶,他的脸色却相当平静,不乏告诫的意味。
霜霜被这句话讲得一愣,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明显犹豫∶「这┅┅这个┅┅」
「想要救全天下的人,那是永远不可能的,」耳朵稍稍获得解放,他连忙矮身躲开束缚∶
「有人活著,就会有人死亡,有人兴盛,就会有人跟著衰亡。凌姑娘,你是要去救你自己,还是先去救别人呢?」
霜霜呆了一呆,茫然瞪视著他,似乎为这话陷入沉思。以前在风云会,过得是无忧无虑的日子,有很多事情是她从来没想过、也没有机会去想的。正待开口,一道临死前的哀鸣却打断了对话,突地传入两人耳中。剑傲和霜霜同时一惊抬头,後者立即站起,惊诧地望著声音来向。
「啊!」霜霜用几乎窒息的神情道∶「那是语哥的声音,他┅┅他出事了吗?」
「如果一个人用这样的叫法,似乎是的。」剑傲淡然点头确认。
霜霜急得直跳脚,真搞不懂眼前这人怎能这样冷静?就算听到路人甲惨叫,她也不可能保持平静。不去理她的无情,她立刻便想跃下树去,却见下头白茫茫一片,就算跳了下去,正如剑傲所说,看不见路也是白搭。一时之间,她终是略略感受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想做便可以」的道理,心中警然,这人必定是有许多无奈的经验,才能说得出那番道理。
「从树巅。」剑傲凝视她困惑的表情半晌,彷佛刻意要她著急一会,才插口打断她的思绪。
「啊?」霜霜显得错愕。
「以你的本领,依著树巅走,应该不是问题,从高处往下看,可以辨清前後左右的状况,也不至於陷入迷雾的锢中,就算敌人想要偷袭你,在这狭小的地方也必十分困难。」他笑睨,又再补充∶「正常人我是不敢这麽建议的,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命,不过你不正常,所以没什麽关系。」
听不出来剑傲语中的调侃,霜霜用拳头重击掌心,恍然大悟地叫了∶
「你说得对,我早该想到的,谢谢你!」
没等剑傲回答,在空中以近乎不可能的角度转身,霜霜的身体竟轻盈如雁子,瞬间飞往另一棵树顶――虽然没这麽夸张,但至少在旁观者的眼光里确是如此∶
「跟我来罢!我知道要怎麽走过去了。」
这位小姐到底是吃什麽长大的?遥望霜霜的身影,剑傲一手轻倚树枝,苦笑著频频摇头。本能地便要提气踪跃,心中却忽地一悸。
要跟过去麽?
仅仅就这一步,麻烦可能就此上身。他可能被迫放弃三年来无拘无束、独来独往的生活,如果他所料不错,如果他的第六感正确,这条线一但缠上了,恐怕再也甩不脱,剪不断了。这样的想法促使他顿下脚步,咬唇踟蹰。
霜霜已朝前越过许多棵树,回头见剑傲竟没跟著过来,不禁颇为惊讶,扭头问道∶
「你┅┅不和我走麽?」
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想找藉口,也找不到藉口,剑傲只有选择沉默。霜霜的神色黯淡下来,飞快跃回剑傲身前,後者马上警戒地退後一步∶
「对不起┅┅让你为了我的事情┅┅」
他愕了愕,她竟然向他道歉了?这个不通世事的小女孩竟会道歉?
「你看起来总是很难过的样子,」霜霜少有地叹了口气,剑傲在树头上退无可退,或者是心理上避不开,只好任由她白皙的手以抚慰小猫的姿态,滑过他细瘦的棱线∶
「从我见到你开始,你从未有一刻是真正开心的。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惹你生气?我爸爸常说,如果要让别人快乐,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先快乐起来。所以害别人伤心哭泣的人,是最不可以原谅的,是我让你这样痛苦吗?」
剑傲愣住,对待刚强的东西,他无论何时都能随心所欲;然而对於柔和的事物,他却反而无法斩断,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於是他心头一揪,摇了摇头∶
「不是。」没有下文,当他不晓得该摆出什麽表情的时候,往往只能微笑。
忘记她喜欢追根究柢的个性,表情转忧为喜,霜霜开始逼问,
「那为什麽?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什麽事情?」还来不及回答前一个疑问,好奇的少女审视他半晌,突地放声惊叫∶「啊,你的肩膀怎麽了?我给你包扎的东西呢?」她低下头来,身子毫不保留地倾前,关切地握紧他上臂。
剑傲少有地露出不自在的神态∶「没什麽,大约是掉了吧?反正血也不流了。」
「怎麽这样!」霜霜单手插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额头,像母亲教训孩子∶
「我特意帮你包扎起来的伤口,你一弄掉,伤不就好不了?伤好不了说不定会细菌感染,感染了就会生病,生病了就有可能会死!这麽大一个人了,怎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虽说自己没什麽资格教训别人,霜霜却已边嘀咕,边认真地找起可以供作包扎的事物。她尚在考虑要不要像古书里的女主角一般,动不动就撕下衣襟替人包扎,而不是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带手帕或毛巾等被细菌感染程度较低的替代方案。何况这件衣服她很喜欢,不想乱撕∶
「你先待著别动喔,我帮你找样东西重新包扎起来┅┅」
突然觉得上面的风很凉,如果不是霜霜提醒,他几乎要忘记自己站在二十公尺高空。向晚的风轻拂,在树顶翻起一阵绿浪,潮起将情绪淹没,潮落又将感慨带走,剑傲黑色的眸也在潮中变了。
「先别忙著找,听我说一句话。」风乱三千烦脑丝,他粗糙的双手紧抓她翻找毛巾的手臂。
「什麽?」被他深邃的黑瞳所震慑,执念如霜霜,也不由得停下搜寻的动作。
「凌姑娘,现在奶听好。我帮你,只是因为我太无聊,等我不高兴了,随时也可以离开,我跟你一齐行动,并不代表我真是想要帮你,也并不代表┅┅你可以管我的事。」呼出一口气,剑傲淡然地又低语了一句∶
「况且,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管别人的事情,亦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了解旁人。」
霜霜愣了愣,本能的开口。
「没错啊,」剑傲直觉地认为,对方又片面误解他的话了,从她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可得知∶「本来就没有人可以完全了解一个人,就算是语哥,我们虽然从小生活在一起,可是啊,有时候很多事情,他们也是不懂我的。」
剑傲表情呆滞,单纯洛uo那笑容。
「如果我在想什麽,他们都一清二楚,那多恐怖也多无趣啊,要是语哥哥能够看透我的话,我也不能整他了。所以我并不想知道世上所有事啊,这样子的话,我花一辈子的时间都了解不完;我想要知道的,只有你而已,我也不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只要做朋友,知道朋友该明白的事,那就够了。」撩起飘落额前的秀发,霜霜的语声与发一般轻柔。
感到一阵局促不安,霜霜的话竟首次让他答不出回句。
「可是┅┅」她低下头,也不等对方回话,只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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