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不行┅┅」
激将法，一哭二闹，甚至连卑劣的扔石头大法都用上了，仍是无法挽留这位踞傲而年轻的龙族。剑傲长长的叹了口气，果然把霜霜弄晕是正确的，连他自己都不太能承受这种有了希望又遽然失望的打击。
反手把那把黄金的短剑也插入剑鞘，剑傲心灰意冷的将他用白布重新包好。要死也不能丢失这把剑，那是仅次於他生命的珍贵事物，他转头，望向霜霜的睡脸，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绕了一圈回来，结局仍是相同。」
剑傲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麽了，或许死在风云会广场上，会比死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好。他给自己无奈的一笑，他理想的死法应是如前世人类的某位天才诗人，在月光洒照的湖边喝个烂醉，然後傻傻的跳入湖中摘月，最後死在这样自我营造浪漫情怀中。
可惜这地方连酒都没有，更别提月亮。
大自然就是那麽可怕，任凭你智计再行，遇上了他跟你作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人和永远只占三分之一，天不时，地不利，就是死路。
「对不起，到头来，还是没能救得了你。」望向霜霜，他把自己的身子挪得离她近一些。粗大的左手抚过她头发，真的很漂亮，在夕晖中会泛上微紫的黑色，与自己半白半黑的沧桑发色交杂在一起，随风乱舞。
「所以说，我果然不适合去拯救任何人，一个连自己都救赎不了的人┅┅」
如果有所谓完全的绝望，就是要低下头去前一刻的他。
寒风吹过，打算要将头埋下双膝，逃避一切现实的景况，然而内心却乍现一种奇异的感受，这种感受让他蓦地抬起头来。
「什麽┅┅？」
海市蜃楼？视觉残留？还是潜意识幻想？可是明明自己的视神经就告诉他，眼前，那一条金色的痕迹离去的方向，竟又重新逼近了一道金色的虹光。
那是吼！那只愤然离去的龙，竟然去而复返！
虽然不知道其确切的原因，剑傲还是诚心的双掌合十，再捏了个佛印。
喔，亲爱的老天，他自此之後，一定要停止嘲骂老天爷的行为，他要笃信佛教，崇拜阿拉，心中长存耶宗的荣耀，拜尽这天地间能够拜的一切神明。
如上次一样，龙族的身躯逐渐逼近，然而这次再不和他大眼瞪小眼，而是飞快的扑回原本剑傲两人所栖身的岩壁，由龙人化，吼金发金瞳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窄下的崖壁上。
「多谢你！」
形象是什麽东西啊？可以吃吗？吼才刚刚一落地上，剑傲立刻忘情的扑上去，抱紧怀中那个猝不及防的八岁男孩，顺便隐藏著不让他再度飞走的重大阴谋。
男孩对於剑傲的热情完全不领情，从他怀中挣扎了约略四十秒才能探出头来说话。
「你刚骂我什麽？」吼推开他高大的身躯，厌恶的斜眼愤怒地瞧他∶
「你给我完完整整的再说一遍。」
剑傲无法掩饰心中的狂喜，管他说些什麽，他现在高兴极了∶「不，我说你英明睿智，可爱动人，惹人喜欢，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勇敢最英明的一条龙。」
吼看起来简直想把他掐死，尽管他的龙屁拍得是这样精彩纷呈唱作俱佳，如果龙族如传说中一样会喷火，现在就是最好时机∶「你少跟我打哈哈，你说我是恶魔，永远成不了英雄，别以为我没听到，龙族的耳力好得很，顺风可以听到几百公里外的喃喃自语！」
竟然比霜霜还强，剑傲不禁大为叹服。
「现在不是了，」他笑道，带点慧黠的顽皮，仍是紧抱他双肩∶
「如果你想回来是想以反证证明我的话，我绝对撤回前言。」
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精神力大到差点让他心头猛震。
「你要我说几次你才听得懂，第一，我的方向与你们不一，」逼近剑傲，手指尖顶住他额头∶
「第二，我不信任Human这个种族，那跟我是不是英雄，一点关系也没有。」相当在意这一个论点，吼凝著脸强调。
「为什麽？」剑傲这次的语气很平静，他不要再重蹈覆辙。
吼气虎虎的双手交叠胸前，稚气的脸上挤出老沉的教训。
