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1 / 2）

Vol010道远第一章

「活著不一定是件好事，但也不是件坏事，不是吗？」

◇◇◇

日出藩，位於上皇东方，自古老的年代以来，就有著「日出的地方」的美誉。

土地虽然小了点，但由於三面环海，岸边多为良港，因此航运发达，只要是在大海边的城市，多是四方船只的汇粹之处，因此贸易繁华，是各式海外奇域珍品聚集的地方；这种情况也发生在人身上，来到这里的人，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各自为了不同目的，怀著不同的理想，踏上这块全重生大陆上最最繁荣的土地。

天照城，素来是日出的第一大城，也是日出藩国的王城所在，就在距离最大港口不远的地方。城市的范围极其广阔，及於城郊，民间的食店、庙宇、农家，绵延数十馀里，有时比里城还要繁荣，位於东北的推古街，南方的圣德街，北方的天武街，诸般最著名的俗民文化地带，便是位於城墙之外。

华灯初上，月满西楼，此刻以占卜灵验而闻名的东北推古神社，正值庙会的热闹景况，四周点满了纸糊成的绣花灯笼，穿著绣有精致花纹浴衣的年轻女孩四处游荡，时而停在小摊子旁买一串丸子，时而观望路旁的纸猿戏，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充满著莺笑燕语的呢喃声。摊贩则使尽浑身解数，努力招揽过路人群偶然瞥眼垂怜的目光。

「章鱼丸子，章鱼丸子，野山门的正宗口味呦！」

「买把扇子吧，花样多得令你吃惊的，小姐！」

「跌打损伤，酸痛疲劳，用了这上皇神药，保证药到病除啊！」

穿过鳞次栉比的摊贩和屋舍之间，人声鼎沸地似要将整条街道燃烧起来，人们笑著、闹著、谈话著，五颜六色的衣饰夹杂著汗水与食物的腥臊味；烧肉的红、路树的绿、摊贩旗帜的蓝┅┅在这种种色彩当中，却忽地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一个纯白，白得令人肃然起敬的身影。

「不愧是天照┅┅跟风土上所写的一样，好繁华的地方啊！」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从绵严不绝的庙会人堆中缓缓步了出来，只见他穿著一身长及地的白色披风，伴随著束在脑後的整齐长发，在月光朗照下，泛著令人目炫的，圣洁的银色光芒。

似乎因为前方灯火的刺眼，男孩微微眨了眨眼睛，优雅而含蓄地抚了抚被晚风吹乱的一头金色短发，端正俊秀的容貌和自然流露出的高雅气质，不但惹起一堆经过庙会主妇的注目礼，更宣告著他不属於这里的异乡。

正沉溺在热闹繁华的气氛里，少年左右张望了一下，忽地露出了腼腆而困惑的表情。

「奇怪，明明说这里有一条路，可以弯到大街上，怎麽变成了一家商店？原本的路在什麽地方┅┅早知不该拿图书馆里的地图的┅┅这份地图的年纪应该已经有五百年以上了┅┅」抓著头，手上拎著一幅长及地的地图，面目清秀的少年开始埋头苦干，试图找到自己目前所立的地方，究竟是地图上的那一条线或那一个方框。

就在他最不希望人打扰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侵入他埋首於路海街渊中的脑神经。

「客人，客人！看看这货吧，我们的商品可是天下闻名的！」

男孩闻唤，起初还不太能辨认那是人声，愣了好半晌，才从地图的肆虐中回过了头，见是摊位的一个老板同他说话，不禁腼腆一笑。一拄手上几乎有他两倍身高那麽长的长杖，似乎十分害羞，却又不好意思不去应允，於是他只得勉为其难地走了过去。

那老板见男孩走进，「喔」了一声，显是这时才看清楚少年的长项，不禁讶道∶「客人是西地人啊，难怪生得这麽好看┅┅客人能说皇语？」见少年红著脸不答话，以为是听不懂他所说的语言，遂用生涩的拼音语试探了最後一句。

「啊┅┅不，不是，非常抱歉。」少年立刻开口，深深一鞠躬，显得惊慌失措，竟是一口流利的皇语，声音清脆温和，说不出的好听∶「我┅┅我没用皇语说过话，有些不习惯，请，请你见谅。」

