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1 / 2）

「住口！」

那侍从见莱翼竟然对他的威胁丝毫不怕，一向凭依的武力竟然发挥不了效用，不禁大感恼怒，但他仍然却信他能赢最後一回，任何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任凭嘴上说得再硬，到了紧要关头，人人争先恐後的抛弃一切，名誉，尊严，情感，只为了保留一条狗命，这点，身处乱世政客旁的他再清楚不过∶

「你就带著你那狗屁真理，到冥河去和冥王说去！死吧！」他已经不单纯是要吓吓他而已了，失去理志的他已经不管在天照城里杀人会怎样，总之他要给这个看不起自己的小鬼，一点起码的教训，以及杀鸡儆猴的告诉这地盘里所有人，与自己作对的凄惨下场。

「住手。」

忽地，一个冷冽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刀势，不只有声音而已，长刀砍在一样事物上面，离莱翼的眼睛只有一寸，然而却无法再往前一寸了。一阵大力传来，长刀甚至差点反弹回来，伤及自己，仆从不禁骇然，眼睛顺著长刀的刀势往下看去。

「你┅┅」

挡住刀的竟是一把圆扇，适才那女孩子卖的圆扇，而拿著圆扇挡下攻击的，自然是那看似十一，二岁不到的孩子。

「你┅┅你┅┅」那侍从流著汗，看著把武士刀挡掉的圆扇更进一步的近逼，靠进他的脖子，上面布满著劲气，如给他砍中脖子，即使只是一枚纸扎的圆扇，也会立时毙命，看不出来这纤弱童稚的女童，竟也有这种本领，心中大为惊惧，大喊一声，也不顾颜面尊严，捏著莱翼狼狈万分地跃离当场。

那孩子已经把似裙子的长布撩起来，绑在腰际上，白晰的大腿站稳马步，无论从驾势还是从气势上来瞧，都是在武学上有著一定的造诣，虽非高手，然而在这纯朴的推古街里已然少见。

「放下他。」

那孩子没有多说话，和适才忍气吞声的样子完全变了一个样，充满著愤恨的意味，似乎光凭语气就能杀人，美目瞪向仆从，锐利如同冰霜。

「你┅┅你竟敢威胁我，你可知道我是┅┅」

「我说∶放下他。否则管你是天照大神还是须佐之男，你的喉咙照样会被我的「双月叶」给刺穿。」那孩子冷冷地道，完全不顾对方惯用的威胁，角色倒转地凝声强调。

那侍从抖了一下，终究生命超过他对任何原则道义的坚持，手一松，莱翼便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由於终究是受了轻伤，少年触地时双脚一软，显些跌倒，左手轻触胸前，十字架在身前不动声色地化做了长杖，让他得以搀扶。

「我┅┅我已经放了他了，你┅┅你快点放了我！」对那威胁自己喉咙的团扇越来越感害怕，侍从怕得闭上眼睛，歇斯底里地求饶著。

「你这种人！死了活该┅┅少废话，我想放人就放人，由得你管！」

本来已经想彻下团扇，看见侍从那欺善怕恶样，一股怒火又涌了上来，布满气的团扇不抽反进，报仇似地在侍从颈子划下道道血痕。侍从吃痛，睁开眼来看见一片血光，而且还是从自己身上流出的，吓得大喊大嚷，周围的侍从见头儿出事，早就有那麽远逃那麽远，一时场面混乱，旁观的人群更加鼎沸。

「小姐别这样，威胁别人┅┅毕竟是不太好的，放下扇子好不好？」

稳了稳晕眩的脑子，莱翼抚了抚身上的灰尘，全身伤手疼痛难当，但他却毫不在乎，慌忙移步盛怒的女孩身侧，手指拂上她持扇僵持的手臂∶

「放下扇子罢┅┅这样下去，只是又伤害一个迷失的生命罢了┅┅」

那孩子眼睛的火不离侍从左右，完全听不进莱翼的建言。

「放屁！这个人辱我人格，又随随便便打人，我要不是和人有约，才不会吃闷亏当哑巴，现在既然动手都已经动手，我非教训教讯这个乡巴佬不可！」说著转头望了莱翼一眼，更是破口大骂∶

「你也一样，什麽都不会就给我滚到一边去，少在这边碍事！」

才说完话，一个挺身，双月叶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往那仆从的颈的砍了过去，瞧这劲头，若是砍得实了，那仆从必定要身首异处，在对方盛怒之下丢了性命。