「龙族本来就不轻易相信其他的种族，尤其是Human，护民官长老总是说，人类是一种比Elf还狡诈，比Devil还邪恶，比Dwarf还贪婪丑恶的恐怖生物，既然你是人类，我就不可能和你作朋友。」吼冷酷的双手交叠在前，高傲的面山而坐∶
「而如果我们之间不是朋友，那就代表我们并不处於互相信任的亲密关系，我不可能让你碰触我，这是我们的族规，也是我的原则。所以并非我见死不救！」
好义正辞严的一句话，剑傲不禁止息，原来自己族类的风评这麽差。侧头望向他凝静思考的表情，剑傲忽地靠上身边的石壁，意态微笑而闲适∶
「那麽法夫尼尔先生，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什麽？」按捺住还想要马上飞走的冲动，他要听他怎麽为打算算总帐的他好好辩解。
「你们龙族里面，有没有坏人？」
「呃？」吼为这问题一顿，他这不是废话，这世界上那里没有坏人，就是天堂也不见得都是好人，「当然有，我故乡雅典娜对付坏人的方法，情节轻者按其律法，情节重者，还可以全部公民共同投票，将他永远放逐或处以死刑，这在以前是有许多实例的。」
「那麽，龙族就是个邪恶的种族棉？」剑傲笑道，语气尽量轻柔。
「你说什麽？」还好早料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所以故意放轻了语气，否则这位龙族少年可能要惊怒的跳下断崖∶
「邪恶的是人类，龙族是大陆上最善良，最高贵的种族，那里邪恶了！」
好好玩。说不定无聊的时候，惹这位小龙族生气也是一种不错的消谴，剑傲忽然发现∶
「龙族是善良的种族，不因龙族里有坏人就变调，但就因为人类中有坏人，人类就变成一种邪恶的种族？」
吼愣了一愣，剑傲的话让他确实思考了起来，反正从小长辈就是这样告诫他的，教育就是这麽一回事，比毒药和刑罚还可怕，这样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懂得，但身处在人群中，有时你会把群众的意见自动等同於自己的固定观念。
沉默了下来，看得出吼正在挣扎。
「除非你跟我缔约。」忽地，语气虽然仍然低沉，吼说话了，把剑傲从绝望的深渊中唤了回来，他连忙回话。
「缔约？」
「你不知道吗？」如同剑傲讶於他对人类之不了解，吼同样也对他於龙族的无知感到吃惊。
「我们的居住地离得这麽远，我又不是钱多事少，怎麽可能对奥林帕斯龙族的事情了若指掌？」剑傲苦笑道。
「龙族不相信任何人类，」吼认命了，虽然他极没有耐心解释事物∶「我们跟人类没有所谓的友情，如果到了万不得已非要合作不可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互相缔约。」
他道，又顿了顿，
「缔约之後，那对龙族和人类便从此以後视为互相信任，一辈子不得背弃，背弃契约的人，会受到神的惩罚。」
大概懂了。剑傲慎重的微微颔首，西地对於契约的观念非常的浓厚，不像东土的人只讲究些人情道义，无论在经商，军队，政治，甚至一般小老百姓与统治他们的主上之间，都存在著一种互利共生的对等关系，而非绝对的主从，所以才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无永远的敌人，一切端看当时的利害，再跟据其利害订出契约。
也因此，西地对於背弃契约的人，跟东土不孝父母，不友兄弟的人一样，是受到严重唾弃的。
「那麽，你愿意跟我缔约？」问到最重要的核心问题，剑傲的声音显得十分慎重。
看了一眼旁边熟睡而依旧美丽的霜霜，吼终於像认输似的叹了口气∶
「如果你立誓不再用石头打我。」
「那我要怎麽做，我耶语不好，太奇怪的咒文我念不来┅┅也没有心脏可以挖。」终於得到这位龙族的首肯，剑傲的心田亮起。
吼脸上神色显得越来越不安，不知是否剑傲的错觉，只觉他逐渐刻意的把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吵死了，你看太多了，又不是施展法愿，念咒语干嘛？愚蠢的人类。」
「我叫做李剑傲，别一直强调我是人类嘛，我也不是自己愿意才成为这个种族的。」无奈的苦笑，这个少年在某些方面的偏执和霜霜还真有几分相似。
「管你叫什麽东西，你的名字这麽抝口，我怎麽发音都念不出来。」皇语有所谓的四声，平上去入，是非常精致而绵密的音韵性语言，一般耶语的母语使用者，在学习皇语的时候，最难克服的就是他的四声音韵。