「那便太好了，客人的皇语，说得比我们本地人还要好呢，瞧客人这样的好身段，是否挑一件浴衣？啊，若是客人家乡有姑娘，挑一件这衣裳，那可是最好的一件礼物。」老板边说著边举起一匹华丽灿烂的布料――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子的，布料有两条带子，是素色微带红的，似乎可绕到腰前腰後系起来。

「这样东西的瀛语古名，如今已经不知道了，不过据说我们前世的祖先，曾经称呼他为「和服」。」老板得意地说道∶「这件是贱内自己挑染制作的，现今的日出，被上皇同化的严重，会这些古代的民俗技艺的，已经不多了。」

「是┅┅这件事小生知道，我在风土上有读过。」少年诚实地点点头，再一鞠躬。

「那麽客人就买下吧？」

「不┅┅我┅┅」少年脸上又泛红，摇手道∶「对，对不起，我想我们家乡的姑娘，不能穿这样的东西。」

「喔┅┅┅┅那可真是可惜，那麽，这样如何？」老板不愧为生意人的本质，立刻又翻了另外一样东西出来∶「这是竹板戏，你当是怎麽玩的吗？就是┅┅」

「对，对不起┅┅小生还有很重要的事，恕┅┅恕小生先行告辞。」似乎颇不能抵挡老板的强力推销，少年对於拒绝的艺术缺乏习练，情急之下只好用极为恭敬的皇语，到退著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飞快地离开当地。

「真是奇怪的西地人啊┅┅」老板望著几乎是倒退著离去的少年，莫名奇妙地说道。

一路上跌跌撞撞，在人群中逆流而行，少年好不容易逃至较为「安全」的所在，这已使他的心脏几要从心口里跳出来，要说什麽是他最不会的，那就是和人说话了。何况是一个素未谋面，又是异国的平民说话，差点就因为急喘过甚而断了气。

「真糟糕，这里人好多，一挤下来，我又不认得路了┅┅」他抓了抓头，随即缩了一下，脸上一红，似乎洛u灾v这不庄重的举动感到惭愧，凝望前方，凝眉苦脑∶

「没有办法┅┅只得麻烦他了┅┅」

边喃喃自语，少年边举起他那高大沉重的白色长杖，吃力地挥动著，本该是要招什麽东西下来，却发觉他要找的事物已经飞离他视线。一路下来的经验告诉他应如何寻找，於是他扬起头，望向远方的一座平房屋顶∶

「艾瑞尔，艾瑞尔！请你帮我飞上去看看好吗？┅┅艾瑞尔？」

呼唤著对方的名字，少年不禁微微地叹了口气。他所找的「艾瑞尔」已经高高飞到屋顶上的旗杆，那是一只幼鹰大小的奇特鸟类，形貌类似鸽子，但长长的头翎和尾翼却更添飘逸，踞傲地盘悬在那儿，望著地上不断挥舞长杖招唤他的矮小主人，摆出一副「谁鸟你」的模样，完全不理会主人的命令。

「艾瑞尔，你又不奉行你的任务，即使是一只鸟，也不应该如此乱来啊！何况你是流有翼人血统的鸟族之天使。」少年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明显地透露著失望与自责的神色∶

「长老给我这只鸟，虽说是一片好意，但是我却完全无法控制他，唉，我还是┅┅能力不够罢！」

一路上，那只鸟简直就是在跟它作对，少年想起那段可怕而不堪回首的旅程。他叫这只鸟往东，它就偏要往西，叫他往前走，那只鸟就偏偏停著不动。好像生来不是要帮助他，而是要磨练他的耐性似的。

「他真的是长老所说的鸟之天使┅┅？」少年不止一次这麽怀疑，但是他每次都很快推翻自己的想法，随便怀疑鸟不是神所赞许的行为，更何况教导他、照顾他的家庭教师和长老，神的恩典是不容怀疑的。

「好不容易才使用母亲的力量将召唤物具现化，虽然只是初级的下阶天使┅┅一定是我修行不够，这才没办法控制他。没办法┅┅只好找人问了，咦┅┅慢著，」莱翼侧头想了想，忽地一拍手掌道∶「我竟然忘记了这一招┅┅不过还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