但是就到此为止了，那孩子的双月叶突地停在半空中，就好像被人定格了一样，手凝在那里，活像个西地广场上的雕像，女孩大惑不解，脸上惊疑未定，细看那侍从，已经吓得差点尿失禁，那可能有这能耐让她停下攻击？周围五尺内无一人接近，只有莱翼那温暖白皙的手掌，轻轻盖在自己僵硬的手臂上。

那侍从见机不可失，自己的武士刀早给撞飞了出去，自己这一方料想没有人是她的对手，要出这口气的话，大可请人再带多些人来找她，现在先不忙在一时，明哲保身要紧。

自我安慰的机制发挥压制自尊的莫大效用，也算是他有良心，那领头侍从还记得朝那群躲得甚远的同伴忿忿一招，其实不用他招，那些人的後脚早已在十尺之外，不知是谁先发声喊，所有仆从立时逃得乾乾净净。

那些人才一走，孩子的身体马上就恢复了自由，对於那一瞬间僵硬，还是大感莫名，想来想去参悟不透，正疑惑间，听到莱翼慌张的声音，原来有些人对那西地的异客似乎颇洛un奇，他的表现和长项，在外地人少见的推古街实是稀有动物，因此众人竟团团围起了他，开始询问起来。

那孩子见莱翼对众人的询问手忙脚乱，登时先把刚才自己突然不能动的事放在一旁，冲到莱翼身旁，一拉莱翼的手，暗道∶

「跟我来！」

一片茫然之下，莱翼只得跟著她向走，只见她穿过了几个街幻，到了神社的背後，身法竟甚为迅速，莱翼被她拉著手，心里感到颇为不好意思，但又不便说，才想找个理由脱开，却见那女孩忽地在前方停下了脚步，害莱翼险些便撞上了她。

「这里应当可以了，不会有讨厌的苍蝇再来纠缠，」

一个字也不愿意浪费，那孩子呼出了一口气，莱翼才刚有点弄清地点的样貌，她便转过了头来，两眼怒视著莱翼，大力地点了点他的鼻子，似乎想单纯用手指就将他的鼻头戳穿，然後开始用她所能用得出来的最大嗓门高声怒骂∶

「你这笨.蛋！大笨蛋！你明明什麽都不会，为什麽要去送死呢？」

「我，我没有死，小姐。」莱翼依旧保持的礼貌，诚惶诚恐地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死！可要不是我拼死救你，你早就被他们打死了，真是――如果不是哥哥叫我不要惹事生非，我也不需要你来救啊，讲话这麽义正辞严，我还以为你有多强！」

「多谢小姐担心，但是，他们打不死我的。」莱翼稳重的行了个致谢礼∶「任何人都不应该在自己没有危险的时候随便动手伤人，这是我们这一族的规定。」

「那好，你既然不能打的话，为什麽不逃跑？为什麽乖乖站在那里等人家杀？」

「不，不是的。我们的族规「新约」有言道∶在尚未跟敌人交手之前，便转身而逃，是可耻的行为。」少年无限严肃。

「又是规定！你到底是什麽奇怪组织的人？」女孩更加怒意难抑。

「不是组织，是一族。」

「那你是什麽族人？」那孩子插著腰问，样子比刚才那样些流氓还要流氓样。

「请恕我在「修业」中，不能回答小姐的问题┅┅」

「这也是规定？！」

「呃┅┅是的。」面对那孩子愤怒的质问，莱翼整个脸红通透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小生的族人，一向是以和平为主要意旨的，荣耀神主，并不需要流血与强暴，小生从小就被告戒，凡事不可依赖武力来解决┅┅小生也实在不喜欢跟别人打打杀杀。所以小姐刚才用刀子逼住对方时，我制止住了小姐，真是非常失礼了。」

「刚刚是你让我不能动的？」那孩子霎地忘了自己原先的愤怒，惊声问道。

「啊┅┅非常抱歉┅┅」莱翼连忙歉然弯腰，以为那孩子动了真怒，因为他吃惊的样子实在看起来非常可怕。

「你用的是什麽法儿？我没见你打我的穴啊！」那孩子道。

「不┅┅不是的，东土的打穴，我是不会的，但曾在书上拜读过，一直是相当景仰钦佩。」莱翼道∶「我用的是「拟态石化」，是公式术法里面很简单的一个技巧，让小姐见笑了。」

那孩子更瞪大了眼睛。「你会术法？」

「啊，不算是会，小生的术法，跟我家族的人比起来，是很差的，真是不好意思。」莱翼笑著擦了擦额头，忽地像发现了什麽事，一望那孩子手臂，骇然道∶

「啊，你受伤了吗？」

那孩子闻言错愕，举臂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显是刚才的拉扯中受了伤，这使得莱翼异常关心，彷佛那女孩会受伤都是自己责任似的。