「我说你可以叫我李的，我西地的朋友都这麽叫我，Li，应该是很单纯的发音。」
他苦笑道∶
「那要怎麽做？我从来没听过这件事情，你得教我才行。」还好，他的耶语虽然因为生活经验已然十分的流利，但是要他念出古语那种饶舌又复杂的语句，他也真有些头痛。
吼沉默了下来，剑傲觉得他的内心正在做出前所未有惊天动地的挣扎，好像连身体都在发抖。
呃┅┅干嘛啊，缔个约有这麽严重吗？
「这就是我不愿意缔结契约的原因之一，」吼终於发话了，声音很小，很弱，有些扭泥不安，精致脸上竟微微泛红∶
「你把眼睛闭起来。」
剑傲不是笨蛋，从吼的表现，语气和神态，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他的用意，於是夸张地他掠大眼睛，身子往後疾退∶
「你┅┅你想干嘛？」
见到剑傲的表现，吼终於忍受不住，从原本害羞的样子变成狂怒，猛地从狭小的岩石上站起身。
「你躲什麽躲啊，要做「缔约之吻」，是我比较吃亏耶，你这个老头子！有什麽好嫌弃的！」
缔约之什麽？剑傲眼睛翻白，跪坐在地上，呈现无行为能力状态。
「既是缔约，强调两人精神上的交流，」一顿脚，吼瞥过头，重重的附手在胸，急急的描黑他刚才的话:「「吻」在奥林帕斯里面，代表著神圣，誓言的意思，我们和神缔结契约的时候，也是以吻来形成，对於王上，也是有吻手的礼仪┅┅」
「所以只要吻手就可以了吗？」剑傲放下掩著心口的手，满身大汗兼气若游丝。
「没这回事，吻手代表尊敬，吻┅┅才代表是从此的相系┅┅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你到底想不想要缔约啊？」果然是毫无耐心的性子，吼恼羞成怒，稚气的脸上充满红晕，朝剑傲逼近一步。
「慢，慢点，我考虑一下！」双手後挪退後一步，剑傲的身体已经接近崖边，下意识的用双手拉紧衣襟∶「你┅┅你不可以用强┅┅」
「有什麽好考虑的，你比较喜欢我去吻那位小姐吗？」用上小姐二字，霜霜的美勉强让这位粗暴的小龙有些敬意，否则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想把人撕碎。
「不，不可以，那绝对不行。」剑傲连忙摇手，如果霜霜醒来发现自己的「贞操」在昏迷之下被一只非人哉夺走，到时自己可吃不完兜著走，就算她不知道，他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就算她很有可能是奥林帕斯的人，依她的个性也绝不会想嫁到那遥远的国度去。
「所以还有什麽好说的，我数到三，你再跑，我就飞走了，这次你再怎麽叫我都不会理你了!」剑傲那种恐惧的模样好像彻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吼忽地脸色一狠，赤裸的身子猛然地扑到半边已经退到岩外的剑傲身上，直接将他压倒在地，双脚狠狠的跨骑到他憔悴乾瘦的身子上。
「你什麽表情啊，跟我作缔约之吻有这麽可怕吗？」
「救，救命啊┅┅」已经开始惨叫了。
「你说啊，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类想和龙族缔一次约而不可得，我又是那里不好了，由得你这样挑三拣四的！」
「不要┅┅」
「棉唆的人类，你惹火我了，我现在非要跟你缔约不可，你给我躺好，眼睛闭著┅┅」
「不要啊┅┅」
「你给我乖乖的，不准动！」
「不要啊啊啊――！」
山谷的回声果然很大，夕阳逐渐落下，大地一片静寂，只欠只呱呱噪啼的寒鸦。
***
「好漂亮的图腾，向刺上去的一样。」愉快的坐在地上，剑傲举起手臂，与吼一般动作，微笑的望著那手臂上，宛如一条龙凝立望前的淡金色图像。
受不了，刚才蜷缩在墙角哀怨，这个人情绪变化好快，现在竟然可以变得这麽平静。
「那个图腾，就是与龙族缔约的纪号。」
吼不悦的念道，再说这小子未免也太夸张了，只是礼貌性蜻蜓点水的一个仪式而已，就可以惊慌失措成这样，害自己也跟著失态，吼不禁深深感受到人类这种生物的神奇。
「这样的约，除了代表情感上的相近，是否有什麽特殊的功用。」
彷佛完全忘记刚才失贞的危机，剑傲慎重的问道。
沉默半晌，吼的表情显得在沉思状。
「龙族一辈子只能和一个人缔约。」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