他边说，边退到了一个市集较荒僻的角落，张望一会儿，确定左右没有人了之後，跟著伸出双掌，在眼前缓缓摊开，清蓝眼眸透露著认真，一抹光芒倒映在浅瞳深处∶

「AngelSummon┅┅」

他闭上双眼，此时用的已是大陆上另一种语言「耶语」，又称作「拼音语」，那是西地通用的语言，和东土所使「皇语」，正好是重生大陆的两大语言。随著话音吐出，一股柔和的气流穿过他指缝。他右手向前，食指微挺，上头浮现人形，渐渐丰腴成型，原来是个类似妖精的女孩，身材娇小，大约只有少年的半个手掌大。

「太好了，成功了！雅各天使是种地缚天使，可以指引这附近百里的据点和路向，这下子就不会迷路了┅┅」少年脸上微现喜色，一挥右手，地缚天使向上飞去，少年仰头轻轻道∶

「对不起，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那一个地方是北方，还有该怎麽样走出这个市集┅┅呃，如果不麻烦的话，顺便帮我指一下最近的大路在那里？」

天使在半空中点点头，俏皮地一转身，便以极快的速度朝前飞去。少年连忙提起祭杖跟著冲了过去。但是少年很快的发现自己力有未逮，不是因洛u灾v跑得太慢，而是那嚣张的地缚天使压根儿就忘了自己在替人引路，竟以在少年眼里看来是光速的速率，罔顾世间一切地向前疾飞。

「慢，慢著，天使小姐，你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对不起，小生是用走的，而阁下是用飞的┅┅」

少年意图保持礼貌，但喘息似乎不容他保持镇定。已经远远落後天使一大截，然而对方却只是转过头来，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便转身朝人群中俐落穿去。

「怎，怎麽这样┅┅等一下！」少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焦急的跨步追了过去∶

「这里人太多，我也不能┅┅哎哟！」

彷佛上天故意和他作对，在他全神贯注的盯著地缚天使的同时，眼前竟然闪过数个人影，接著额前一痛，竟是被撞飞了出去。雅各天使就在他这一跌倒之下，连少年都没多看一眼，扬长而去。

「好┅┅好痛！真，真是的┅┅」虽然跌倒了，少年仍尽可能不失优雅地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洛u灾v的笨拙和坏运气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去，才知道挡住自己的是背对而拥挤的人群，庙会的一角，不知怎麽的挤满了人，议论纷纷，像是在看什麽热闹似的。

「发生了什麽事了吗？」少年心道，努力把召唤失败的沮丧抛到脑後，正要走过去看，忽地心中一懔，自言道∶「母亲告诫过我，出门在外，不可随意跟著人群起哄，也不可随便去凑热闹，族规也有云∶我看见主常在我眼前，他在我右边，叫我不至於摇动，我可不能轻易背弃。」於是他放弃参观，边毅然转身走去，边心中嘀咕∶

「唉┅┅这样子地缚精也不行，地图不太可靠，艾瑞尔不肯听话，东土的路人看起来又过份热情┅┅看来┅┅除了用我族天赴的方法，没有别的了吗？那也要我走得出去这里才行，否则会引起骚动的┅┅」

就在他几乎就要拂袖而走的一刻，人群之中，竟突地传来了一声叫喊。

少年豁地停下脚步，这声叫喊似是十分稚嫩，显然该人年纪不轻，而焦急的声音，更明显地是遇到了危险。少年不禁大感犹豫，心中道∶「母亲教我不可凑热闹，那是没错。但是族规亦有云，你若看见弟兄的牛、或驴、跌倒在路上、不可佯为不见、总要帮助他拉起来。，还有你们要施行公平和公义，拯救被抢夺的脱离欺压人的手。这样怎麽办才好┅┅」

正当少年陷入了族规和母亲教诲的两难中时，人群隐蔽之间，叫声再一次响起，这次已经连成了语言∶

「你，你们给我住手！那些东西还要卖钱！」

终於忍不住而回首，在人群围起来的圆圈里，少年隐约看到一群高大的人影，由於众人不敢围得太近，所以少年才能看得清楚。一个娇小的身影夹在那些高大人影之间，正从地上不撰跳起来，像要抢夺什麽东西，然而因为身高和力道上的差距，很快又被挥了下来。

少年终於下定决心，不著痕迹地一点手上的长杖，只见那白色雕纹的杖先是在他手心旋转半圈，随即淡化无踪，在他胸前幻化成一枚金色、雕纹华丽的十字架。一面礼貌地向人群说著「借过」，少年钻到了人群的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