「啊，这没什麽，」那孩子反而显得漠不关心，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摇了摇手笑道∶「我们这种跑江湖的，过得本来就是刀口舐血的日子什麽重伤也都受过，我还断过手臂的骨呢！这一点小伤算得了什麽？」

她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伤，舔到痛处时，微微缩了一下，莱翼连忙阻止∶

「不要这样！虽然只是小伤，但空气中多有的是细菌，如果不小心感染了，是很危险的。」

「细菌？」那孩子一呆，似乎对这名字颇为陌生。

「这是小生寒舍的「伊甸」天空图书馆中，记载有关前世人类的文献，提到了这类的生物，据说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著，却会使人生病痛苦的微小事物。」莱翼认真的说道，边思索著脑中微薄的记忆∶「受伤的时候，若是让那种东西侵进了血液，很容易引起大病，千万乱来不得。」

「这样，不就跟「毒」很像？」他闻言显得颇洛un奇∶「日出的「门」，最擅长使用毒物，你说的「细菌」，不就是和那个一样吗？」

「不┅┅不太一样，嗯，我也不知道怎麽说。」莱翼脸又再度泛起绯红，一个劲儿的鞠躬著，这模样无论是谁，都该会打从心底泛起笑意，女孩不禁暗生亲近之念。只听他微一道歉，又担心地道∶

「不管怎样，那还是快点把伤治好吧，否则这样很危险的。」

那孩子啐然一笑，哂道∶「你这样说，好像你能在三秒钟之内把我的伤治好似的。」

莱翼露出一副被吓到的神情，肃然正襟道∶「啊，有祭司能够在三秒之内，做好祈祷的仪式吗?那可真是孤陋寡闻了。我可不行，至少要两分钟到三分钟左右。」

那孩子瞪大眼睛∶「两分钟到三分钟？你的意思是能在这时间内治疗我的伤势？」他的伤说重不重，说轻倒也还不致於太轻，整个手臂深陷了长长的血沟，这样短的时间，连止血都不见得有办法，何况完全治愈。

莱翼脸色抱歉的後退一步，诚惶诚恐∶

「是，对不起，如果这样还太久的话，我可以试著再加快一点，我瞧小姐的伤势还不太重┅┅」

沟通障碍。那孩子内心吹过冷风，他与这个人绝对有沟通障碍。

「不管花多久的时间，你快点施术罢！我是有听过西地的「治愈」法愿，我们东土本身也有自己的疗伤术法，但是祭司的祈祷，我还真没见过呢，快点帮我治疗啊！」那孩子催促道，急切的像是看见新玩具的顽童，唯恐自己又讲了什麽令这个呆头鹅误会的话，到时又夹缠个没完没了。

「是，仅遵小姐之意。」深深的一鞠躬，莱翼伸高右手，让长长的袖子滑至肘下，露出那根通体洁白，光亮润滑的美丽仪杖，轻轻挥舞过那孩子的臂膀，刹挪间一个蓝色的水球包裹住女孩细而健康的臂，使她看得大呼惊奇，雀跃不己。

「好好玩！」她笑道，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地看人施展术法。

「过奖了。我是水象的施术者，因此用水象结界会安全快速得多。」莱翼在术法中不好分神讲话，只能微微报以一笑，随即双眼轻闭，细致如少女的双瞳微微交叠，呈现一种宁静与神圣严肃的至美，他淡淡仰起头，像是感受雨珠落下的倾刻∶

「Godree’ie’tethe’hepaovd,bve’givee’hgaacevntoe’hehvmble┅┅」

口唇微张，说出来的是那孩子所不懂的语言，所有的咒语和祭文，在大陆之上，大都是从「前世人类」所遗留下来的，所以保留了古人比围棋还要复杂的岐异语法，也成了重生时代语言研究学家所毕生从事解读的一个巨大谜面。

只见那水般的蓝球渐渐缩小，如同奶油融化到蛋塔里一样，静静地化入了那孩子的手臂之中，而那原本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肌肤，竟也恢复了奶油一般的完好颜色，神圣的光芒笼罩其上，真是标准的「神迹」，任谁看了都免不了这样感叹。

那孩子欢呼一声，抚mo这不可思议的术法，高兴地跳了起来。莱翼在旁轻轻地跪下，蓝眼望向常人难以辨识的某个远方，双手轻握，作了一个祈祷的姿势，然後将修长的五指於胸前轻点十字，良久良久，才直起身来。

「你没事了吗？」颇为担心的神态，莱翼抹去额角的一滴轻汗，担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